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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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兰还以为,渠阳子所耗费毕生修为只是和他当初自挖金丹差不多,结果一句“以身殉道”一出,瓦兰惊了。

    后面还叫瓦兰做引路人,他在心中呐喊,不成啊大佬,我就做梦这会儿在,等梦醒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儿呢!

    当渠阳子自顾自去搜集材料时,瓦兰才终于意识到,这只是个梦啊,无论有再大可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此时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并不会以瓦兰的意志为转移。

    按照原定的设想,渠阳子烧制了一座高冠博带的道人像。

    彼时渠阳子拿着菩提子放入道人像中,瓦兰转换好了心情,嘤嘤嘤着问他,“你把我放在了什么里面?”

    最后一块用来封住道人像的泥塞摊平在工作台上,只等着阴干,渠阳子回道:“一个泥巴做的人偶,某自己捏的。”

    完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那次过后,某想了又想,引路人这份担子沉重,不适合压在友身上,友也只是一个菩提生灵,某这样子,是欺负人呢!”

    瓦兰曾向他强调,自己本不是从菩提子中诞生的,然而在渠阳子眼中,没有瓦兰,菩提子仍旧是死物。

    那既然有了,且与菩提子融合紧密再难以分离,瓦兰对菩提空间又确实有着土生土长一般的操控力,所以,是外来客,还是本体生灵,这两者并无什么不同。

    也就一直把瓦兰当菩提生灵看待,没有名字,便一直如此称呼。

    “某既做好了万全准备,出来也无妨,除去这尊泥偶,某另外打制了一副棋盘,一盏铜灯。”

    渠阳子后来解释,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灵器,棋盘相当于一份藏宝图,自带传送阵的那种,只是寻的不是宝,是由他本人点过的山水穴,目的是引着人去对付怨气匣子。

    铜灯呢,是丢了棋盘的情况下的备选。

    所有靠着时间流传的东西,没有长长久久的监督和守护,传丢了的东西海了去了,湮没在茫茫时间长河中,再难寻觅。

    渠阳子,他在铜灯中留下了自己的一缕神念,但是就铜灯来,最重要,最能传达他想要留下来的理念的,反而是铜灯

    本身的材质。

    同泥偶还有棋盘所用的基材一样,都是从天火峡带来的谷底淤泥。

    知道自己好长时间都和装淤泥的盒子待在一个空间,甚至还曾被挤压成纸片人的时候,瓦兰有种不上来的,被哽了一下的感觉。

    他还以为渠阳子的家当都是些什么宝贝呢,瓦兰虽然没具体翻看过,仅仅透过外包装都能感知到内里的灵气充溢。

    感情都是老家挖的泥巴。

    渠阳子却:“切莫瞧这点泥巴,承天火常年煅烧而不干裂粉脆,本就不凡。”

    接着又提到天火峡所在的琉璃境,有个故事流传下来,讲述琉璃境中铺天盖地的天火是怎么来的。

    天柱断时——瓦兰已经明白了,所有故事都要从这儿来,就好比阿米莉亚的故事都要从精灵之森被大火覆灭开始讲起——

    天道震怒,罚下八十一道紫光金雷,仅南山经数条山脉无法一力承受,金雷打在断裂的天柱之上,天柱虽断,仍有余威,将来势汹汹的金雷又一道道返还回去。

    金雷已下,自不会再回到天上,而是四散出去,落在中、西、北、东四经,其中犹以距南经最远的西经为甚。

    彼时西经荒芜人烟,然草木葳蕤繁茂,金雷劈下引燃大火,其草叶连绵,助长火势更盛。

    有记录留下,西经大火绵延数十年之久。

    唯有讲故事的时候,瓦兰才能把渠阳子和爱絮叨的桃树妖联系起来,真不愧在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的老熟人。

    “一把火将西经几乎烧了个干净,有人路过探查,却意外发现西经地貌虽奇诡,其下土壤却肥沃滋润,极为适合耕织住行。”

    了这许多天火来历,渠阳子话锋一转,提到了两处山海境,“当年的天火却未完全断绝,于白虹、琉璃两境留有余火。”

    诶!是瓦兰现在待的地方!

