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坦露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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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张献忠,与云慧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先前心里的郁闷,也悄悄散去,已经毫无拘束,谈论感兴趣的话题。

    “不瞒施主所言,云慧多年以来,虽然窝在雷祖殿里,却也知道天下大事呢!如今天下已经大乱,盖是因为崇祯昏庸无能,朝廷官吏**所致。”云慧看了看张献忠,就将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道了出来。

    “大师言之有理!当朝崇祯昏庸,官吏贪污**,朝廷又连年战征,加之天灾连连,闹得百姓民不聊生。”张献忠听罢云慧肺腑之言,顿时有了诸多的同感。

    “据坊间传闻,前不久,后金的两万铁骑,又从蒙古长城袭扰京畿,涂炭了无数的生灵。朝廷却对此束无策。”云慧双捻着胸前的佛珠,微闭着那双疲惫的眼睛。

    张献忠慢慢直起腰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哎!那个后金,原是大明的子民。朝廷当年乱杀无辜,方才酿成今天局面!”

    云慧知道,张献忠所言的“乱杀无辜”,所指的是万历年间,朝廷未能安抚后金,终于让后金与朝廷的矛盾激化,导致后金与朝廷,在辽东兵戎相见。

    云慧轻轻挪了挪身子,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又闭着双眼接着刚才话题:“如今朝廷奉行的,是攘外必先安内,把防卫后金,放在次要位置,全力围剿各地大军。云慧听人所言,陕西李自成潼关南原兵败,竟然生死不明!河南湖广南直隶的大军,已经扛不住官军压力,纷纷被朝廷所招降。鉴于眼前纷乱的局面,不知道施主,究竟有何打算?”

    张献忠没有想到,云慧突然提起自己心里的秘密,顿时不觉惊诧不已。

    张献忠看了看云慧,轻轻将茶杯端了起来,慢慢贴在嘴边接过话头:“不瞒大师所言,献忠走上今天这条路,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能够安居乐业,是不会如此做的。”

    “恳求施主,不必为此自责。人生之路,早有定数,不是吾等苍生,能够选择的。既然如此,那就随遇而安吧!”云慧微睁双眼,看了看张献忠,连忙轻声劝慰一句。

    “献忠对大师的厚爱,不胜感激。还望大师,多多指点迷津。”张献忠知道云慧造诣颇深,想借此会,听听身居山林的云慧,究竟有何妙着奇招。

    云慧慢慢睁开双眼,轻轻摇了摇头:“佛语曰,心之所想,乃神之所想。施主只是心里如此想,就如何去做吧!如果违背心之所想,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如果依然违背心之所想,一意孤行,一定会碰得头破血流的。”

    张献忠满怀希望,期待云慧能够指点迷津,此时听罢云慧的话,心里顿时有所失落。但是转念一想,那“心之所想,乃神之所想”,就是大师指点的迷津无疑。

    想到这里,张献忠的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张献忠一口喝完杯里的茶水,站起身来看着云慧,双合十举至眉前,恭恭敬敬朗声致谢:“献忠谢过大师指点!大师的至理名言,献忠已经谨记在心!”

    两只展翅的山鹰,盘旋在远处的天空,警惕搜寻着地上的猎物。几只山雀,在古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追逐嬉戏。

    前来雷祖殿的香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位香客大声喧哗,捧渺渺缭绕的香烛,静静供奉着心里的神灵。

    云慧依然微闭双眼,两不停捻着里的佛珠,仿佛沉浸在虚无缥缈的空灵世界里。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远处慢慢飞过来,围着云慧大师的头顶,舞着艳丽的翅膀,久久不肯离去,仿佛对云慧,有了一丝依恋似的。

    张献忠看着眼前的云慧,以及围绕云慧飞舞的蝴蝶,十分活跃的思绪,已经回到定边的柳树涧,回到米脂的窑洞里,回到刘燕和健生的身旁。一生走来的坎坷人生之路,这时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一只杜鹃的清丽叫声,从雷祖殿外传进殿里,打断了张献忠的思绪。抬眼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张献忠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雨过天晴,春风送爽。

    与雷祖殿一山之隔的山坳里,张献忠刚刚跨进辕门,见几位官军模样的人,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黢黑脸庞的张献忠,惊诧不已地发着愣神,心里顿时更是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大事。

