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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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尹棠肩上所感受的重担。何焕想。

    参加比赛和观看比赛的人全都散去后,何焕也换掉冰鞋和训练服,但更衣室附近也没见到尹棠,甚至胡教练他也没看见。

    何焕不认识国家队训练中心的路,想问问朱绯或者其他见过面的队员这两个人可能在哪里,却连一个认识的人影也没见到。

    宋心愉给他发微信催促他快点,晚上回去俱乐部,谢英蓉还要给他和成明赫改节目。

    时间已经不早,他只好决定离开。

    他迷路了,又走回方才比赛的冰场,这里空无一人,他决定绕到对面看看出口在不在那。

    经过一侧的几张休息用椅子时,何焕才发觉,原来这里不是空无一人。

    尹棠靠着长椅椅背一个人坐着,冰鞋倾倒在脚边。他眼周浮出淡淡的暖红,但干燥没有反光,漆黑的眼珠朝天花板上看,但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如果输得人是自己,那也会这样坐着,不想和人话,只想安静度过最感到挫败的几个时。

    但他还是站住没有马上离开,在离长椅几步的地方。

    尹棠视线回到下方,盯着他看,“干嘛?”

    “不干嘛。”何焕不会安慰人,又觉得胜者安慰败者显得十分虚伪,可看到尹棠的样子,同为好胜心强的选,又心有戚戚,不太好受。

    “不认路?”尹棠问他。

    何焕点点头,却走了过去。

    尹棠两条长腿叉开,脚跟着地,显得像拦路打劫,有股豪迈的匪气,和那张眼圈粉红的精致尖下颚脸蛋对比过于强烈。何焕迈过那两条比例夸张的腿坐下时才发现,他右脚上还包裹着苍白的绷带。

    “伤不是好了吗?”何焕讶异问道。

    “是好了。”提到伤,尹棠显得颇不耐烦,“怪我总觉得还没好全,比赛前又非让队医给包上。”

    原来自己没有想错。

    何焕沉默半晌,决定还是把心理想得话出来:“奥运会的名额,我肯定会给你拿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还挺期待你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

    “你怎么不世锦赛拿冠军,直接带回三个奥运会名额,连二队孩子的会都带上?”

    何

    焕听他又和以前一样语带嘲玩的意味,稍微放了点心,嘴角也朝上扬了扬,“也不是不行。”

    “狂死你算了。”尹棠白他一眼,话的语调里全是嫌弃,“被埃文斯,你师兄和俄罗斯那子,谁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只赢了我就这么狂妄,担心真正比赛的时候翻车。”

    何焕笑得很恳切真实,“赢你也很不容易了,即使你有失误的情况,我都不敢降下难度。”

    听到他这样,尹棠仿佛一瞬间松弛下来,语速也慢了许多,“看你最后一跳还是萨霍夫四周,我就知道即使是输了,我也心服口服,虽然还是挺不开心但至少服气。”

    “如果我换了难度更低的跳跃呢?”

    “那我就要气死当场,死了变成鬼后等你每次跳跃前就在你脖子后面吹气。”

    何焕顿时觉得后脖颈略过丝丝阴冷凉意,“好险。”

    尹棠噗嗤笑出声,何焕也忽觉无比放松,面前的冰场两个人半个时前还捉对厮杀,这时他们坐在场下,就真的只像高中男生那样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仿佛刚刚度过的只是一个惬意又寻常的午后。

    “加油。”尹棠完拍拍何焕的肩膀,拎起自己的冰鞋,先一步离开。

    何焕又坐一会儿,这句加油比之前的“肩负重任”更让他觉得独有一份重量。

    回到俱乐部时已过傍晚,几个领星的学员还在跟着各自的教练上课,成明赫还不知道大难临头,在认真听着耳里的配乐自行合乐。何焕想警示师兄,告诉他自己不心把他卖了,但根本来不及,宋心愉劈头盖脸给两个人捉住骂一顿,谢英蓉则站在不远抱臂上观,听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套上滑翔伞,他们开始熟悉的惩罚项目,陆鹿鸥滑过两个背着猪佩奇图案和海绵宝宝图案儿童用滑翔伞的师兄,也无奈摇头叹气,慢悠悠又滑走。

    虽然是挨罚,但何焕居然也被罚出意气风发的劲势,两圈下来汗珠满额,一双瞳仁却仿佛被洗过般明亮如星。

    他看着个性四平八稳,总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桀骜,但唯独胜负上将输赢看得极重,赢后不自觉越发勇往直前,好像鼓满帆的战船,不知疲倦冲向海中正鏖战的激

    酣旋涡。

    成明赫替师弟开心,也激起胜负心,他心中一向藏不住话,两个人暂歇喝水时,他也不刻意藏起春风满面的笑容,对何焕道:“咱们两个也终于能在真正世界大赛上较量一下了。四大洲到底不是世界赛,差了点意思,但世锦赛不一样,要不要打个赌?”

