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酒壶
这反应把对方惹恼了,金晖高声命令道:“我要避雪,你占着我地方了,快让开!”
“我要看雪,”段止观负扬头,“你话毁了静谧雪景,快闭嘴。”
金晖的脸颊立即窜上了红,他气恼地抓住面前人的臂,用力向外拉。段止观没有防备,一下就被他拉出了亭子。
“连我的地方都敢抢?”金晖伸出一根指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现在在哪里!这静颐园里的人都听我使唤,你敢惹我,我让你不得安生!”
段止观原本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纠缠,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自然也不能躲。
他平静地望着金晖,话音也淡淡的:“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境况,但我也知道你在金国是什么地位、执掌何事、有多大能耐。你要和我闹,若是你父皇的授意,那我无话可;但若是你自己的意思,你可以试试,不得安生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金国皇室的情况,段止观来之前就详细了解过。金晖脑子跟不上,脾气也不好,办砸几件差事后就被撤了职衔,如今只是个闲散皇子,几乎没有任何势力,也不讨金国皇帝的喜欢。
而段止观在金国应该被如何对待,其中分寸自然应该由金国皇帝来把握。
如果这个不得人心的皇子敢对段止观下,那就是蔑视他父亲的权威。
金晖虽然迟钝,但并不傻,被段止观这样一便立刻偃旗息鼓。
他的脸憋得更红了,又拿指在段止观面前点了好几下,伸着脖子道:“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皇子阴险狡诈!”
完他转身便走,段止观没有去看他的身形,只听见踏在雪上的脚步声很凌乱。
重新回到亭子里看雪,他不禁觉得这金晖也怪可怜的,在金国屈居人下,便专程跑到静颐园来,欺负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人为乐。
日子太无聊了,找个人吵一架,也好排遣寂寞。
他正出神,忽然听见山下传来另一个话音:“金晖,拿指指人很不礼貌,你一个金国皇子,这都不懂么?”
段止观立即皱了眉。
躲到这里还能让他找到?!
想有点**怎么就那么难?!
“你又是什么人?管得着我?”金晖已经恼羞成怒了。
秦临抓着他的腕不让他走,离得远看不清神情,只听见他的话里满是笑意:“你想动,欺负他一个文人算什么本事,不如我来陪你打一架?”
接着便听到了金晖痛苦的喊叫:“啊——疼!放!”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记住了,我叫秦临。你可以拿这个名字向任何人告状,就我欺负了你,看看有没有人能拿我怎么样,再看看你下次落到我上,我还会不会这么轻巧地放过你。”
“你要是想明白了,就给我离段国皇子远一点。”秦临一字一句道,话音带着威胁的意味。
从亭中向下看去,金晖离去的身影像是逃走的一般。
秦临来了这么一出,段止观便不好再躲着他。待他上来,直接就问了句:“你把人家腕掰断了?”
“让他疼几日而已,我哪有那么狠毒。”他轻轻一笑。
他一“狠毒”这个词,段止观就想起杀人的事来。他目光落在雪中,“你就不怕他真去告状?那你明年冬天的炭也没了。”
听到这话,秦临不知为何心里舒坦得很。
他微微抿唇,“我就是吓唬他,他不敢告状。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叫我来,我帮你揍他,整个金国能打得过我的人屈指可数。”
段止观本来想一句“少管我的事”,但面对着秦临这张脸这些言语,他越来越不出那种将他远远推开的话。
算了,他要跟着就跟着吧,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是不要总是独自待着。
“我们去山顶上那个大一点的亭子吧。”秦临着,轻柔地握住段止观的腕。
山顶的亭子装两个人都富裕,而此时的秦临已经满头霜雪了。
段止观往外走,却一把甩开他的,“你不许碰我腕。”
他听见那人在身后低低笑着,几不可闻地道了句:“我哪舍得。”
于是又被他得浑身一颤。
二人进了山顶的亭子,段止观见秦临一直不坐,便自己先去坐了,不料自己一坐下,他就过来紧挨在边上。
懒得管他,段止观扭头望着鹅毛般的雪花白了天地。
“若烫一壶酒
,就着雪饮下,不想起身在何处,不觉得是苦中作乐。”
着,段止观又无奈地一笑,“不苦,有吃有喝还不用做事,十几年没过过这样舒坦的日子。”
秦临为他掸去肩上的雪,“你就是喜欢反话,可惜了你这满腹韬略。”
闻言,段止观立刻摇了摇头,却沉默许久才叹出一句:“我已经没什么本事了”
这话秦临没有听懂,纵然被困于此限制了他才华的施展,那也不能他没本事吧?
