第86章 阳城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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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起潜微笑着看了看洪承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崇祯:“洪大人深感皇上垂爱之至,处处为皇上分忧。皇上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眼下流寇大势已去,后金却在又蠢蠢欲动。依奴才之见,蠢蠢欲动的后金,也是皇上的心头之患啊!”

    高起潜终日待在崇祯身旁,虽然身为近侍太监,却对局面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如今的后金对大明,是不共戴天之敌。此时见洪承畴,一句话到后金,高起潜也是忧心忡忡。

    与洪承畴有着深交的高起潜,只得以谈论后金之事,相互暗中赞许对方,又对崇祯不断恭维,以期让崇祯郁郁寡欢的心情,慢慢开朗起来。

    洪承畴和高起潜,当着崇祯一唱一和,那些不着边际的奉承话,让此时的崇祯,受用不已。

    崇祯先看了看高起潜,又看了一眼洪承畴,依然阴沉着脸庞:“朕眼下不放心的,是关外后金又有异动,妄图南犯辽东京畿。此时此刻,‘己巳之变’的情形,仿佛还在朕的眼前。朕以为,‘己巳之变’虽然已经过去,‘己巳之变’的教训,切不可忘记啊!”

    洪承畴见崇祯提起“己巳之变”,即刻不觉吃了一惊,也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连忙轻轻点了点头。

    “己巳之变”时,洪承畴只是杨鹤下参政。洪承畴虽然没有经历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也知道那些不忍目睹的场景,在崇祯心里,是多么的恓惶和恐怖。

    洪承畴看了看高起潜,又看了看身旁的崇祯,迟疑地轻声转移话题:“据,当年袁大人在世时,曾经提起过后金进犯京畿的事,明后金有可能绕过山海关方向的宁锦防线,从蒙古方向的长城,经龙井洪山大安等地侵入关内,而后直达防守严密的京畿。后来的‘己巳之变’,竟然不幸被袁大人,所言中。”

    此时的崇祯正在兴头上,不料洪承畴转移话题,谈起当年袁崇焕的事,脸上顿时有了不悦之色。

    崇祯心里,比洪承畴高起潜,更清楚当年袁崇焕,曾经当着崇祯的面,谈起过后金可能进犯京畿的事。

    那时的崇祯,听罢袁崇焕卓有远见的预言,竟然横眉冷对,嗤之以鼻。哪曾想,那句话,后来居然变成现实,只因袁崇焕从辽东,千里回京勤王,方才使得崇祯,逃过“己巳之变”的凶劫。

    高起潜知道,袁崇焕是崇祯,心里的痛。

    崇祯当年,听信后金的离间之计,后来冤杀了一代名将袁崇焕,至今依然懊悔万分。

    高起潜见崇祯紧锁眉头,向对面的洪承畴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洪承畴快快打住话头。

    洪承畴察觉崇祯,忌讳袁崇焕的话题,连忙欠身打起了哈哈:“皇上,微臣一时失言。还望皇上治微臣,失言之罪吧!”

    崇祯想起当年错杀袁崇焕,心里不免懊悔不已,看了看诚惶诚恐的洪承畴,连忙无奈地叹声了一口气:“当年袁爱卿,的确是对朕,过那样的话。只是因为朕,一时的糊涂,居然没有明白那话里的玄,以致错成大错。”

    崇祯起袁崇焕,不禁期期艾艾,伤心地流下泪来。此情此景,既让洪承畴“噗噗”落泪,也让高起潜唏嘘不已。院里的气氛,顿时十分的压抑,让人仿佛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太监梅儿,年纪大约十五岁,紧身的藏青色衣衫,裹着玲珑纤细的腰身。即便如此,也难掩颇具女性的身材。尤以特意紧裹,却微微隆起的前胸,俨然亮瞎众人的眼睛。

    梅儿虽然是乳臭未干的太监,听罢崇祯与洪承畴高起潜,罢袁崇焕冤死之事,眼圈竟然也是红红的,眼里的两滴泪水,像两颗晶莹的珍珠,顷刻之间,掉在地上,不觉摔得个粉碎。

    高起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打精神看着郁郁寡欢的崇祯,连忙上前柔声笑了笑:“皇上,今儿的菊花,又多了几个品种。尤以卷曲的黄色花瓣,真是好看极了。”

    崇祯没有理会身旁的高起潜,只是将头转向不远处的洪承畴,依然阴沉着那张让人心悸的脸庞。

    洪承畴看了看盛开菊花,又看了一眼的崇祯,顿时不觉破涕为笑:“眼前的菊花,和枫树一样,真是一年一度秋风劲,隔烟霜树几度红啊!”

