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进退维谷
高迎祥历来相信天命,对阴阳学,颇有研究。
在高迎祥的心目中,车厢峡,似乎是一个不吉利的地名。尤以那车厢的形状,与棺木竟然是多么的相似,仿佛在不久之后,就会有不可逆转的情形发生,心里不免有着一丝隐隐的恐惧。
高迎祥怀着忐忑的心情,牵着雪白的坐骑千里驹,与李自成罗汝才等将领一道,沿着隐没在密林的山间道,慢慢消失在朦胧夜色里。
“闯王,派出去的弟兄,刚刚赶回来呢!”李自成哭丧着脸,走进高迎祥的营帐。午后不久,前天打听官军消息的将士,已经陆陆续续回到大营。李自成详细询问官军情形,此时来到高迎祥的大营。
高迎祥见李自成阴沉着脸,心里顿时涌起一丝的不安。“弟兄们都回来了吗?有没发现官军的踪迹?”高迎祥放下中的佩剑,抬眼看着沮丧的李自成。
李自成迎着高迎祥探询的目光,连忙将将士们回禀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了高迎祥:“据弟兄们秉报,在方圆五六十里的几个山口,都发现有大批官军人马驻扎。听那些官军的口音,仿佛是湖广河南四川的。只是车厢峡附近一带,还没有发现官军踪迹。”
“看来,官军已经发现迎祥所部,潜伏在车厢峡附近的踪迹。李将军明天再带些弟兄,去看看车厢峡峡口,有没有官军把守。如果有情况,速速报来。”高迎祥看着李自成,不动声色轻声耳语。
“闯王,陈琦瑜洪承畴老奸巨猾,一定会调集官军人马,占领方圆几十里的要地。那些官军人马,是有备而来的。依弟之见,闯王还是早作决断的好,以免到时措不及。”罗汝才急匆匆走进营帐,焦急地看着神色慌张的高迎祥。
高迎祥脸上挂着不安的神情,正在逼仄的营帐里,迈着碎步踱来踱去,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当前的情形。
高迎祥清楚地知道,陈琦瑜洪承畴前来安康,是奔着麾下的人马而来的。令高迎祥窝心的是,几天前派出的几批探子,居然没有探到官军的确切消息。种种迹象表明,官军已经向陕南集结,此时官军究竟在何处,高迎祥竟然一无所知。
“罗将军何以唠唠叨叨的?眼前的情形,迎祥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迎祥今天又令李将军带些人马,前去查看车厢峡的情形。待李将军回营禀报之后,迎祥再作决断,也是不迟的。”
高迎祥想着李自成报告的军情,居然没有注意到罗汝才的到来。此时见罗汝才十分焦急,高迎祥心里顿时有些不悦。
罗汝才虽然与高迎祥缘很好,此时见高迎祥既怒又威,低头坐在高迎祥身旁:“闯王,末将也是为弟兄们好。如果不是为了弟兄们,汝才何苦在闯王跟前,不厌其烦,唠唠叨叨的呢?”
高迎祥听罢罗汝才的话,即刻换了一幅笑脸,吩咐护卫为罗汝才沏茶:“罗将军不必见怪,迎祥只是心里着急,才了那些气话的。”
高迎祥知道罗汝才深谋远虑,不时为眼前的局面忧心忡忡,倒也不计较罗汝才的直率,索性慢慢坐下来,听听罗汝才究竟有何见解。
“闯王知道,陈琦瑜洪承畴的人马,已经齐聚陕南,其用意,自是不言而喻的。大敌当前,与其束无策,不如即刻离开此地,往陇东或陕北而去。”罗汝才依然接着刚才话题,诉心里隐隐的担忧。
还没有来得及,与罗汝才搭话,高迎祥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山坳方向,隐隐传了过来。
“一定是李将军,从车厢峡回营。不知道李将军此一去,究竟探得何种消息?但愿带回的,是好消息吧!”高迎祥一边走出营帐,一边在心里暗暗思衬。
罗汝才紧紧跟在高迎祥身后,也急匆匆出现在辕门外,等待着急急回营的李自成。
李自成与兵士翻身下马,径直来到高迎祥跟前:“回禀闯王,末将已经将车厢峡的情形,打探得仔仔细细。”
“李将军,车厢峡的情形究竟如何?那个峡口处,难道已经有官军把守?”高迎祥看着气喘吁吁的李自成,忙不迭迭迎上前去,问起车厢峡的情形。
李自成敛起右衣袖,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末将带着弟兄们,进了车厢峡,沿途仔细搜索察看了一番。车厢峡的峡口,没有发现官军踪迹。峡谷里,也没有发现官军的一兵一卒。”
