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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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齐凌突然打了个寒颤,裹了裹胸前微敞的衣襟,就那么停在了京兆府大牢前,仰头望着散发着点点热量的太阳。

    他深呼吸了下,转而看向身旁的无剑,平静问道:“确定那人真的是徐铿?”

    “殿下,属下不敢谎。这几日,徐铿光明正大地进出刑部尚书府,并且被咱们的人几次碰见与刑部尚书相谈甚欢,态度之间满是熟稔”

    “以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态度熟稔?”齐凌当即冷喝一声,双唇紧紧抿着,周身席卷着狂风暴雨般强烈暴戾的气息,直接把无剑吓得噤了声,低垂着头忍受着他的滔天*怒气,“这么多年里,我没少问徐铿的事情吧?你们何时跟我汇报过这些消息了?若不是此次得到沐四姐的提醒,你们是不是也查不出来了?”

    无剑的头垂得更低了,连半句话都不敢回答。

    见状,齐凌气不打一处来,又继续叱道:“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将这些年遗漏的消息给我补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着,无剑便飞也似的消失,徒留齐凌望着头顶的太阳竭力压制体内的怒气。

    当晚,齐凌坐在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厢房里,沉着脸听无剑的禀报。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徐铿表里不一的本事到底有多厉害。这些年,他给徐铿的帮助还算是比较多的,谁能想象得到徐铿转眼就跟其他人勾结起来了。

    这无异于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无剑瞅见他黑得能滴墨的脸色,一颗心也提得高高的,忐忑不安地禀报完查到的信息,末了才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殿下,您看该如何处理徐副将这种情况?”

    “你真把他当成副将了?”齐凌随之冷哼了声,凉凉地看了眼无剑,却见无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他才缓缓道,“你也不必如此忌讳。徐铿此人只是个平民,若是没有那些倚仗,你以为他能嚣张到现在?当年他有功于母妃,这份人情也只能由我来还。可如今看来,徐铿贪心不足,反倒是让我断了这份心思。”

    无剑犹豫着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自然是不再”还未完,齐凌却突然噤声,竖起耳朵听起外面的动静,片刻后,他猛地起身打开门,冲背对着他的人朗声笑道,“徐副将,好久不见了!”

    徐铿的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就转过身来,整张脸几乎笑成了花儿,可仔细看来眼神还是有些闪躲。他凑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随之笑问,“殿下怎么在这儿?”

    齐凌当即剑眉扬起,佯作不悦地反问,“我在哪里,还需要向徐副将禀报么?”

    徐铿脸色一变,连道不敢。

    “那么,徐副将又怎么会在这里?”齐凌背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出的话却让他越发胆战心惊,“这才几日不见,徐副将越发神采飞扬了。看你这样子,也不似刚刚入京,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不如出来同我分享分享?”

    徐铿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偷偷瞥了眼齐凌的神情,并未发现任何端倪。他却莫名觉得心虚,连忙陪着笑道:“殿下恕罪,此次进京只是为了点私事,本想料理完这些琐碎的事后,便去拜访您的。却不想,今日却在这里遇上了。”

    齐凌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浅淡的弧度,眼里却深沉如海,不见丝毫笑意。

    可这副模样落在徐铿的眼里,却教他莫名慎得慌,张了张嘴试图找些话来缓解此刻的气氛,却发现自己无法在这样温和却暗藏犀利的眸光下坦然自若,一时间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凌才缓缓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往楼梯下走去。

    徐铿心中大惊,连忙扯住落后一步的无剑,惶恐问道:“无剑侍卫,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那么”

    “徐副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自为之吧!”无剑冷冷丢下这么句话,便赶紧跟了上去。

    徐铿脸色精彩变幻了好一阵子,突然间拍了拍大腿,无比懊恼道地叹了口气,心里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临近齐孝帝寿辰,京城官员们几乎都提心吊胆谨言慎行,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抓了把柄,闹到了齐孝帝面前。

    可近日,大理寺接到的案子,却怎么压都压不住,直接捅到了齐孝帝面前。一时间,与此案有关的京城官员人人自危,恨不得夹起尾巴上朝下朝。

    这还要从五皇子齐凌南下回京的时候开始起。

    那日,回京的队伍正行在京城主街上,半路却杀出个学子喊冤,一纸状书直接递到了齐凌的上。那学子所告之状,乃本次科举考试里徇私舞弊之事。不过,令人讶异的是,那名告状的学子是本次科举考试的状元,名字叫做柳砚璟。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位同窗。

    大理寺在接到这案子后,立即开始调查。可科举考试向来关系到朝廷官员的选拔和栋梁之才的培养,谁都知道那是齐孝帝极为看重的地方,哪怕暗中做了点什么,也肯定会特别心,力求不被人寻出破绽。差了那么多天,却是连半点进展都没有。

    大理寺卿头发都快掉没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最后只能求到了五皇子齐凌的面前。

    “殿下,微臣着实无计可施了,才不得不冒昧来打扰您。还请您能拨冗为微臣指点迷津啊!”大理寺卿段绪江苦着一张脸求道。

    齐凌将茶盏推到他面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段大人,你先坐下喝杯热茶。这天寒地冻的,那些学子也真是不省心,还要劳烦你跑来跑去!”

