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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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如何,尤自待定。

    从太师府回来的第三天,韩菀接到太师公羊夷送来的一张帖子。

    王驾往西郊冬猎,此处随驾者中,公羊夷邀韩氏母女三人与他一起同行。

    这事儿表面来,足可算是天大的颜面了,可韩菀并没有多高兴。

    打开帖子一看,脸色就沉下来了。

    倒不是由于佯投之事犹疑未决,而是帖上母亲和弟弟的名字。

    她自己有闯刀山火海的决心,但却不愿意让孙氏韩琮和她一起去。

    哪怕公羊夷此举只是出于礼数,只倘若不成,谁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她其实已经联系了太子丹,万一,真有个什么万一,太子丹的人会来接应孙氏娘俩,立即护送他们去信国。

    所以她希望母亲弟弟待在总号或家里。

    反倒是孙氏和韩琮接受良好,娘俩不知韩菀打算,他们好母子三人共同进退的,并没觉得不妥,孙氏立即就张罗随驾的细软衣物了。

    韩菀还能如何?

    只能这样的。

    她也不能不让孙氏韩琮去,这等敏感的关键时刻,若刻意这般行事,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当场真诚了,立马前功尽弃。

    韩菀揉了揉眉心,伏在穆寒肩膀,闷闷:“也只能如此了。”

    穆寒轻轻搂着她,低声安慰:“稍候我们多挑些人,届时紧随夫人二郎君左右。”

    穆寒的关切宽慰,韩菀听了心里熨帖,不过她心里明白,多挑多少人,也及不上郇王护军。

    她们跟着公羊夷,怕就在王驾左近。

    她直起身,长长吐出胸腔一口浊气。

    想要确保安全,还是得尽全力把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啊。

    时兴田猎,春猎夏猎秋猎冬猎,一年四季皆可,除了像避暑那会那种庞大每年都有的狩猎,也有型的,即兴的,逢郇王兴起,走就走并不出奇。

    今日接了帖子,明日就出发了。

    辎车跟随太师府的车队,一路往西郊云岭行宫而去。

    人少,韩菀一行直接就当作为公羊夷的随属,跟着他一起住在行宫的外围。

    冬猎第三日,郇王召见了韩菀。

    闻得太师遣来的仆役禀,孙氏一下子抓紧了女儿的,韩琮也是,腰一下绷紧了。

    韩菀不着痕迹拍了拍母亲的,“阿娘,我去去就回。”

    “嗯。”

    孙氏深呼吸,努力装作自然姿态,“快请进来,坐下喝口热茶罢。”

    只太师府规矩大,那仆役俯身,婉拒了,侯在廊下等待。

    孙氏低头继续给韩琮剥橘子,韩琮忙垂下眼睑,努力放松,他没办法帮姐姐的忙,只能努力不拖后腿。

    再韩菀。

    她不敢耽误,飞快更衣梳洗,对着铜镜暗暗深呼吸几下,只带着穆寒罗平,跟着仆役往正院去了。

    公羊夷也一身整齐,已在等她了,见韩菀来,也不废话:“王上召见,你且随我去见罢。”

    韩菀敛衽:“谢太师。”

    两人没再多。

    公羊夷先行,韩菀随后,立即就随了宫侍往行宫正殿方向而去。

    初冬时分,冷风飒飒,只雪还未下,崇山原野一片萧瑟色泽,云岭巍峨连绵起伏,天地间一片苍浑的雄壮。

    西郊行宫依山势而建,高楼广殿重重叠叠,愈发被这苍茫天地衬得气势恢宏。

    韩菀并无心欣赏这风景,她微微垂眸,紧跟在公羊夷身后,步伐很快,穿过内宫门,沿着长直甬道一路往上。

    风很大,她心跳渐快,已能望见那座位于整座行宫最中心最宏阔高巍的宫殿,它矗立在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俯瞰山麓一切,路上的执矛军卫越来越多,尖锐矛刃映着天光,沉沉无声,气氛肃杀。

    这种氛围中,很难让人不紧张,韩菀三人脊背绷紧起来,抵达阶下时,她深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宫侍无声退去,公羊夷直接领着韩菀入内。

    厚厚的羊绒地毯落地无声,如兰似麝的馥郁暖香入鼻,陌生得让人有些排斥,这是一个偏殿,宫侍王卫垂首肃立,偌大的殿内非常安静。

    穆寒罗平都被留在了殿外,韩菀只身一人跟着公羊夷入了殿,她微微垂眸,入目是精致奢贵的地毯香炉宝鼎以及一色紫檀桌椅榻案,她一眼就发现南窗天光投下剪影,宽大矮榻的长案后,有人影微动。

    郇王在那里。

    公羊夷领着她往那个方向去了,须臾,在正对矮榻前一丈的位置停下,“老臣见过我王,我王万安!”

    韩菀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敛衽一大礼:“韩元娘见过我王,我王万安!”

    “起罢。”

    是个中年男低音,沉沉的,穿透力很强,如无形山岳下坠,陡生重负压坠在心坎一般。

    韩菀心弦绷住了,她感觉有一道存在感非常强烈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掠过,郇王的目光犹如鹰隼锁定猎物一般,漠然冰冷得让人呼吸为之一屏。

    好在,这目光并未停留,随意一掠而过,郇王道:“不必拘礼,起罢。”

    这话主要是对公羊夷的,另郇王还给公羊夷赐了座,韩菀算沾了光了,也坐了下来。

    郇王和公羊夷聊了几句朝政,没多久,话题就到韩菀身上了,郇王瞥一眼韩菀,淡淡:“这位,就是韩氏家主?”

