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阳奉阴违
“五殿下,这里可不是您的府邸,凡事是否讲究个先来后到?”
此言一出,空气里出现了诡异的静默。
李瑶强忍住心头的怯意,故作镇定地承受着所有异样的目光,态度却是罕见的固执。
柏远侯本来觉得不妥,可他到底不是李瑶什么人,不能出言教训。他用力踹了温良越一脚,冷声叱道:“这个女人是怎么进府的,你又为何会跟她在一起?你都多大了,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么?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温良越顿觉无比委屈,摸了摸被踢疼的部位,瓮声瓮气道:“爹,儿子也是冤枉啊!要是知道这个女人那么能惹事,我早就把她拦在门外了好么?”
再了,他也不知道李瑶突然发什么疯,居然敢触碰老虎须啊!
伯远侯伸腿又是一脚,厉声警告道:“现在我暂且没功夫跟你算账,你赶紧把这个女人给我送出府!”
谁知道李瑶还会发什么疯?万一惹怒了齐凌,他岂不是平白遭受了池鱼之殃?
温良越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若是送不出去呢?”
“送不出去,你就给我滚出去!”
温良越缩了缩脖子,算是看清了自己父亲的怒气,他相信这个老头子绝对不是在吓唬他,若是真的不能将李瑶那个女人赶出去,极有可能被扫地出门的人就是他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快步走到李瑶面前,先是冲齐凌欠了欠身,转而挡住李瑶的视线,以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冷冷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府。不管你有多少理由,都不能再待在这里。”
“温良越,你过要帮我的,现在却言而无信,你到底是何用意?”李瑶偷偷瞥了眼侧对着两人的齐凌,想到此人极有可能掌握的东西,心里拔凉拔凉的。
温良越却不懂得她的恐惧和担忧,只是单纯以为她无理取闹不给他面子,顿时怒从中生,出的话也多了几分警告,“我是答应了你,可起初若非你多事,现在想要取的东西应该取走了吧,何至于等到了现在?既然五皇子来了,你要么不动声色地取走你想要的东西,要么就赶紧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今日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给我捅什么篓子。记住了吗?”
别看温良越平常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可身为柏远侯府的四少爷,骨子里却有股柏远侯的狠劲儿,此刻发作起来,李瑶一介女流又怎么能不害怕?
到底是不甘心啊!
李瑶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水面泛起的粼粼波光,一颗心随之坠到了深谷里,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显得越发瘦削无助。
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五皇子所言非虚,他来此的目的跟她的应该是一样的。此时此刻,她算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怎么也不肯接受五皇子与沐书夜那个庶女有所牵扯的事实。
沐书夜只是奉旨随他南下,就能让他亲自跑这一趟吗?
几乎是口随心动,她直接无视温良越的阻拦,隐晦地问了出来,“五殿下,不过是奉旨行事,您未免太顾及情分,亲自跑一趟了吧?”
“顾不顾及情分,这是本皇子的事,李姐未免管得太宽了。”齐凌凉凉地回了她一句,话锋陡然一转,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再者,有人那么与众不同,本皇子此举亦不过是想要为其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若李瑶之前还心存些侥幸,在听到齐凌最后一句话后,那点侥幸也瞬间被击得粉碎。她紧紧咬住唇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五殿下打算如何为其找回公道?”
“这个问题,想必李姐会比本皇子更清楚。”齐凌别有意味地看了看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这种女人,他从来不看一眼的。这次居然还了这么多话,回头可得找那女人好好补偿一下。
李瑶泫然欲泣,可惜无人观赏,再多的委屈也只能憋回肚子里,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处置这个烂摊子。横竖待在这里,她也无力回天,在温良越再三催促后,便也不甘不愿地随他离开了此处。
见状,伯远侯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在瞥见跪了一地的人时,刚舒展的眉宇又紧紧皱了起来,冲齐凌歉意一笑,随之将这些人赶了回去。
李淑仪踉跄着起身,膝盖上酸麻一片,废了好大劲儿才站住脚跟,一瘸一拐地躬身走过齐凌身旁,却被齐凌当场喊住。她心神顿凛,当下绷紧了神经,低垂着头,躬身静候这位五皇子的吩咐。
对此,齐凌颇为意外,没头没尾地提了句,“听,李姨娘来此是受人所托?”
李淑仪猛地抬头看他,那双眸子里呈现出来的光芒,不见丝毫胆怯,细看还能捕捉到隐藏的动人光彩,足可以让齐凌忘记她刚才的卑躬屈膝。
齐凌暗笑,看来这位看似温顺无害的姨娘,实则也是个藏拙之人。她半夜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来阻挠李瑶的行动吧?