    正好也要关注琉璃境相关,瓦兰顿时提起了精神,留神细听。

    只听渠阳子道:“许是两境本土灵植区别甚大,最后形成的景象千差万别。

    某幼年随师父生活在琉璃境的一处无名湖泊,湖中生有千叶莲,正好是天火之敌,因此琉璃镜中,天火虽被压制,反而保存较多。

    相邻山经的白虹境,其名取白虹贯

    日之意。该境原是一处正统海经,海中生有一种灵菇,食之有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之感。天火从天而降,万里海场刹那蒸腾而尽。

    曾有人亲眼见天火之中落下银光闪闪,如白虹直贯而下,落入灵菇中消失无踪。

    这便是云虹的来处,采其晕光,可用于制衣,此衣披于人身,金丹之下亦可凌空生莲,踏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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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兰恍然,这云虹起来应该就是白虹境最出名的特产云芝,云虹生出来的晕光同虹光,原来竟是天降之物,那故事里从天火中掉出来的银色,则应该就是镇系统给出的银汉旬空一名的碎片。

    扯着扯着就扯远了,当然也不是白的,渠阳子将话题拉回到制作三样器物的材料上。

    他接着:“铜灯中加入了部分云虹,以期有辗转跃动之能,某又增添了几束上古流传下来的灵菇,借用其催动幻梦之效,使得到铜灯的后人观前人事,如身临其境。”

    到这里,渠阳子进行了一番这样设计的明。

    用瓦兰的个人理解来就是,渠阳子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前辈,虽然希望后来人能继承他这个前辈消除怨气的愿望,但本心里并不想强迫后来人。

    渠阳子只要把自己经历的这些都展现出来,叫后来人亲眼去看,去想,去思考,再决定如何做。

    瓦兰嘤嘤嘤地向他保证,一定会有人继承这番想法的,譬如他。

    渠阳子笑,那一切就托付给友了,话的语气听着并不像是往心里去了的。

    瓦兰却在心中嘀咕,你还真别不信,若不是我来了,你这九天书的传承估计彻底断了,更别提升修为获取灵宝消解怨气——该有的不该有的都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到前一个世界,瓦兰他们到达沈秋安沈先生老家生活一段时间后,天灾**的,从地底下翻出来一种奇怪的秽气。

    肖景同对着秽气研究了一阵,危害不算特别大,但是对体质纤弱的老人孩来就不太妙了,不过用空气净化器暂时顶着也还够用。

    现在瓦兰有相对充分的理由怀疑,云江村那块儿被渠阳子埋过怨气匣子,多次地动后给拱了上来。

    好在千年已过,自然消磨的怨气散入

    空气中,厉害程度大大减。

    可惜那会儿不清楚还有怨气匣子这样东西,暂时也没有途径可以回去,瓦兰只能将此事记在心里,留待以后。

    到棋盘,渠阳子只放了云虹,还刻意加大了量,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其中精密排布的阵法,一环套一环,综合起来才能实现渠阳子的设想。

    至于泥偶,最核心的反而是从南山经带来的一种玉屑。

    解释玉屑来源的时候,渠阳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天柱残片上伴生有一种未曾见过的玉石,为了彻底拔除天柱残片上的怨气,某用劲大了些,导致部分玉石粉碎剥落。

    某不知如何还原,只好带在身上。如今掺入谷底淤泥中捏制泥偶,为的是好生保存师父所赠的这颗菩提子,算是满足某最后的遗愿吧。”

    到最后,渠阳子的语气中满是怅然。

    瓦兰想起贸竹家里找到的那件石像,过了那么多年,只是一点灵光闪过,石像就彻底碎了,只留下石像中保存的一册九天书,并未看到什么菩提子。

    这里是梦啊,告诉他也没有,反而徒增伤心。心里的人对着瓦兰的耳边道。

    瓦兰尚在犹豫,渠阳子果然又拿来一册书,听响声都知道是竹简所制。

    “功法仅用纸张保存不够保险,某私下里又亲刻了一卷,且放在泥偶中,同你做个伴,还望今后,若是某所著九天书失传,友也可将这一份送给有缘人。”

    “不过,彼时或已有他人道学兴盛于世,某微弱萤光,亦想于后世群星中独有烨烨之辉。”

    不,大佬,你根本不是什么萤光,你是恒星啊!

    隐一一派千百年传承,不止在这渠阳界,还流传到了星际,到了光年不可计数的阿米莉亚大陆。

    虽然没有刻意留下你本人的名字,我,罗伊,肖景同,贸竹——我们穿越多少世界而来,不过追寻你曾经的脚步,在你曾经踏足的土地上寻觅你走过的痕迹。

    瓦兰真的真的很想亲口对他出这一切,然而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一阵云雾挥散后,瓦兰没有在自己的身体中醒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有几分眼熟的邋遢道人。

    头冠半歪,发髻凌乱,一身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灰褐衣袍,半拉子领口一路敞到腹部,一条同色腰带松松挽着,仅仅不叫衣袍走在路上散开。

    脚下未曾着袜,踩着一双几乎像是人字拖的露趾草鞋,腰间一节青绿竹筒,持一柄青竹杖,含笑望着瓦兰。

    瓦兰顿时脱口而出:“是你!”

    作者有话要:有时候写着写着,脑子就忘了原本的计划,一章写完,总感觉中间漏了什么,希望都写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