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前面已经到了汝州地界。眼前是要到何处去？”李继伟看着不远处的汝州城，顿时有些茫然不解。

    张献忠瞪了李继伟一眼，连忙大声接过话头：“李将军带一些人马，去汝州城外树林看看。如果那里没有异样的话，今夜在那片树林里，暂且息歇吧！”

    张献忠看着李继伟远去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些愤愤然，却无法将心里的愤懑道出来。

    翻身下马的张献忠，只得站在路旁，踩踏着脚下的冻土，等待李继伟回话。袁明清刘威等将领，离张献忠远远的，在一起议论着眼前的局势。

    夜幕下。

    汝州城外。

    寂静的树林里，疲惫不堪的义军将士，已经进入了梦乡。

    寒风吹来，朦胧的夜空，飘起了朵朵雪花。天地间，寂静无声，只有林中的一只猫头鹰，睁着泛着绿光的双眼，不断转着猫样的头颅，看着林间走来走去的巡夜将士。

    张献忠疲惫之极，刚刚倒下盖上薄被，已经和衣朦胧睡去。

    也许是过度劳累的缘故，张献忠一觉醒来，已经是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梦里的张献忠。

    张献忠一个鲤鱼打挺，“霍”地翻身而起，看着不远处厉声呵斥：“究竟是何人，在那里大声喧哗？”

    “禀报大王，有人恳求见大王一面，那人在林外的山坡旁候着呢！”李定国走到张献忠身旁，指着不远处的山坡方向。

    “快快带那人过来。兴许，那人有要事相告呢！”张献忠猛地站起身来，连忙吩咐身旁的李定国。

    “大王，李将军让末将捎口信，洪承畴的大队人马，正连夜向汝州方向赶来，请大王领兵快快转移吧！”那人急匆匆而来，连忙将官军的情形，悉数告诉了张献忠。

    来人约摸三十来岁，中等身材，一身便衣装束，是李继伟下副将闫少锋，只是张献忠从来没有见过而已。

    “李将军现在何处？为何李将军不前来禀报？”张献忠看了看闫少锋，问李继伟为何不亲自禀报。

    “李将军正带领人马，在城西山梁上，监视官军的动向呢！”闫少锋连忙转过身去，急忙指着汝州城西。

    闫少锋完话，策马向汝州城西而去。战马扬起的尘土，刹那间，将闫少锋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仿佛突然消失了似的。张献忠莫名地摇了摇头，连忙吩咐李定国传令，准备义军人马即刻开拔。

    三月的春风，轻拂着汉中大地。

    温暖的阳光，洒在碧绿的山坡上。碧波荡漾的林海，一望无际，延展到远方。阳光下，迎着春阳的花儿，绽放着瑰丽的容颜。天空飞翔的鸟儿，“叽叽喳喳”，落在一片树林里。

    张献忠带领义军将士，经过浴血奋战，跳出了官军的包围圈，又回到一年前的汉中。汉中，这片熟悉的土地，又一次敞开宽阔的怀抱，迎接远道而来的义军将士们。

    “大王喜欢汉中的山山水水吗？燕儿跟着大王走南闯北，惟有汉中的山山水水，值得燕儿留恋呢！”刘燕抱着儿子张建生，站在张献忠身旁，看着北面如画的秦岭。

    因张献忠军务繁忙，刘燕已经很久没有会，与张献忠单独相处。今天终于与张献忠，趟漾在春光明媚的山坡上，有种鸟依人的陶醉感。

    刘燕此时心里久藏的知心话，不断地嘤嘤流露而出，期待着张献忠热情的回应，以满足内心已经久违的共鸣。

    张献忠看着远处的山岭，若有所思地问身旁的刘燕：“在献忠看来，燕儿也喜欢此地的春色美景！”

    刘燕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着满脸憔悴的张献忠，掩面款款地点了点头：“凡是大王喜欢的，燕儿也喜欢！”

    张献忠与刘燕离多聚少，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以致有时两人相见，仿佛有些陌生的感觉。每次都是刘燕，先打破沉默，两人又“嘻嘻哈哈”，打闹笑。