没想通又不敢问,秦临只好起身拿过伞,往外走去,“你坐这里等我一下。”
他出了亭子下了山,正好见到一个面色白净的太监,怯生生地立在路边。
秦临过去招呼他:“公公,你知道附近哪里能弄到酒吗?”
那太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厨房有、有些远,不知大殿那边会不会有”
“劳烦公公帮我要一壶?银子我没带在身上,回去给你。”
“不、不要银子。”他着,一溜烟跑掉了。
秦临无奈地一笑,回到山上的亭子里。
一坐下,就听仍旧望着大雪的段止观问:“你走后,秦国如今是谁掌事?”
秦临不知他怎么想起这个,随口答着:“我三弟接了我的位子,宋稂清告诉我,三弟改了我不少规矩,还动了我的人。我从前竟不知他那样有主意。”
听见宋稂清这个名字,段止观又是一阵恍惚。
当年自己在秦临府上时,这人也是他的客卿,为人谦和又很有能耐,在整个秦国颇多交游,除了自己之外,秦临最为倚重的就是他。
他沉声问:“当时你身当大任,为何是你来金国?”
“我犯了错,罚我来的。”话音淡淡。
“什么错要这么罚?你通敌卖国了?”段止观不由得皱了眉。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惩罚,来金国这一趟,搞不好是要搭上性命的。
“也不是什么大错。”秦临的视线转向漫天飞雪,唇角稍稍勾着,云淡风轻道,“许是个借口,我里握着太多东西,可能怕我造反吧。”
他这样段止观就不好问了,再问下去可能就是秦国的家丑了。
段止观还在秦国时,一直觉得秦临是很受爱戴的,现在看来,能被扔
到这个地方,他和自己大概是半斤八两。
秦临望向面前之人,笑得如同雪地里难得的光亮,“我是愿意来的。若三弟真有那个能耐,秦国的事务交给他也是一样,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若不是我来,就没人给你骂了,你多寂寞啊。再了,别人跟你演戏,能像我这么逼真?”
段止观表情怪异,不是正事呢吗,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
“那你日后回去,你三弟肯还给你么?”他把话题拽回正轨。
“日后,”秦临浅浅笑着,别过了目光,“我有没有命离开这里都不知道。不过就算回得去,我大约也不想过以前的日子了。”
这话让段止观不太高兴,同样都是皇子,自己想过他那样的日子也过不成,他却轻易就不要了?
于是他话音高了些:“你好好一个皇子殿下,不然还要过怎样的日子?”
“我不想一辈子只用这一个身份过日子。”
“你还有别的身份?”段止观挑了挑眉,忽而又转过头去,“不用回答我,你别的身份与我无关。”
秦临笑着笑着就低下了目光,接着,闭上了眼。
是的,与他无关。
雪天真冷呀。
“殿下,您要的酒来了。”
方才那太监捧着个托盘进了亭子,段止观看向他,自己就随便了一句,没想到秦临还真给自己弄来一壶酒。
太监端起酒壶,却并没有给秦临,而是往段止观那边递过去。
还没等秦临开口去问,酒壶经过段止观身前时,那太监却不知怎的指一松,整个酒壶掉在段止观身上,然后滚到地上,摔碎的同时,其中的酒泼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