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升堂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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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书夜赶到府衙时,才发现此处已经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这似乎也能理解。

    这么多年来,得益于泸州城临近边关的好处,纵然有别有企图的人意图滋事扰民,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曾经有人在泸州城外的那片山林里厮杀,结果双方都被她父亲麾下的士兵给消灭干净了。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挑衅定国将军的神威。想必大多人都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地下了狠!

    沐书夜侧过身子,避过身边各色各样的人,竟然也走进了人群最里面。此刻还未升堂,公堂里除了站得笔直的两排衙役,便只剩下一些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陈设。

    沐书夜闲着无事,瞅见身旁站着一名夫子打扮的老先生,倒也起了与之攀谈的心思,“敢问老先生,此案的被害者是何人?我刚才观察到,你们似乎对此被害者遇害反应很强烈啊!”

    那位老先生扭头,像是看鬼般地看着她,“你既不知被害者是谁,那又为何会来这里?莫不是专程来看热闹的?”

    那语气,竟像是她犯了多大的罪一样。

    沐书夜心她就是来看热闹的,可瞅见对方吹胡子瞪眼睛,只差没把她吊起来拷打一番,佯作羞愧道:“请老先生见谅。我初到此处,人生地不熟,就连此案要升堂审讯的消息也是从街上行人口中得知。我也是担忧自己的安全,才前来一观的。”

    老先生闻言,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见她孤身弱女子,出门在外也的确不容易,怒色竟是慢慢消褪了下去,忧色随之浮现,对沐书夜语重心长道:“姑娘,刚才言语上多有冒犯,你也别放在心上。只是,你既然是孤身一人在外,也要注意点,不管是白昼还是夜晚,尽量不要出门走动了。现如今,只怕大街上也不安全了。”

    沐书夜十分好奇,斟酌了下措辞,便问起了刚才的问题。

    经过沐书夜的解释,那老先生似乎也看她顺眼了,并没有再扯开话题,直接道:“你可能没想到,被害者乃泸州城的一名官员,名字叫陈靖。”

    “居然是陈靖”

    “嗯。你居然知道这个人?他可是泸州城里掌管水利的。如今泸州城旱情严重,正是需要人的时候。陈大人突然就这么死了,还是当街被人杀死的,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沐书夜沉默了下来。

    死的人,居然是陈靖!

    沐书夜以前也曾见过陈靖几次,当时他还是陈寿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一次因缘际会的会,让他在陈寿面前露了脸,并得以掌管了泸州城的水利,治水的本事不见有多出众,倒是那溜须拍马的功夫教人惊叹。以前,叶勋澜还跟她提过此人过于圆滑喜欢玩弄心眼儿不堪大用,有他在,泸州城的水利不会更完善,没有了他,也不会更糟糕。

    她记得,当年陈靖还想要攀附陈寿,曾经有一段日子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唯恐丢失了表现的会,甚至陈寿在给她安排行程去观赏河流上游的大片泉眼时,他还跟着一起去了。不过,他的殷勤并没有用,陈寿还是更倚重王匡昀,对他的大献殷勤也只是恩惠的敷衍而已。后来,陈靖与王匡昀意见不合,不心被王匡昀设计从而触怒了陈靖,数年之中不见丝毫封赏。

    后来,陈靖似乎也死了心,待在自己的府衙里,管着那的一方天地,鲜少再与王匡昀正面对上,也没有再被人揪到他犯的错误。

    如今,这个人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被人杀死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老先生”

    “叫什么老先生!叫我林夫子!”

    沐书夜见识过身旁这个看似儒雅实则性子暴躁的人的毒舌,倒也没怎么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刻意放低了声音,问道:“林夫子,为何你们都,陈靖是被人当街杀死的?有人看到么?”

    林夫子像看白痴那样地看她,“当然不是在白天里了。谁会在白天里当街杀人?那人脑子坏了吧!我的当然是晚上!夜黑风高杀人夜,你难道不懂么?”

    我懂我懂我当然懂!

