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谁欠谁人情
翌日,下朝后,齐凌正欲前往京兆府探望沐书夜,却被刑部尚书李崇涣挡住了去路。见状,他忍不住挑眉,“李尚书有事儿?”
李崇涣立即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道:“微臣见过五殿下。昨晚女冒犯了殿下,还请您大人不记人过,原谅女这一回!”
齐凌挑眉,“你这是来为李姐求情的?”
“是。”
齐凌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无所谓,“不必求情。横竖李姐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谁想,李崇涣却为难起来,迟疑道:“殿下,微臣有一请求,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如果你是想要让我不追究李姐犯下的错误,那就算了吧。”齐凌拢了拢袖子,话锋陡然转冷,不容置疑道,“李尚书,你身为刑部尚书,应该清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姐也不是孩儿,总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承担相应的责任。倘若她真的做错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出,其他人也肯定要求追究到底。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李崇涣当然明白,可李瑶到底是他最喜爱的女儿,人心都是长偏的,又怎么会愿意将刑罚条律施加到心头肉身上?
昨晚,李瑶慌慌张张地找他求助,他不是不愤怒,可愤怒过后,更多的是疼惜。
是以,今日他才会搁下面子,专程在下朝后等着五皇子,希望五皇子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将拿到的东西公诸于世。
本来他觉得,他出面恳求五皇子,此事肯定会得到圆满解决。可听五皇子话里的意思,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语气里胆大地多了几分试探之意,“五殿下,您的意思是,女要输给一个庶女了?”
“庶女?”齐凌突然捕捉到他他话里的敏感词,慢慢咀嚼了一番,笑意危险,“李尚书,你的本意是想让沐书夜替李姐背了黑锅?理由却是,你的女儿不能输给这个庶女了?”
李崇涣这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劲儿,连忙辩解道:“殿下,微臣并非此意。微臣只是希望,女不会平白遭受他人污蔑,能够求得她应有的清白”
“这一点,李尚书大可放心。京兆尹陆大人向来秉公执法,在他下还从未出现过错判以致嫌疑人蒙冤的案子。倘若李姐没做错什么事,陆大人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齐凌摆摆,无意与他继续交谈下去,迈开步子离开了此处。
“哟,李尚书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左都督沐擎天走上前,看了眼齐凌逐渐远去的身影,笑着问道,“你这是在五皇子这里碰了钉子了?”
被沐擎天瞅见了自己的尴尬,李崇涣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随便敷衍应付了几句,转身便要离开。
不想,沐擎天却伸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如他刚才拦住五皇子那般,一股屈辱的感觉顿时浮上心头,想也不想就朝拦路的那只狠狠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响在众人耳畔,却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李崇涣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被那么多人同时盯着,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不情不愿地道了句歉意,便欲逃离此处。
谁想,沐擎天却还不肯放过他,在他身后问道:“李尚书,何必走得如此匆忙?五皇子帮不了你,何不另寻高明?”
李崇涣猛地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狐疑和震惊之色。半晌后,他才重新走回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某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这皇宫里,不是只有五皇子才是皇子。”
“那你可知道,我跟五皇子商讨的是何事。”
“何事?”
“我希望你那庶女能承担下杀人之罪,还我女儿一个清白与公道。你,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李崇涣挑衅地看着他,格外期待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色。
可谁想,沐擎天面不改色,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饶有兴味地反问,“李尚书为何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如果双方能够保全,岂不更好?”
李崇涣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指着他冷嘲不已,“沐擎天,若是我没记错,你的女儿还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里的。若是让她听到你这番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并不关心我的女儿会是何感想,我在意的是李尚书持着的是怎样的态度。”沐擎天背着,原地踱了踱步,不疾不徐道,“李尚书,陈颖儿意外身亡,牵连甚广。倘若真让京兆尹陆离查下去,揪出点什么,想必你也不乐意。而我也不舍得我那个女儿,又存了与李尚书交好的心思,这可该怎么办呢?”
李崇涣心下诧异,却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他的辞,冷哼道:“你有话直,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好。既然李尚书如此爽快,沐某也不客气了。李尚书,可愿意到我府上一叙?”
许是沐擎天的态度太过诚恳,兼之李崇涣救女心切,犹豫了片刻,也点了点头,随沐擎天而去。
齐凌刚从下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沐书夜还在优哉游哉地吃着饭,看他这般苦恼,不由得揶揄起来,“他俩就算走到一起,也不会擦出什么火花,你这班愁眉苦脸,又是为哪般?”
