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当年登基时的盛况，看着眼前日益衰败的情景，崇祯已经没有年轻时的豪情壮志，有的只是一脸的无奈，满腹的心酸。

    想到这里，崇祯锐气全无，只剩下一言不尽的哀叹，颓废无助的思绪。曾几何时，如日中天的大明王朝，竟然走到这么衰败腐朽的地步。崇祯纵有天大的抱负，已经无济于事。

    崇祯慢慢转过身来，看了看身旁的周延儒张国维，跌坐到镶金的龙椅上：“两位爱卿，别怨朕今天脾气不好。只是这个天下，真是让朕心烦啊！如果两位爱卿也做了大明皇帝，与这时的朕，一定是没有两样的。”

    崇祯破天荒第一次，与两位重臣，谈及隐晦之事，对身为大明皇帝的崇祯而言，是苦闷之极的言不由衷。

    “皇上这么来，微臣罪该万死啊！这就是微臣无能，让皇上对大明江山社稷，忧心忡忡，不如让微臣前往湖广武昌，与张献忠一搏了之吧！”周延儒张国维听罢崇祯的话，顿时吓得不知所措，齐齐跪在地上，假意哀求崇祯。

    在崇祯看来，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却让周延儒张国维，惶恐万分，大大出乎崇祯意料。

    崇祯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周延儒张国维身旁，轻轻虚扶了一把：“两位爱卿，没有必要这么惶恐。朕只是拿那句话，随意而已。”

    太监郭雨欣，毕竟少见多怪，站在王承恩身旁，看着周延儒张国维的狼狈相，竟然有些忍不住，差一点儿笑出声来。

    王承恩看了一眼郭雨欣，连忙狠狠拧了郭雨欣一把：“傻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心哪天咱家，狠狠收拾尔等一顿，以便让尔等长长记性才是。”

    郭雨欣看了王承恩一眼，顿时眼里噙满泪花，委屈地慢慢低下头。

    郭雨欣进宫不久，对宫里规矩知之甚少，此时被王承恩臭骂一顿，心里更是难受之极。

    无奈，此时此地非同寻常，连忙将满腹的委屈，悄悄吞进肚里，不让旁人看出一分半厘。

    王承恩虽然对郭雨欣很严厉，却也是心地善良的人。

    看着郭雨欣闷闷不乐，王承恩想起自己当年，进宫时的情景，连忙看了看身旁的郭雨欣：“尔等年纪尚，待今后长大成人，就懂得这些个厉害关系。”郭雨欣抬起头来，看着慈祥的王承恩，连忙默默点了点头。

    少离家的郭雨欣，自打进了紫禁城，就跟在王承恩身旁，将王承恩视为再生之父。王承恩则视郭雨欣为儿子，时时处处顾记着郭雨欣，以致成为患难与共的爷儿俩。

    崇祯转过身来，见王承恩正在与郭雨欣，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脸露愠色地低声问话：“王爱卿和雨欣背着朕，嘀嘀咕咕，在什么话？难道有话，不能对朕讲讲吗？爱卿如果这样，就是没有将朕，放在眼里吧？”

    王承恩没有想到，崇祯会突然发问，立刻定了定神，低眉看着周延儒张国维：“奴才刚才告诉雨欣，要怎么着侍候皇上，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如果皇上不信，问问雨欣便是。”

    “爱卿以为，朕没有听清楚，尔等所的话吗？还不如实向朕，细细讲来？”崇祯看了看王承恩，脸上露出不言自威的神情。

    崇祯完话，期待王承恩即刻回话，看看王承恩与郭雨欣，背着崇祯，究竟在议论什么事。

    “奴才回、回秉皇上，刚才奴才见雨欣站在一旁，偷笑皇上训斥周大人张大人，故而狠狠尅了雨欣几句。不料那句话，被皇上听了个正着，还请皇上多多恕罪才是。”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原原本本讲出了实情。

    郭雨欣依然木纳地站在一旁，呆呆看着面如土色的王承恩，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又转眼看着面露愠色的崇祯。郭雨欣天真无暇的神情，让欲探就里的崇祯，不觉有些忍俊不禁。