    沐书夜又被训斥了一顿,神色有些悻悻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两年前她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不就是大黑夜么?那种黑夜里狂奔的绝望,想必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懂得。

    “姑娘,你该不会被老朽骂哭了吧?”林夫子忽然问道,双目透着精光,探过头来似乎要查看她的神态。

    沐书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林夫子,好歹你也是夫子,就不能有点身为夫子该有的样子么?”

    “什么叫做身为夫子该有的样子?”林夫子却有些不明白,追问起她来,而后又像是恍然大悟般重重地拍了下光溜溜的额头,笑着道,“你的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迂腐之人?我呸,那些人除了泯灭良心助纣为虐,还会做些什么?如果那些就是身为夫子该有的样子,那我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与‘夫子’这两个字沾上关系。对了,你也不用叫我林夫子了,被你这么一,我对夫子这两个字也感到十分恶心。你还是叫我老先生吧!”

    沐书夜颇为无奈,她不过是随口一,哪里想到他竟会反应那么大。不过,如此爽直的真性情,还是让她少了几分心防,抱了抱拳,有模有样地道歉,“林夫子,晚辈出言不逊,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晚辈一般见识了!”

    她把姿态放得如此低,甚至连笑意也比之前真诚谦逊了许多,林夫子是明眼人,心中也格外亮堂,一眼就看出了她这些改变的态度,当下挥挥,倒也很好脾气地原谅了她,“行了。我看你姑娘也是个可造之才,也就不为难你了。其实,起来,今日这一场审讯,可比那些光会仁义道德的夫子论断有意思多了。姑娘,你且睁大了眼睛来看吧!”

    “多谢您的提点。”沐书夜虽心中疑惑,可终究还是不敢再问林夫子。

    陈靖昨夜被人杀死,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并升堂受理此案,泸州城的反应速度也太慢了吧?

    正这么想着,忽听一阵齐整的升堂声响起,“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林谨威风凛凛地坐在了高堂上,在他的身旁还站着八字胡的王匡昀,他二人神色冷肃,厉目扫过,堂下一片寂静。

    “来人!带犯人!”

    林谨一拍惊堂木,便有衙役带了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衣着破烂,臂的衣服上破了几个洞,可以看到一片结实而满是伤痕的肌肉。他双双脚皆被镣铐锁住,甫一走动,哗啦啦作响。

    沐书夜站在人群里,看着围观的百姓对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这个人,似乎也提前受过刑罚。然而身材魁梧,长相粗犷,就连满身的肌肉都那么结实,要把陈靖当街杀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沐书夜却注意到了,那人脚步沉却不重,似乎连踏步的力道都在无意识地控制。若非不是长久为之养成了习惯,那么应该就是身怀内功身不错。

    她又查看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关键是,陈靖不过是个的泸州城官员,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值得一个身怀武功甚至还可能是江湖中的人去杀害他?

    沐书夜想不明白!

    待衙役和那男子走到堂中,衙役压了压那人的肩膀,硬是让他跪在地上了。

    直到此刻,林谨才又重新发问,“堂下所跪何人?”

    那男子冷哼了声,声音却是不出的粗嘎无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葫芦是也!”

    沐书夜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结果却惹来张葫芦的一记瞪视。

    经此一闹,高坐于堂上的林谨和王匡昀也发现了沐书夜的存在,两人当即互相对视了一眼。那日,五皇子带着队伍进城时,他们也看到了人群中唯一一个女子,后来打听到这是左都督府的四姐,拥有一高超的医术。此次南下,也是得到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协助五皇子的。

    其实,今日这事儿只要她不出干预,光是旁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他二人也是阅尽了无数人,自然看得出这个沐四姐并不简单,怕就怕对方是来找茬的!

    若真是如此,那也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林谨和王匡昀分别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静观其变的意思,直接无视掉她,冲堂下的张葫芦问道:“犯人张葫芦,有人状告你昨夜杀死了陈靖,你可认罪?”

    “不认!”张葫芦当即开口反驳,“谁告老子杀人的,给老子站出来!老子没杀人!”

    人群中顿时议论声起。

    沐书夜冷眼看着,忽听身旁一男子摇头叹道:“杀人的都这样喊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何必当初?

    沐书夜回头看了眼跪得笔直的张葫芦,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冷笑。当初是怎样的,仅凭林谨的一句“你可认罪”,就能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