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我以为你不会来
静若无人的大街上,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哒哒马蹄声愈发衬得整个环境无比清幽,很快也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齐孝帝和王皇后依旧安稳跪着,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些异常情况,这也意味着祭祀大典尚未结束,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可苦了快马报信的人,还没来得及传递重要消息,却已被守在外围的御林军无情拦住,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沐书夜全部心思都落在了那名报信人的身上,暗藏犀利的眸光将其打量了一番,精致的眉眼微微蕴了几分疑惑和担忧。
此人穿着五城兵马司的专属服饰,风尘仆仆神色焦灼,尽管被御林军拦住了,那望向齐孝帝方向的目光还是坚定执着。
此刻,御林军焦统领已经盘问起那个人,尽管距离太远听不清焦统领等人的谈话内容,可焦统领脸上瞬间浮起的浓浓担忧和迟疑,还是清清楚楚地呈现了出来。恰好沐书夜下跪的地方,离外围御林军并不算太远,捕捉到此番异常,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可没忘记,龙三已经成为五城兵马司的一份子,在祭典之前被齐孝帝分派去守各处驿馆,既是保护各国使者的安全,也是起到了监视的作用。
据,齐孝帝晚上才宴请各国使者,不出意外的话,那些人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驿馆里,如今看这阵仗,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齐孝帝和王皇后已经上完香,分别由贴身宫人搀扶起来,其后文武百官夫人姐也随后起身,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焦统领走上前,在齐孝帝耳边低声禀报,而后便默默跪回地上,静候他的指示。
齐孝帝皱眉沉思着,片刻后,在几个新封的王爷里指了指齐凌,沉吟道:“老五,你随焦统领去处理些事情。”
一时间,齐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全身看的感觉,尤其身旁齐泽的目光还那么诡异,可到底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冲齐孝帝行了个礼,便随焦统领往外面走去。
在经过沐书夜身边时,齐凌的脚步顿了顿,一个白色纸团从袖中弹出,直接滚进沐书夜层层叠叠的裙摆里。
沐书夜诧异抬头,却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透露着优雅从容的步伐,她四周环顾了下,偷偷将那纸团捡起来揣入中,又偷偷瞥了眼上面的内容,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司礼官的声音突然响起,也意味着这个大典到此结束。
沐书夜跪在人群里,再次朝着齐孝帝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此刻,齐孝帝与王皇后同时走下祭台,携众多皇室中人先一步往宫内赶去,留下的人便也不似方才那么拘谨,或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或男女对视含情脉脉,倒是让庄重冷寂的祭台前空地多了几分人气。
沐书夜站在原地搜寻着陈氏等人的身影,冷不防耳边传来一道声响,让她浑身戒备了起来。
“四妹,别来无恙。”叶勋澜状若无意地走到她的身边,侧着头看了看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清越明朗。
沐书夜挑眉看他,不动声色道:“侯爷,别来无恙!”
叶勋澜懒得去纠正她的称呼,背着环顾了下四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片刻后才重新看向沐书夜那张看似平静实则隐含戒备的脸,勾唇打趣道:“四妹,你不必如此紧张。现在人来人往的,我纵然想要做点什么,也不容易的!”
那点戒备被他无情戳破,沐书夜还是有些懊恼,不过习惯了叶勋澜这样的腔调,她自然也可以睁眼瞎话,“侯爷的哪里话?我与你无怨无仇,又哪里值得你出?”
“是么?”叶勋澜忽而失笑,慢慢咀嚼着她的话,忽然就凑到她面前,低声询问,“那么,我们的账,什么时候再算一算?”
两人靠得比较近,沐书夜察觉到那股温热的气息,下意识就后退一步,直到微凉的晨风拂面而过,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集中全部精力去应付面前这个满肚子坏水的男人。
而两人正处于来往人群中,此番不寻常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遭其他人的注目,甚至不少人已经明目张胆地将目光投过来,大有“不看完这好戏绝不离开”的架势。
沐书夜很想与叶勋澜算一算账,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挑在如此敏感而公众的场合。尤其是叶勋澜一上来就占据主动地位的做法,更是让她打心底里觉得厌烦。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与这个人划清界限,“侯爷,你在什么,我可听不懂。时辰不早了,大姐还在那边等着你呢!可别让她等久了,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我先告辞了!”
这么着,她象征性地朝他颔首,眼角不自觉瞥过沐书韵阴沉的脸色,眸色也多了几分深邃。
不想,叶勋澜却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伸将她的去路拦住。她可不想当面与之起冲突落了话柄,侧过躲过就想离开,奈何对方并不想让她如意。无奈之下,她只能忍下心头的怒气,冷冷叱道:“侯爷,你到底想怎样?”
“没怎样。自从回到京城后,我俩还是头次见面,方便的话,不妨好好聊聊。”叶勋澜面不改色,眼角扫过好奇窥探的人,却在看到快步走来的身影时,猛地眯起了双眼。
察觉到他的异常,沐书夜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一刻突然就偷偷松了口气,直到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面前,才欣慰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她记得,以前慕容英还在京城时,每逢宫中设宴,宁愿窝在家里睡觉,也不会出门的。用慕容英的话来讲,京城里的女人除了勾心斗角之外,便再无可观可取之处。置身于那些争奇斗艳的女眷中,慕容英总是会觉得自己身份跌价,甚至还为此嘲笑她沉浸其中无可救药。
只是,慕容英不知道的是,她同样对人多的宴会感到无比厌烦。可形势如此,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到底,她不仅仅是外人眼中有才有貌不同寻常女子的定国将军府大姐,还是定国将军府联络京城和边关的唯一桥梁。而不厌其烦地参加这样那样的宴会,也只是为了能够获取她想要的各种讯息。
这是她能为远在边关的爹爹和其他将士们做的唯一事情。
慕容英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她的口吻会如此亲密随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面无表情地回道:“待在家里也无事,不妨出来走走,看看好戏。靖远侯这是怎么了?”