    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山水水，张献忠的心里，荡起一腔对汉中的依恋情愫。

    儿时在陈家大院读书时，私塾先生曾经讲习的话，勾起了张献忠，铭记在心的缕缕回忆。以致多年以来，闯荡江湖的张献忠，总是不能释怀。

    “先生，汉中究竟在何处啊？”私塾教习室里，年幼的张献忠，垫着颤巍巍的脚尖，看着讲台前的私塾先生，奶声奶气问汉中的情形。

    幼的张献忠，生性乖巧伶俐，深得私塾先生厚爱。

    先生见张献忠问起汉中，究竟在何处，急忙走到张献忠身旁：“汉中就在陕西的南方，在离家乡柳树涧堡，千里之遥的地方呢！”

    “大大曾经告诉献忠，那里是天府之国，是鱼米之乡呢！先生，大大的话，是真的吗？”张献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身旁解惑的私塾先生。

    “汉中，是汉王朝的发祥地，也是汉江的源头！自古以来，汉中有汉家发祥地，中华聚宝盆的美称呢！”私塾先生拿起一本泛黄的素绢册子，在翻了几页之后，笑盈盈地回答张献忠。

    私塾先生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对于古往今来的天文地理，已经滚瓜烂熟，讲起汉中的过往，得心应，如数家珍。

    尤以张献忠如此的幼儿，竟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求知**，更是让私塾先生，滔滔不绝，乐此不疲。

    “献忠想去汉中玩，还望先生带献忠去。先生想不想带献忠，去汉中玩啊？汉中那地界，比柳树涧堡好玩吗？”张献忠忽闪着双眼，天真无邪地望着私塾先生。

    “哈！哈！哈！哈！献忠还尚，汉中离柳树涧堡太远。等献忠长大成人，可以去汉中，看汉中的山山水水，看汉中的田畴稻掓，看汉中年轻貌美的婆姨！”私塾先生看着张献忠，捋了捋鄂下的胡须，诉着汉中的自然景观，以及人情世故。自那时起，在张献忠的心里，对千里之外的汉中，有了别样的情怀。

    “大大抱抱！大大抱抱！”健生见张献忠站在身旁，操着奶声奶气的童声，嚷着让张献忠抱一抱。

    儿子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张献忠久远的回忆，转身从刘燕怀里接过健生：“大大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建生了。今天大大有了闲暇，应该多多抱抱健生才是！”

    张献忠微笑着完话，就将满是胡须的嘴唇，吻向健生粉嫩的笑脸，彰显着浓浓的父爱。

    胡须虽然有些痒痒的刺痛，健生却在眨了眨两眼之后，迎着张献忠深深的一吻，“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健生一口清脆的孩童笑声，似银铃般响彻在山坡上。刹那之间，笑声传得很远很远，久久回荡在山谷里。

    刘燕看了看乐颠颠的建生，又看了看沉浸在喜悦中的张献忠，慢慢转移了话题：“大王，听哥哥嫂嫂，儿子建生长得与大王，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很是逗人喜欢呢！”

    与张献忠恩爱多年的刘燕，也不曾言过如此的心里话，此时突然想起刚才那句话，感觉似乎有些唐突，连忙忐忑地低下头。

    张献忠慢慢用右肩，轻轻靠了靠刘燕：“献忠的儿子像献忠，那是天经地义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在献忠看来，健生的脸颊，倒有些像燕儿，秉性也与燕儿，相差无几呢！”

    “大王的话，是真的吗？难怪在嫂嫂看来，健生的脸颊，与燕儿有些相像呢！”刘燕吃惊地看着张献忠，心里顿时欣喜异常。

    其实，就概率论而言，孩子像父母的可能性，是一半对一半。而在现实生活中，像何人多一点，像何人少一点，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做父母的，听孩子像何人多一点，那一定是心花怒放，喜气洋洋的。此时的刘燕，应该就是如此的心情。张献忠是心细之人，只是随意言语一句，健生的脸颊像刘燕，刘燕顿时喜出望外，不知道天南地北。

    刘燕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久违的愁容又挂在脸上：“大王这些时日，消瘦了许多，是燕儿没有照顾好大王。燕儿心里，似刀绞的一般，有些过意不去呢！”

    刘燕完话，眼里已经噙着泪花。楚楚动人的哀怨模样，让身旁的张献忠，顿时有些怜香惜玉。

    “献忠知道，这些时日日夜奔波，也让燕儿吃了不少苦。健生这孩子，虽然还太，但是眼下一路走来，有燕儿和嫂子带着健生，献忠也就放心了。”张献忠看着期期艾艾的刘燕，柔声劝慰自己身旁艰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