    崇祯连忙走到郭雨欣身旁，端详着稚气未退的少年太监：“从今以后，雨欣就留在朕的身旁，也让朕的身边有个照应。不知王爱卿以为如何？”

    崇祯素来对纯正质朴的太监，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怜惜，见郭雨欣乖巧可爱，欲将郭雨欣留在身旁使唤。

    王承恩以为崇祯，知道了事情缘由，就要大发雷霆，斥责一番。

    未曾想，崇祯居然要将郭雨欣，留在身旁使唤，心里顿时惊喜万分，连忙起身拉过郭雨欣：“雨欣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快跪下，谢过皇上的隆恩？从今以后，雨欣就跟在皇上身旁，鞍前马后，伺候皇上一辈子。”

    郭雨欣毕竟是刚刚进宫的太监，哪里知道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听罢王承恩的大声提醒，连忙跪在王承恩身旁，天真地看着微笑的崇祯：“奴才雨欣，谢过皇上的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笑嘻嘻地拉过郭雨欣，慈父般将郭雨欣拥进怀里：“雨欣虽然年纪尚，可是绝顶聪明的好孩子。朕，最是喜欢雨欣的。雨欣留在朕的身边，朕就有了一位话的人，怎么不乐哉快哉呢？”

    周延儒张国维，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方才惊恐不已的心情，顿时慢慢舒展开来，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崇祯看了看周延儒，又看了一眼张国维：“时辰已经不早，爱卿快快回府吧！今天之事，朕改天，再与两位爱卿聊吧！”

    王承恩见周延儒张国维，还没有回过神来，连忙莲步走到周延儒身旁：“首辅大人，快快与张大人，回府歇歇去吧！改天再到乾清宫，与皇上商讨围剿张献忠事宜！”

    周延儒张国维顿时回过神来，依礼拜过崇祯之后，急急忙忙转身离去。崇祯看了看周延儒张国维离去的身影，不禁低眉苦涩地笑了笑。

    王承恩见崇祯心情寡然，只得扶着崇祯坐回龙椅，吩咐股郭欣为崇祯沏茶，自己则陪在崇祯身旁，侍候崇祯批阅奏折。

    是年八月。

    朝廷除了部分人马，牵制河南的李自成以外，调集多路官军围剿在武昌的张献忠。在崇祯看来，除李自成之外，盘亘与武昌的张献忠，已经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八月中旬，左良玉在崇祯再三圣谕下，不得不带领两万官军，从南直隶安庆附近，乘船沿长江溯江西进，赶往千里之外的武昌城。

    此外，朝廷其他各路大军，也向湖广的武昌聚集。原本已经平静的武昌城，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霾之中。

    八月下旬的武昌城，犹如一个偌大的火炉，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时至午时三刻，以往绿树成荫的大街巷，这时只有几位来往的行人，急急忙忙沿街而过。

    张献忠顶着烈日，**上身，大汗淋漓，站在西王宫城楼上，眺望着北边不息的长江水，想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腥风血雨。

    站在张献忠身旁的，有袁明清刘威李继伟等心腹将领，以及李翠莲林雅倩等女将。将领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家长里短，让沉闷的气氛，慢慢活跃起来。

    两天前的黄昏，张献忠接到探子回报，左良玉两万官军，正从安庆乘船沿长江赶往武昌。朝廷的其他官军，正马不停蹄向武昌而来。

    昨天午后，张献忠在西王宫大厅，召集将领们，商议应对之策。

    久经沙场的张献忠明白，面对即将到来的官军围攻，切不可麻痹大意，早有应对之策，方能处于不败之地。至于来日战局如何，武昌城能否守得住？抑或撤出武昌之后，究竟向哪里去？只得审时度势罢了。

    太阳终于落下西边天际，闷热的夜晚，又一次来临。

    “回禀大王，据探子回报，崇祯得知武昌失陷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夜召集群臣商讨对策，又连下三道圣旨，令兵部尚书张国维，敦促总兵左良玉和其它官军，务必于八月底前，赶到武昌城下。”李继伟从门外走进大厅，连忙俯在张献忠耳边。