算起来,应该感谢她的。
“李姨娘不必惊慌。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如此心善待人,将来定会有回报的。”齐凌一本正经道。
李淑仪却莫名觉得心酸,这个人的表情告诉她,此前她所做的事情全部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像是浑身赤*裸裸的,心头满是羞辱和尴尬,匆匆忙忙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正在这时,无剑也终于从水底钻了出来,里似乎还拿着什么,黑夜之中看得并不十分清楚。
“殿下,您要的东西。”无剑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又赶紧运起真气烘干衣服,确保不会将水中沾染的寒气过到齐凌身上,才稍微走近几步,将中用黑布包裹的东西递了过去。
齐凌打开一看,背青筋突起,眉宇间顿时盈满了煞气。转身冲伯远侯感谢了他的配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伯远侯回过神来,冷冷丢下一句“叫那臭子回来见我”,便也尾随而去。直到送走了齐凌,他才一身疲惫地回去,在就寝前等来了姗姗归来的温良越。
许是知道自己犯下了错,温良越倒是少了素日里的张扬和嚣张,微微低着头,双交叉安分地放在身前,俨然一副恭敬候教的模样。
“坐下。”
温良越依言坐下,双交叠着置于膝上,像是犯错的孩子般乖巧得不得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在这个时刻火上浇油。
伯远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暗想这子还是有点认错的意识。就冲着这良好的态度,他胸口的怒气也消了不少,抿了口茶问道:“知道我为何要把你叫来么?”
“知道。此次儿子做错事情了,不该经过您的允许,擅自将李瑶带进府中来。儿子知错。”温良越膝盖一弯,直直跪在了地上。
伯远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将他扶起来,语重心长道:“越儿,此事你的确做得不对。这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待在你那些姨娘的房中,为何却要带人入府,甚至所带之人还是个女人?你平常如何荒唐胡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好歹也顾及下侯府的名声啊!今夜之事,若是被多嘴之人传了出去,明日侯府可就成了京城人的笑话了。你虽行事荒唐,可这点道理未必不会明白。”
这些道理,温良越并非不明白,当时只是存着侥幸心理,以为此事不会节外生枝。可谁想,李瑶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不仅将此事闹大,还让他在五皇子和父亲面前丢了脸,简直是可恶至极。
可想到凭空冒出来的五皇子,他隐隐察觉到一股微妙,不由得开口问道:“爹,五皇子怎么会大半夜地来咱们府里?”
伯远侯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耳朵聋了眼瞎了,刚才五皇子的做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呢?”
“您什么?”温良越当即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五皇子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在开玩笑么?”
伯远侯冷哼了声,心里却不以为然。一开始,他也以为五皇子随口,做不得真,可事后想起来,此事也颇让人耐人寻味。
按理,五皇子和沐书夜一同南下,其间有所交集也实属正常。再者,这两人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在目前沐书夜被拘押牢中的情况下,齐凌应该也会挺身而出。
如今他不确定的是,这份关系会不寻常到何种地步。
“爹,最近这几天,皇上可有什么旨意?”温良越突然问道。
伯远侯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听他继续补充,“现在您无非想要知道五皇子来此的动。到底是人命关天,若是皇上给五皇子下了旨意,命其全权负责此事,那么此行若是达到了他的目的,想必也不会在意太多。但是,如果没有旨意,那可就”
那就事情不妙了。
伯远侯大掌一拍,脸色难得凝重起来。
陈颖儿的命案已经由京兆尹陆离接,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前,沐书夜都会待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关于此案的审理,陆离上呈天听后,只得到了皇上一句“务必要查出真相”,并不曾授意五皇子插其中。
那么,五皇子此举就是给众人一个警惕的讯号了。
温良越显得很轻松,反过来安慰伯远侯,“爹,您也不用担心,此事由我引起,如果五皇子要追究什么,我一力承担。您若是再不放心,明日我便亲自登门致歉,想必五皇子也不会刻意跟咱们过不去吧?”
他相信,这点容人之量,五皇子还是有的。
伯远侯颇感欣慰,当下也没了后顾之忧,赞许道:“你能这么想,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过,大事儿不糊涂,事儿也不能大意。有时间就去管管你房中那些姨娘,别没事儿就逮着会出来煽风点火。”
温良越凛然受教,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此次若非李淑仪从中阻拦,他估计会傻兮兮地被李瑶蒙骗,真让那个女人拿走了五皇子想要的东西。到时,五皇子空而归,恐怕就要迁怒他们了。
女人啊,适当的聪明,还是很赏心悦目的。这也是他向来很宠李淑仪的原因。比起后院里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这个李淑仪可算是最得他心意了,又怎么会胡乱听从他爹的建议去处置她?
而事实上,他不仅没处置李淑仪,还对李淑仪百般奖赏,甚至还同意了她想要出门逛一逛的请求,此番阳奉阴违的行径,若是让伯远侯知道了,估计也被气得吐血了。
而齐凌将拿到的东西带回后,当即命太医去找出沐书夜口中的“证据”。好在李瑶的法子虽然狠毒,却也没有那么天衣无缝,没过多久,太医已经将他想要找的东西全部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