    “师兄你。”何焕也来了兴致,眼尾唇角都勾起来。

    “看看谁能赢啊!”

    “就这个吗?”

    成明赫眨眨眼,“不然呢?”

    “比赛肯定要分输赢,但输了的都没什么惩罚,不算打赌。”

    何焕的笑倒是温良无害,可话却让成明赫忍不住啧啧两声,“平常看你是个人老实人想不到日久见人心啊!这样吧,不如我们谁输了,就去和教练,不想让她去美国帮马文教练,希望她能留在国内继续教我们,怎么样?挑战咱们教练权威,非死即伤,这算是惩罚了吧?”

    宋心愉凶悍专断威名在外,不许他们质疑训练,何焕赛季初对选曲不满都被铁腕镇压,又从跟着教练学习,自然知道她一不二的爆炭脾气。

    “可以。”

    何焕轻描淡写答应,眉眼中不出的自信,成明赫也不肯示弱,骄傲扬了扬下颚,“我是师兄,我当然不会输给自己师弟这样丢人。”

    “师兄看来你中文造诣还是不够,要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中国还有句成语叫‘骄兵必败’!”

    “你们两个,好幼稚啊”滑过的陆鹿鸥听到他们的对话实在忍不住开口,“反正你们总是越滑越快,回来都要一起挨罚,还争什么?”

    何焕和成明赫当场愣住,背上的滑翔伞又变沉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师兄,我教你们一个办法。”陆鹿鸥面无表情,眼神却生动示意两个人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其实我也会滑得变快,但我从来没挨罚过,你们知道为什么嘛?”

    “因为你是可爱的女孩子?”成明赫不假思索回答。

    陆鹿鸥一脸看愚蠢直男口出直言直语的表情,摇摇头,“因为教练从来没发现过。”

    “你怎么不让她发现的?”何焕敏锐地发觉师妹话中有话。

    “我们三个,从跟一个

    教练学的滑冰,十年了每天上冰第一件事,都是一起画图案练刀刃功夫,滑行技术一模一样,我不抢拍怎么做你们师妹但我被教练过几次之后发现这个毛病不是不能藏好。我发现,如果感觉自己滑快了和音乐抢拍,千万不能在旋转里找回时间,教练难道瞎吗?这都看不出来?”

    被师妹盯了嫌弃的两眼,何焕也知道这个方法不够巧妙,顿时虚心很多,低下头认真听比自己个子矮许多的师妹讲话,他一向给人沉静中暗藏锋的骄傲锐意,这时却竟然显得有几分乖巧。

    “我们三个滑行算是优点,所以教练编排节目时整个大段接续步全都在选曲配乐高、潮部分,突出优势,那么前面滑快的内容就在最后的接续步里,拉长滑行的轨迹。”

    虽然没有一点就透,但成明赫和何焕都仿佛灵光洞开,似乎懂了!

    “反正咱们的节目里变刃和不变刃的大一字还有阿拉贝斯和鲍步不管是哪个,你把滑行轨迹拉长一点,弧线划大一点,音乐能拖一点是一点,不就行了吗?”

    “我怎么没有想到!”成明赫猛拍何焕肩膀,给他人拍得都矮了一截,但何焕忙着大梦初醒,根本顾不上皱眉喊疼。

    是这样了!

    为了凸显滑行难度和步法多样性,他们师兄妹三人的节目里,被宋心愉塞进去了满满的衔接,最满的地方当属节目后半段的编排接续步法,七种转体步加六种基本步法,嵌套组合,每个不重复超过两次,方向变化顺逆组合,可以是国际滑联给出的接续步法编排复杂多样性打分标准的完美实践。滑出这些步法组合的时候,在音乐旋律允许的情况下,步法的节奏是完全由他们自己临场把控的,也就是,只要他们掌握得好,调整节拍就不成问题!

    “你是怎么想到的!”成明赫觉得师妹简直是个天才。

    “我之前也要挨罚挨骂,但后来有一次我滑快了,旋转也转快了,就只能在最后找会,发现了这个办法,比赛结束后以为会挨一顿痛骂,可教练不但没发现,还表扬我后面速度压得好,我就一直用这个办法,直到现在。”陆鹿鸥即便这样也没有自得的表情,平静得像在人

    渴了就要喝水这样浅显的逻辑。

    何焕忽然有比刚才听到这个办法时更清晰尖锐的顿悟感。

    教练不是不知道师妹偷偷的办法,她一直都知道,冰刀和真正的兵刃其实没有区别,锋利之余皆有双面,也就是滑行好的优势背后是不得不面对的难题:抢拍无法避免,选曲配乐的协调比别人更难以掌控。登高即需思险跌,擅长滑行的选必须学会驾驭天赋和能力,而不是单纯摒弃控制速度这样简单粗暴。

    在疏不在堵,这才是他们真正要学会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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