    “去年献忠和弟兄们，千里急袭智取襄阳，闹得朝野一片震惊。崇祯得知消息之后，不气得七窍生烟，那才是怪事一桩呢！历来飞扬跋扈的杨嗣昌，害怕崇祯追究襄阳失陷，襄王被杀的罪责，居然不敢赴京请罪，回故里称病兼数天绝食，不久不治而亡。如今，武昌又陷，崇祯岂有不调兵征讨之理？”张献忠捋了捋胡须，看了看身旁的李继伟，不免微笑着侃侃而谈。

    “大王得好！俗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武昌，是大明崇祯的地盘，能让大王和弟兄们，随便占有的吗？拼命夺回武昌，是崇祯的不变之策呢！”徐以显将背在身后，慢慢走到大厅中央，看着厅旁五彩缤纷的屏风，“哈哈哈”，笑了起来。

    张献忠慢慢回过头来，看了看乐颠颠的徐以显，连忙轻轻点了点头，走到徐以显身旁：“眼前各路官军，正在向武昌集结。看来，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徐将军居然还这么潇洒啊！”

    张献忠与徐以显，并排站在窗户旁，笑呵呵看着窗外的景色。徐以显转头看了一眼张献忠，连忙幽默地摊了摊双。

    张献忠会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宫墙旁的树上。一股凉风吹了过来，摇曳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只褐色的夏蝉，突然受到惊吓，“吱吱吱”，扑打着翅膀，向不远处的墙边飞去。徐以显将目光收了回来，满面笑容地又点了点头，传递着与张献忠心里的默契。

    五月攻克武昌之后，张献忠吩咐李继伟，挑选忠实可靠，又有经验的心腹将士，前往各地探寻官军动向。

    早在半个月之前，官军的一举一动，陆陆续续回报武昌，张献忠知道得清清楚楚，此时见徐以显兴致很高，不失时宜问了问徐以显。

    徐以显跟随张献忠多年，知道张献忠礼贤下士，虚心听取将领们见解，故而在张献忠面前，是无所顾忌的。

    徐以显知道，张献忠在武昌，建立大西政权，是明朝建立以来，破天荒的大事。

    崇祯是当朝的皇帝，难道会不闻不问？如果朝廷大军汇集武昌，义军怎么与官军周旋，方能处于不败之地，让谋士徐以显，不得不思索再三。

    这时见张献忠问起这事，徐以显倒是不慌不忙：“以显以为，大王应当带弟兄们向南，去岳州以至去长沙，去朝廷鞭长莫及的南韶之地。待官军跟了过去，再杀他个回马枪，回到武昌城。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大厅里原本议论纷纷的将领们，听罢徐以显一番不同寻常的话，将目光投向窗户旁的张献忠。

    在此之前，将领们没有想过，大军有朝一日，会拔营向南而去，去岳州以至去长沙，去更南面的南韶之地，故而感到十分惊讶，想听听徐以显怎么道。

    张献忠看着将领们探询的目光，又看了看身旁的徐以显，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徐将军为什么非要让大军，去岳州长沙以及南韶之地，而不再回长江以北的河南湖广一带呢？”在张献忠看来，徐以显之所以这么话，一定有徐以显的道理，连忙急急追问几句。

    徐以显倒是没有想到，张献忠会这样的问话，正要意欲搭话时，却听默不作声的李翠莲，突然抢先接过话头：“大王有所不知，徐将军心里之意，是官军来犯时，避其锋芒，待其疲惫时，再寻歼之。此乃‘审时度势’，是也！”

    李翠莲刚一搭话，张献忠的目光，就投向不远处的李翠莲，顿时不觉眼前一亮。

    那当天在汉阳攻城时，眼前黑黢黢的女将，竟然变得这么的白皙柔嫩。尤以面若桃花的脸庞，将眼前的李翠莲，衬托得更加妩媚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