“你我是为哪般?”齐凌将大鸡腿戳到她碗里,酸溜溜道,“你这没良心的女人,自己在这里吃好喝好睡好,倒是指使我跑来跑去的。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
沐书夜终于放下碗和筷子,懒洋洋地躺在铺满茅草的木床板上,微微眯起眼,摇了摇食指,慢悠悠道:“五殿下,你可错了。上辈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然而,这辈子从琉璃山庄到现在,你可是欠了我不少人情。这些你该不会都忘记了吧?”
“你”齐凌顿时气结,踹了下她脚下的杯盘狼藉,正欲借挑衅一番,冷不防瞥见她吃饱喝足眯起眼昏昏欲睡状若猫咪的模样,不由得怔了怔,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沐书夜懒懒抬眸瞟了一眼,不咸不淡道:“五殿下,过去的人情,不管你记得与否,我暂时还没心思去跟你一一清算。不过,此次之事对你大有稗益,这么奔来跑去也不全是为了我啊!”
“哦?”齐凌当即眯起眼,狭长的双眸里迸射出道道精光,勾着唇角追问,“这么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是极是极!”
齐凌突然撩起衣袍,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那张铺满茅草的床板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不想,沐书夜却不打算细,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便缩到角落里闭目养。
“其实有利有害,我并不太看重。”齐凌随便找起了话题,他知道沐书夜在听着,很多话也并不避讳,“你让我去取的东西,我已经取回来了。那些东西足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狱?”
这么着,他环顾了下四周,眉间的褶皱加深了几分。
他虽然提前跟陆离打了个招呼,可牢房终究还是牢房,比不得正经闺房来得舒服。他看了看随遇而安的沐书夜,忽然不确定她的答案。
果不其然,沐书夜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道:“东西取来了,那就先搁着吧。我觉得这里挺好,还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子。等时到了,自然就会出去的。”
齐凌满脸不赞同,“现在证据都准备好了,所要的不过是你一句话而已。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你想多了。”沐书夜歪着头看他,“我既然入了京兆府的大牢,肯定需要达到我的目的。三皇子那里应该还没传来什么消息吧?”
齐凌以为她纯粹是没等到齐泽的拒绝,心里觉得不安心,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想了想,继而道:“那这几日*你便待在这里。我让陆离去找床被子来,可别你从这里出去却受了寒气了。”
沐书夜本想不用,可抬眸看到齐凌坚持的眼神,也没有做无谓的争辩,闭上眼睛又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无剑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将本来快要进入梦乡的沐书夜惊醒了古来。原来,在沐书夜出人间极乐存在的地点后,齐凌立即让无剑去查由边关入京的人员名单,除去齐孝帝寿辰奉命回京的人,还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那个人,便是徐铿。
“你确定,这几日徐铿都是住在刑部尚书府里?”齐凌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讶异,从无剑那里得到确认后,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沐书夜顿觉莫名其妙,“知道是徐铿,你觉得很不可思议?”
话音未落,齐凌的眼神便凉凉地飘了过来,沐书夜缩了缩脖子,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如今看来,李瑶持有的人间极乐十有八*九是从徐铿中拿过来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徐铿与刑部尚书的关系怎么这么好,居然连这种药物都能随便赠予?”
“不过是瓶药,他想送谁就送谁,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齐凌罕见地反驳了她的话,直接无视掉她的不悦,继续道,“既然你决定要在这里待着,那便安心待着吧。以你的本事,想必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你,我就不特别安排下暗中保护你了。”
话落,他便转身走了出去,只是那背影里透露着匆忙之意。
沐书夜皱了皱眉,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玩味地想起齐凌听到“徐铿”两个字时的震惊神色,一种大胆的猜想顿时浮上心头。
这么多年,徐铿与齐凌之间或许保持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甚至徐铿给齐凌的印象还算是挺好的,不然齐凌不会是刚才那种神色。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想要调查徐铿却被人暗中阻挠的事。那次寒老大告诉她,极有可能会是齐凌下的“杰作”,可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她虽心存疑惑,也没有当面去质问齐凌。
如今看来,齐凌很有可能瞒着她,转身却阻挠起她的行动来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有些地方不通。她只是想要查查徐铿的背景来历以及这么多年在边关的所作所为而已,并未触及到齐凌的底线,他何至于那么紧张忌讳?
除非,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会牵扯出更多的陈年往事,从而让齐凌不得不在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念头和线索。
越想下去,沐书夜越觉得心惊,想到齐凌表里不一的模样,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窜了上来。她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膝,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衬得寂静的大牢越发诡谲阴森。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身子蜷缩起来,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侧过身子,面对着牢门的方向,眼里划过一丝阴鸷。
齐凌,千万不要是你!否则,这事儿肯定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