    韩菀立即起身:“回王上,正是。”

    上面有茶盏端放的声音,郇王啜了一口茶,没话,公羊夷便接口:“韩家主这般年纪轻轻,便撑得起家业,倒实属不易啊。”

    韩菀眼观鼻鼻观心,肃道:“家父骤然离世,母寡弟弱,不得已,韩菀只能迎难而上,幸得祖宗庇佑,才算勉强支应得住。”

    规规矩矩的回话,不深也不浅,没有提及半句其他,就连她“已知”的杨膺杨夫人也没有沾上一丝,不抱屈不埋怨,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这种场合,通常只要一句话,甚至只要进门一个照面,就能看出人的深浅。

    韩菀的表现,甚至比之许多重臣贵胄之家的子弟第一次见驾,都还有好出许多。

    郇王挑了挑眉:“韩家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他终于正眼看了韩菀片刻。

    这目光给人压迫感十分之大,掌一国之生杀,落在身上犹如实质,韩菀后背的皮肤感受到了这种力量,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韩菀不敢当。”

    接下来,郇王没再和她话,话题略略停留,公羊夷起商事和经济,以及南北天灾差异,以及对这几年北地天灾人祸频发的感慨。

    有涉及的韩菀的,她一一回了。

    尽量简明扼要。

    这个郇王,实在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国君。他没话,可韩菀却半点也不敢忽略他,反愈发慎重,每字每句都在心里反复过几遍,这才出口。

    短短一阵功夫,她后背里衣已见汗湿。

    随后话题便转移开了,涉及朝政国事,她闭嘴如蚌壳,规规矩矩坐着,视线放在坐席前三尺,耳边是郇王和公羊夷的交谈,她只当自己不在。

    这次召见,并没持续很久,大约是两刻钟上下,郇王仰靠在凭几上,道:“行了,此事朝上再议。”

    “下去罢。”

    韩菀随即起身,与公羊夷一起,告退,退了出殿。

    出了大殿,公羊夷没有和韩菀一起回去,他往另一个方向,只吩咐宫侍,让宫侍给韩菀带路。

    韩菀拱,与公羊夷别过,随即带着穆寒罗平,按原路折返了。

    北风瑟瑟,微微黄尘随疾风扬过,大殿阶下几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宫墙拐角后。

    公羊夷立在大殿前的宫廊下,看韩菀走后,他没有去其他地方,却一转身,沿着宫廊走到尽头,回偏殿去了。

    偏殿内,已多了好几个人,其中两个是熟面孔,一个两鬓微白人至中年形象肃严,另一个遒劲精瘦微黑肤色,一双鹰目眸光冷冷,眉目摄人气质阴翳。

    一个襄平侯杨膺,另一个赫然是李翳。

    这二人,前者皮弁冠束发一身绯红朝袍,另一个长靴踏地身披软甲甲胄,竟是一身王卫样式的装束。

    韩菀猜得还真没错,李翳乃郇王近卫校尉,贴身心腹之一,他领的差事,正是和襄平侯杨膺一起谋取韩氏。

    只可惜,这差事至今为止,办得不算漂亮。

    公羊夷回来后,这双方在如何处置韩氏的的方针上产生很大分歧,话没得两句,三人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公羊夷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这样没有后患,对郇王乃至郇国都好。

    杨膺和李翳自然不会愿意,他们花费了这好几年的功夫,怎甘心?

    要是按原定步骤收,差事虽有岔子但也算顺利完成了,功劳还在他们身上。倘若韩菀就这么带韩氏投来了,这功反让这公羊夷白占了,他们费尽心力反不得讨好,谁肯?

    这平时还算敬重的太师名头,现在也不好使了。

    公羊夷和杨膺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横飞。

    郇王却没开口,想起方才所见的韩菀,他微眯了眯眼。

    王上不表态,双方吵得非常激烈,最后杨膺瞥一眼郇王。他为郇王心腹多年甚是了解,一看郇王表情就明白了几分,立即道:“王上,此女顽骨难驯,只怕难为我等所用,老臣以为,还是一劳永逸为妥。”

    “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丫头罢了。”

    公羊夷反唇相讥:“杨侯这般胆,岂不笑煞人也?!”

    他冷哼:“怕不是杨侯怕某得功,自己费心数年无得益罢?”

    “你!!”

    公羊夷没理他,转向郇王,要了解,作为王师,看着郇王长大的他,对郇王了解只会比杨膺更甚。

    他知见了这一面后,韩菀并没能让郇王定下主意,公羊夷想了想,提议:“王上,既人已住进行宫,不妨使人再近距离观察一番罢?”

    到时再下定论不迟。

    郇王挑了挑眉:“那便依太师所言。”

    他瞥一眼李翳,又吩咐另一个心腹校尉:“陈堂李翳,你二人去。”

    “是!!”

    作者有话要:  有关全垒,明天会有所突破的,大概能上到一半吧哈哈哈哈哈哈

    爱你们!!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腹黑大姐莉莉丝”扔的榴弹哒,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