    洪承畴诗情画意般的笑言,竟然让身旁的梅儿,顿时不觉粲然一喜,连忙偷偷看了洪承畴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隐隐的笑意。

    崇祯没有兴趣谈花论草,依然想着辽东军情:“两位爱卿,后金一直对天朝虎视眈眈,当牢记‘己巳之变’的教训,加强对后金铁骑的防范,防止重蹈‘己巳之变’覆辙啊!”

    高起潜见崇祯,再次提起“己巳之变”,知道“己巳之变”,在崇祯心里的痛楚:“皇上得对啊!‘己巳之变’的惨痛教训,微臣应该牢记在心。那些逃到山西南部的流寇,也不可掉以轻心啊!”

    崇祯再没有一声的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对高起潜的回应。高起潜见崇祯已经无话可谈,连忙向崇祯点了点头,旋即送洪承畴离开乾清宫。

    张献忠带领义军,来到阳城之后,在密林里悄悄潜伏下来。连日来,从太原府南撤的各路义军,一拨拨穿过张献忠潜伏的密林,向河南西部的济源,急匆匆而去。

    阳城东南的山坳中,张献忠与将领们,聚在逼仄的营帐里,议论着眼前的局势。

    “大王以为,眼前的局势,究竟如何?听大军在山西,似乎待不下去了,即刻要撤到黄河以南去,这可是真的吗?”将领们刚刚到齐,一位姓刘名占坤的将领,迫不及待站起身来,连忙问对面的张献忠。

    刘威碰了一下刘占坤的肘部,连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刘占坤不可着急。刘占坤会意地点了点头,连忙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张献忠。

    张献忠看了看刘占坤,站起身来边走边分析敌情:“去年春夏之交,朝廷开始调集各路官军,向山西东中部集结,妄图围剿大军于洪洞以北,太原以南的广大区域。崇祯采纳洪承畴建议,合力围攻在太原以南,洪洞以北的各路大军,导致各路大军损失惨重。”

    张献忠看着疑惑不解的将领们,捋了捋颚下花白的胡须:“托老天爷保佑,献忠与弟兄们,与官军多次周旋,倒是没有多大损失,只是打了一些仗而已。”

    张献忠的话语刚落,将领们议论纷纷,既感叹洪承畴心狠辣,又佩服张献忠未雨绸缪。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昏暗的营帐里,几只白色的蜡烛,摇曳着幽幽的亮光,照在将领们的脸上。帐外的凉风,缓缓刮进营帐,带来阵阵寒意。

    张献忠不觉打了一个寒颤,看了看帐外灰蒙蒙的天空,又将目光从帐外收了回来,看着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依眼前的情形来看,大军惟有向河南济源方向而去,方能摆脱官军的追击。”

    几年的军事生涯,张献忠习惯了使用地图。

    每当义军和官军的战场态势,有了新的变化,张献忠就用红黑两色的颜色,将大军和官军的态势,清楚地标注在地图上,让人抬眼一看,顿时一目了然。

    张献忠无师自通,用红色,表示义军人马的行踪,用黑色,表示官军的行踪。每每看着辛劳之后的杰作,张献忠都会端详良久,看看有无错漏之处。末了,默默将地图,收藏在一方锦缎盒里,吩咐近侍卫士精心保管。

    “各位将军快看,这里是阳城的泽州。”张献忠拿木棍,指着地图上的阳城泽州。

    挂在墙上的地图,因张献忠用木棍指指点点,从墙上“哗”地一声,突然掉在地上。

    将领们见地图从墙上掉了下来,顿时先是一楞,随即发出欢快的笑声。李定国站在张献忠身旁,连忙轻轻捡起地上的地图,笑着将地图重新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