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伟回头看着李维汉，又看了看祠堂上首的张献忠：“有大王的深谋远虑，陈琦瑜的如意算盘，落空倒是必然的。”

    张献忠会意地看了看李继伟，又环视了一眼将领们：“依献忠看来，安康汉中一带，不久就会有一场恶仗要打。如果献忠没有估计错的话，此场恶仗，可能早在半个月，最迟不会超过两个月，就会如期而至。到那时，究竟鹿死何人，就不得而知。”

    刚才还鸦雀无声的会场，此时又议论纷纷。

    将领们虽然对张献忠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却对眼前的局势，又多了几分的担忧，巴望着尽快离开汉中地界。

    似火的骄阳，灸烤着潮湿的地面。令人窒息的热浪，随着一丝热风扑面而来，顿时让人汗流浃背。

    张献忠敛起衣袖，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连忙接着刚才的话题：“虽然眼前的情势，已经非常严峻，倒是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伙儿有何理由惊慌失措呢？俗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朝廷各路大军齐聚陕南，加之陕南一带地形复杂，一旦稍有闪失，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面对眼前的强敌，还是那句老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大王得好啊！末将悉听大王的吩咐！”袁明清站在张献忠身旁，连忙大声附和张献忠。

    袁明清刚刚完话，将领们齐刷刷站起身来，看着上首的张献忠：“末将悉听大王的调遣！末将悉听大王的调遣！”

    张献忠看着群情激奋的将领们，清了清已经沙哑的嗓子，将腰间的佩剑拿在里，用轻轻试了试剑锋：“大伙儿只要众志成城，没有翻不过的高山，没有越不过的沟壑，没有冲不破的包围圈。即使陈琦瑜的合围计划再厉害，也会有破绽可寻的。献忠与弟兄们，从官军破绽之处，冲出包围圈，让陈琦瑜无功而返！”

    张献忠处事利落果断，绝不拖泥带水，那种建立在审时度势上的判断和决心，让将领们顿时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大王快快告诉末将，究竟该如何做吧！”性急的年轻将领朱成云，径直走到张献忠面前。

    张献忠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朱成云的肩膀：“年轻人，何必如此着急呢？军大事，得从长计议。将军是否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快快坐下来，耐心听献忠慢慢讲吧！”

    将领们听罢张献忠的话，不觉爽朗地笑出声来。朱成云见将领们，“嘻嘻哈哈”笑声连连，连忙不好意思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将军们问献忠，大军究竟往何处去，献忠就即兴讲几句吧！前天，献忠与袁将军刘将军李将军商议，最有利的去处，是陕南商洛方向。商洛位于陕西山西河南四川交界处，沟壑纵横，山高林密，既能进击又能退却，是理想的回旋之地！”张献忠呷了一口凉茶，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将领们。

    “既然大王已经预知，陕南有恶仗打，为何还要去商洛，而不去川东呢？”李继伟听罢张献忠的话，轻轻挠了挠后脑勺。

    张献忠慢慢回过头来，看着对面的李继伟：“商洛的西部，是汉中和安康，东部是河南，故而是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地。待官军主力西去之后，商洛以东的河南地界，已经没有多少官军人马。到那时，弟兄们可以跃马扬鞭，逐鹿中原啊！”

    村外的山道上，几匹快马疾驰而来，身后扬起的尘土，像一条黄龙似的，慢慢弥漫开来。

    祠堂里的将领们，听罢急促的马蹄声，纷纷转过头去，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刚才议论纷纷的祠堂，此时突然鸦雀无声。

    “大王，听急促传来的马蹄声，一定是有官军的消息。”袁明清走到张献忠身旁，看着祠堂大门方向。张献忠会意地点了点头，与袁明清刘威，大步向祠堂外走去。

    须臾之间，随着“驭”的一声断喝，一匹快马来到祠堂前，只见一位年轻校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奔到张献忠面前。

    张献忠倒是认识俊朗的校。去年从川东北回师汉中时，校还在川陕交界处的道上，为张献忠牵过枣红马呢！

    校见张献忠站在眼前，连忙一边抹汗，一边翻身下马：“大王，末将有要事禀报！末将有要事禀报！”

    “别急别急，快过来喝口茶水，快过来喝口茶水！”张献忠接过李定国里的茶碗，看着气喘吁吁的年轻校。

    校微笑着拱施礼后，接过张献忠里的茶碗，仰头将一碗凉茶，喝得一滴不剩。

    校敛起汗迹斑斑的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茶沫：“秉报大王，昨晚，有一支官军人马，在离此地四十里地的梁家凹，借着夜色安营扎寨。末将估计，此乃陈琦瑜参与会剿的官军。今天天亮之前，那支官军人马，已经离开梁家凹，正往此处赶来，将于明天晌午之前，经过这地界呢！”

    张献忠得知官军出现在梁家凹，顿时惊得不知道如何才好，连忙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校：“官军究竟有多少人马？官军打的是什么旗号？是哪一路人马？”

    官军突然出现在梁家凹，让原本打算过两天，离开此地的张献忠，顿时有些忙脚乱，想必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陈琦瑜，欲将陕南各路义军，置于死地而后快吧！

    校依然喘着粗气，将衣衫脱下搭在马鞍上，擦着额头亮晶晶的汗珠：“大约有两千多人马，打的是黄底白边的‘卢’字帅旗。”

    张献忠听了校报告，连忙转身回到祠堂，低头看着条桌上的地图，不动声色分析着当前局势。

    刘威站在张献忠身旁，俯在张献忠的耳边：“大王，陈琦瑜的人马，已经围了上来，事不迟疑，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吧！”

    刘威征战沙场多年，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见官军出现在梁家凹，且正在向西而来，知道形势越来越严重。次时不尽快离开此地，一旦贻误宝贵时，后果则不堪设想。

    刘威自从投了张献忠，深得张献忠信任。后来，张献忠娶刘燕为妻，刘威与张献忠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即使如此，大凡重大事项，刘威也尊卑有序。张献忠不与刘威商议的事项，刘威也绝不多言多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刘威见官军大兵压境，不得不提醒犹豫不决的张献忠，尽快拿定主意离开此地，以免招致不必要的损失。

    张献忠知道刘威心情，连忙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刘将军竟然也沉不住气？官军人马不是明天，才会到此地吗？今晚献忠就与弟兄们离开此地，让陈琦瑜奈何不得弟兄们。”

    春夏之交的夜空，一轮明亮的上弦月，早早挂在西边天际。闪烁的繁星，将微弱的亮光，洒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

    一阵晚风迎面吹来，让人顿觉凉爽宜人。夜幕下，从密林深处汇集的义军人马，悄无声息从张献忠身旁走过。

    张献忠牵着枣红马，披着黄色披风，右按住腰间佩剑，威风凛凛站在路旁，看着从身边匆匆而过的将士们。此时此刻，张献忠的心情，突然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