“无事。不过碰巧遇上,想要与四妹聊聊。”叶勋澜直接无视掉慕容英狐疑的神色,意有所指,“慕容姐与四妹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尚可。”
“看来是挺好的!如果轻尘泉下有知,想必也很高兴你能拥有这么个好朋友。”
谁想,慕容英倏地瞪着他,唇瓣微抿,眉心紧皱,明明白白表达出她的不悦和不屑,“靖远侯既然问到了这个,我心里也正好有个疑问,想请你为我解惑。”
叶勋澜微笑着,等着她继续下去。
“我只想问,在轻尘死去后的第十天,你是怎么有心情去娶沐大姐的?”眼见叶勋澜的脸倏地阴沉下来,慕容英嘴巴里吐出的字句,更是带了几分报复的快意,“又或者,你在与沐大姐洞房时,是否又会想到被你逼得走投无路坠崖自杀的轻尘?”
“你什么!”叶勋澜大喝一声,扬起就要扇过去,却被慕容英用力甩开,身形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饶是如此,他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甚至有些胆大的人还特意驻足围观起来,端的无比尴尬。
此时此刻,叶勋澜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满腔怒火无止境蔓延,很不得将慕容英焚烧殆尽。一直以来,他都伪装得那么好,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叶轻尘”这个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那个人的死,纯粹是受了定国将军叶闵蕴的牵连,但最后的结局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法。
他知道,这两年来,慕容英从来没停止过对两年前那件事的追查。如今这么,难不成还查到了什么?
他不禁冷笑,看着慕容英的眼神里充满了疯魔般的得意。就算查到了什么,那又如何?经过这两年的时间流逝,那些线索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在这短暂对峙间,沐书韵已经忍不住跑了过来,拉着叶勋澜嘘寒问暖却被推开之后,便将这股气撒到了慕容英身上,“慕容姐,我知道你在西北待惯了,不懂得京城里的规矩。可大庭广众之下,你是否需要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沐书夜怕她继续出什么难听的话,抢先开口,“大姐,这恐怕是一场误会,你刚才不在场,可别冤枉了慕容姐。传了出去,对你和大姐夫的声誉也不是很好!”
“四妹,你”沐书韵瞪圆了双眼,指着她正欲发怒,却听她继续道,“大姐,你也别我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事实便是事实,谁也抵赖不了。大姐夫如果觉得意难平,倒是可以与慕容姐再将刚才的话演绎一遍,孰是孰非想必也一清二楚了。”
叶勋澜自然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在此事上,他本来不欲低头,奈何形势比人强,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归还是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不必了。慕容姐许久没回京城,想必不是很清楚京城的诸多规矩。下次再开口前,还请注意点你的言辞。若是不心得罪了京城的贵人,恐怕连你爹都保不住你!”
许是真的被气到了,叶勋澜一反常态地撂下这些重话,声音里像是夹杂着冬日碎雪割裂细嫩肌肤,鲜血汩汩而出。
只是,这点脾气,还不足以威慑到见识不凡的两名女子,却见她们神情冷漠地听完整段话,两双眼睛漠然盯着叶勋澜和沐书韵,最后把他俩瞧得不自然愤愤离去,才终于恢复了常态。
“多谢慕容姐出相助。”沐书夜转头看向慕容英,尽管对她插此事感到颇为不解,可还是诚挚感谢。
慕容英抿了抿唇,眼神里三分诧异三分疑惑,剩下的便是难以读懂的复杂。她明明在看着沐书夜,可那眼神遥远似是毫无焦点,仿佛透过眼前这个人看到了另一重影像,深沉复杂得教人心惊。
沐书夜不禁握紧了拳头,当下别开了脸,有些心虚道:“慕容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去吧!若是误了入宫的时辰,恐怕又会招惹来祸端了。”
“你还会怕这些?”谁想,慕容英动也不动,视线随流动人潮缓缓向前,不咸不淡道,“沐四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意思?”沐书夜秀眉微蹙,实在不想在如此特殊的场合谈论这些问题。可想要把慕容英拉走,似乎也颇费力气。左右思量之下,她还是耐着性子与之对谈起来,“慕容姐,请恕我愚钝,听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我若是做了什么”
慕容英却高举起右,冷冷打断她的话,“我只问你,你对龙三凤二究竟是何企图?”
未曾想她疑惑的是这个,沐书夜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状,慕容英冷哼道:“沐四姐,这些日子,你与凤二龙三的接触并不少吧?我很好奇,你与这俩人的联系与接触,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
沐书夜闻言了然,恐怕慕容英查到了些许痕迹,只是并没有窥探到她的秘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反问回去,“慕容姐,你与其问我是出于什么心态,不如去问问他们为何会与我有所接触。我想,凭你的能力,想要查到点什么,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难的是,慕容英能不能从她对凤二龙三的禁令里得到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