高迎祥听罢李自成秉报,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慢慢落了地,连忙与李自成罗汝才一道,回到营帐里坐了下来,吩咐卫士为李自成,沏上一杯龙井热茶。
“车厢峡究竟没有官军?难道真的就没有官军人马吗?”高迎祥轻轻放下茶杯,看着身旁的李自成,又重复地问了李自成一句。
车厢峡竟然没有官军人马,此种情形,在高迎祥看来,有可能吗?面对此情此景,身经百战的高迎祥,心里不觉疑虑重重。
“莫不是天佑迎祥,让迎祥面对眼前的险境,已经逢凶化吉?”高迎祥一边与李自成话,一边在心里暗暗思衬着。
李自成目不转睛看着高迎祥,一字一句强调车厢峡的情形:“车厢峡一定没有官军的一兵一卒。如果闯王依然有所疑虑,不妨与末将前去探个究竟。”
高迎祥又看了看李自成,连忙轻轻点了点头:“李将军所道之言,迎祥深信不疑。”高迎祥一边话,一边对李自成点了点头。
罗汝才坐在李自成身旁,一边听着高迎祥李自成话,一边喝着滚烫的茶水,心里想着近几天来,超乎寻常的诡异情形。
“为何远近均发现官军身影,唯独车厢峡,没有官军的踪迹呢?车厢峡,会不会是陈琦瑜洪承畴,设下的一个陷阱呢?”罗汝才历来遇事慎密,此时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将军传令,命各部将领,于午时三刻,到中军营帐议事。不得有误!”
高迎祥对李自成,近乎要挟的话,感觉有种按耐不住的恼怒,却碍于李自成的颜面,不便有所发作,只得转头吩咐护卫王瑞康。
罗汝才慢慢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高迎祥:“闯王可以再派些人马,四处探探官军虚实,看看何处可以突围。如果困在眼前的深山老林,一旦官军似群狼般围上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高迎祥知道罗汝才此时的心情,连忙回过头来接过话头:“罗将军稍安勿躁,此事午后与将军们,再议一议不迟。”
“末将明白!”罗汝才无奈看了看高迎祥,连忙不无遗憾地应承一句。虽然如此,罗汝才心里隐隐的不安,此时竟然无缘无故,越来越强烈。
午后的天空,突然阴沉沉的。
微风轻轻拂面而来,潮湿的空气,带着丝丝的凉意,吹拂着高迎祥黝黑的脸庞。
高迎祥站在辕门台阶上,看着焦急的将领们,不得不连忙开门见山:“据李将军探得的情形,在方圆五十里范围之内,已经发现有多路官军人马驻防。迎祥以为,那些官军,是陈琦瑜洪承畴的人马,奔着迎祥和弟兄们而来的。只有东南方向的车厢峡,还没有发现有官军活动的迹象。”
高迎祥的一席话,像一块硕大的石头,突然扔进一潭静静的湖水里,顿时掀起一湾巨大的波澜,参加会议的将领们,顿时不觉一惊,鸦雀无声的会场,已经议论纷纷。
将领们交头接耳,悄悄议论着眼前的局势,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才好,就将目光投向台阶上的高迎祥。
“闯王以为,当前的形势,是否十分严峻?”年轻将领徐汉成大着胆子,看着神色凝重的高迎祥。高迎祥素来待人诚恳,故而在将士们中,颇有人缘。此时虽然会场气氛凝重,却也有将领站起身来提问。
高迎祥看了看徐汉成,连忙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不瞒各位将军,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局势已经非常严峻。今天趁着此会,迎祥想听听各位将军,究竟有何高见?”
高迎祥是处事不惊之人,此次不知道是何原因,心里居然忐忑不安。原本审时度势之人,此时也有些乱了阵脚。
“趁车厢峡方向,还没有官军人马,何以不从车厢峡,突围而去呢?”谋士顾君恩站起身来,突然提高嗓门插了一句话。
顾君恩从陕北跟着李自成起,因不时为李自成出谋划策,深得李自成信任和器重,故而成为李自成的军师。
顾君恩随李自成高迎祥,千里迢迢来到陕南,一直对高迎祥的固执不悟,耿耿于怀,私底下在李自成身旁,多次数落高迎祥,言高迎祥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将义军带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