    段绪江心头一紧,连忙道:“殿下您言重了。微臣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肯‘劳烦’二字可万万不敢当啊!”

    这么着,他撩起官袍坐在了齐凌对面,随之也执起了茶盏,轻抿了一口,双目灼灼地盯起齐凌来。

    齐凌显然被男人这么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当下轻咳了一声,问道:“段大人,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难题了么?”

    “殿下所言极是。”提到正事,段绪江连忙一本正经道,“本次科举考试的状元为同窗出头告状,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处理。如今,声势又闹得这么大,想要悄无声息地查点线索,却备受阻挠。不得已之下,微臣唯有厚着脸皮来求殿下了。”

    齐凌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若有所思道:“段大人想要查什么?”

    段绪江怔了怔,一时摸不清他话中的用意。他想要查的,自然是与案子有关的信息,与本案无关的,他肯定不会浪费心力了。

    难道是

    他猛然惊醒,中的茶盏差点掀翻,几滴热水溅到上,带起一股刺痛感,他草草擦拭了下,不敢置信道:“殿下,您觉得,这案子还能不能查下去?”

    “段大人,这不是能不能查下去的问题,而是你敢不敢愿不愿查下去的问题!”齐凌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你该知道,如今情况特殊,不久后荣登三甲的学子是要进殿恭贺的。如果这些学子里出现了滥竽充数之人,那么,后果如何,就连我也不敢想象!”

    段绪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到齐凌都不敢想象的后果,忽觉心里的茶水温度也不够暖和此刻拔凉拔凉的心情了。

    一直以来,齐孝帝就很重视科举,多年前曾经有学子试图在科举中作弊,当场被发现后,那名学子立即被流放出京,此生再不得入朝堂,这辈子也算是完了。这也算是给百官学子立了个威,此后科举再无出现过影响不好的事情。

    此次,突然冒出个柳砚璟来状告考官徇私舞弊,不外乎掀起了轩然大波。若是此事真的证据确凿,恐怕齐孝帝的雷霆段也会让那些胆大包天的官员们脱层皮吧?

    不过,齐凌倒是对那个柳砚璟很好奇,“按理,这个柳砚璟也是本次科举的状元,此次科举又没损害他的利益,他为何如此竭尽全力?”

    那日若是没有拦下他,难不成还打算告御状?

    齐凌摸了摸下巴,随之将狐疑的视线投向段绪江,“查出柳砚璟的动了么?”

    段绪江似乎颇为为难,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无比郁闷道:“微臣是查出来了,然而却跟查出来没什么两样。”

    “你查出了什么?”齐凌好奇道。

    段绪江黑着脸,不出的心虚,“微臣查到,柳砚璟之所以会掺和进来,完全是为了给他的同窗讨回公道。”

    而这,也正是柳砚璟对外言明状告考官的理由。

    齐凌怔了怔,片刻后,他却突然笑了,摇摇头道:“看来这事情更有意思了。也罢,既然新科状元都这么了,若是再不相信,咱们可就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段绪江讪讪然地附和着,潜意识里却觉得柳砚璟动不纯,奈何他没找到具体的证据,否则也能尽快将此案处理掉。天知道他为了这个案子白了多少头发了!

    他低头思索了下,有些迟疑道:“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啊?眼看皇上的寿辰没几天了啊!您可要帮帮微臣啊殿下”

    “你急什么?”齐凌轻笑出声,低沉的声音里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段绪江听了,心里莫名安定冷静下来,静静听着他慢慢来,“现在最该急的人,不应该是你,而是那些心里作祟的人。既然快到了父皇寿辰,他们肯定也猜到你会全力以赴去找寻出最后的真相,务必在寿辰来临前将此案盖棺定论。起来,这倒是你的会。”

    他的会?

    段绪江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低着头思忖了片刻,却是半点头绪都抓不到,倒也谦逊问道:“殿下,请恕微臣愚钝,不曾堪透此中玄。”

    齐凌双交握住杯子,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段大人是身在局中了。你想想,如果那些心虚的人得知你掌握了什么东西,是否会有所动作,甚至是自乱阵脚?”

    段绪江顿时恍然大悟。所谓“会”,其实也就是在等那些人露出马脚而已。他自顾自查着他的案子,等着那些人亲将证据送到他面前,可算是事半功倍。

    思及此,他连忙起身,躬身行了个大礼,无比感激道:“多谢殿下提点。微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既如此,我便预祝段大人早日破了此案。”齐凌遥遥举杯,目送他离开后,方才饮下那温热的茶水。

    就在这时,无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气息不稳道:“殿下,有人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