    身旁的两位侍卫,连忙跨步上前,拔刀护在张献忠左右,注视着眼前诡异的场面。

    张献忠轻轻抬了抬,示意护卫退后两步。护卫会意地点了点头,连忙分列在张献忠两旁,注视着眼前的情形。

    “大王,这两位是熊文灿,派来劝降的陆将军陈将军。听大王去了雷祖殿,两位将军要去面见大王,哪知道,大王已经回营。”刘威站在官军将领身旁,笑容满面朗声禀报。

    张献忠连忙喝退身旁侍卫,看了看官军摸样的将领,大步上前拱施礼:“陆将军陈将军,献忠有失远迎!还望两位将军,多多见谅。”

    “鄙人陆翊,这位是陈亮,咱俩均在熊大人麾下效力。此次奉大人之命,前来谷城,与八大王商谈受降事宜。还望八大王,尽快与部下商议此事,熊大人还等着八大王,回话呢!”陆翊见张献忠,从辕门外走进来,连忙开门见山,讲明来意。

    自那天在山坡上,与将领们商议之后,张献忠思索着,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当年在陕西绥德,张献忠也曾经迫不得已,接受洪承畴劝降,躲过了那场灭顶之灾。

    如今的形势与当年,是多么的相似,何以不以招降于熊文灿的假降方式,暂且躲一躲眼前的风头,届时视情势,东山再起呢?

    将领们听罢张献忠的打算,心里顿时疑虑重重,怕招降之后,遭熊文灿暗算。

    张献忠见将领们心生疑虑,就将心里的谋划,如此这般细细道来,在消除将领们的疑虑之后,悄悄派刘威前去接洽招降事宜。今天见熊文灿的特使前来,张献忠就知道此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献忠知道,两位将军是熊大人特使。将军远道而来,一定鞍马劳顿,何以不先用了午膳,再议此事呢?”张献忠见陆翊性急,连忙微笑着打着哈哈。

    陈亮看了一眼陆翊,连忙俯在陆翊耳旁:“陆将军,既然到了八大王地盘,咱俩就客随主便,先吃了午膳,再与八大王,商议招降事宜吧!”

    陆翊看了看张献忠,连忙轻轻点了点头,与张献忠笑笑,走在张献忠身旁,笑着向大厅鱼贯而去。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一桌丰盛的佳肴,按照刘威的吩咐,已经在须臾之间,悉数准备妥当。

    当张献忠陪着陆翊陈亮,笑着走进大厅时,美味佳肴和杜康老酒的扑鼻香味,已经溢满整个大厅。

    早已经饥肠辘辘的陈亮陆翊,顿时喜笑颜开,在张献忠的恭请之下,笑容满面,入席而座。

    席间,张献忠频频举杯,与陆翊陈亮,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几杯杜康老酒下肚的陆翊陈亮,已经沉浸在喜悦之中。

    酒桌之上,其乐融融,哪里还有义军和官军之分呢?

    就在陆翊陈亮酒酣饭足之后,张献忠将两份厚礼,亲奉在陆翊陈亮面前,望陆翊陈亮,尽力打通关节,在熊文灿面前,多多美言。

    陆翊陈亮见礼物丰厚,在假意推托一番之后,连忙满面笑容,抬收下了这份礼物。

    “陈将军陆将军,献忠打听一位恩人,不知道两位将军,知道此人现在何处?”宽敞的会客厅里,张献忠看着醉醺醺的陆翊陈亮,微笑着适时提起话头。

    陆翊将里的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看了看身旁的陈亮,转头看着对面的张献忠:“不知道八大王所言的,究竟是哪位恩人呢?愿听八大王,细细道来。”

    陈亮已经醉眼惺忪,脸颊红得有些发紫,抬眼看了看张献忠:“八大王是咱同道中人,要问何事,不妨直罢了,何必吞吞吐吐的呢?”

    “不瞒两位将军所言,献忠的此位恩人,是当年榆林镇主将陈洪范,陈老将军呢!”张献忠见陆翊陈亮不甚客套,连忙直截了当。

    张献忠的话音刚落,陆翊看了一眼陈亮,不禁“哈哈哈”,笑出声来:“八大王所言的,是陈洪范陈老将军啊!真是无巧不成书呢!八大王也许还不知道,陈洪范老将军,是陈亮将军的伯父!陈老将军,眼下就在河南荥阳呢!”

    张献忠没有想到,恩人陈洪范的侄儿,就是眼前个头高挑,皮肤白皙,略显腼腆,年少得志的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