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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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元音不能让薛子期白请自己这么一顿好吃的馄饨。

    她放下筷子摆了严肃脸和他案子的事情:“根据现场的情况,还有那些佃农的口供, 我还让人专门去农庄西边查了痕迹, 几乎就可以确定凶器是筒弩。”

    筒弩这种武器和别的东西不一样,这是要算在军火里头的, 杀伤力巨大, 射程可达百丈, 两军交战之时常常必不可少。赵郡本就是要塞地区, 这种东西时常能见,却很少有直接拿出来杀人的。

    “所以拓跋宏的心脏不是被挖了出去。”薛子期喝了最后一口汤, 云淡风轻道。

    他得很轻松, 魏元音却不寒而栗。

    筒弩和传统□□不一样, 几乎可以是铁铸, 里头的机关精密,在发动的第一瞬间就能产生巨大的推力,倘若贴近心脏部位轻轻扣动机关……铁炮出筒时便会第一时间把心脏搅成血沫喷溅出去, 让人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最后只会留下一个大窟窿。

    想想那画面便会觉得十分的血腥。

    她摸了摸鼻尖:“拓跋宏的血液喷溅的太远, 正常兵器制造不了那样的血液距离, 除了筒弩和□□这样的军造。”

    “事情一下子更复杂了,现在凶手手里有筒弩。”薛子期皱了眉头。

    “筒弩出产的数量和去处都是有登记造册,这倒是好, 怕就怕是遗失在战场上,让西秦人得了这项技术。”那基本就很令人提高警惕了。

    魏元音罢这样的话, 便觉得这事该去和殷予谈一谈。

    “其余的你都晓得了,那几个人再仔细审审也能问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我先回宫了。”

    她自然不是回宫,而是去了摄政王府。

    殷予听到魏元音亲自上门的时候正在书房听路遥汇报南边湘州的情况,月初那里发生了一次暴动,却和前世的不大相同,不过大抵也是为了去岁水灾有官宦贪了粮食的事情。

    他早便把那贪官罢掉,却偏偏还有人挑起事端,认为不该只是那么几个,朝廷定然是官官相护。

    之前埋的线倒是派上了用处,同他自己的人接上头后便开始四处宣传当今清明,勉强稳住了形式。

    他又部署下去几个事,让人悄悄把闹事的牵头者监管起来。

    总是疑心背后有人抹平这些线索,可比他还要手伸的长的人却没有几个。当年那几个叛王联合在一起,又纠结了各地的流氓寇首和暴动作乱,拧成了那么一大股力气,却没有哪个人心到半点狐狸尾巴没露出来过。也就是殷承晖心宽发现不了。

    听见魏元音来了,他倒是把这些事先放在一边,让人把她请到后头园子里去,又匆匆和路遥交代了几件事。

    摄政王府实在很简单。

    没有什么花木也没什么人情味儿,处处都是冷冰冰的石头,唯一还能看的便是栽着一湖清荷的后湖,如今还没到长花苞的时候,湖里具是脸盆大的荷叶,也勉强算是独具一格。

    魏元音看着却还是觉得这地方冷清,也不知道殷予是怎么过的,把自己就活成了这样。

    殷予来的时候就见姑娘坐在亭子里看着一湖的荷叶发呆。

    “原本就准备去宫里等你的,你倒是先过来了。”他蓦然出声,魏元音迷茫地回过头,之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他出现才慢慢回过神来。

    “查案子寻出来一些事,得告诉你。”魏元音也不含糊,直接就把自己的猜测给了,连带着扯了一些审讯上的事情。

    殷予思忖了片刻:“你觉得是西秦自己人动的手?”

    魏元音沉默了下,她其实并没有下定论,这些都是殷予自己听出来的。思来想去,这个嫌疑还是最大,西秦王位纷争严重,谁知道是不是哪一方的人想借机除掉政敌,顺便给大昭添堵。但也只是猜测,她到底还是没什么证据。

    所以刑部那边的人证和物证都要重新寻找。

    “有了方向就是好事,左右我找人盯着去就是。”殷予安慰着姑娘,“若是能那么好找出证据来,也不会拖了一个月都没什么结果。”

    魏元音又思忖着敲了敲桌子:“顺便再去人到西秦好好查查这次来的几个人的背景吧。”

    这是源头。

    “我现在最疑惑也最费解的就是,他们怎么才做到在一个时辰内把人带到农庄里毫无声息地就下了手。”

    殷予揉了揉那颗脑袋:“慢慢来,不着急。”

    想起马力报回来的事情,他阴沉了三分脸色:“薛子期有没有欺负你。”

    “逼我验尸算不算?”魏元音随口答道,今天跑了这么久,她还有些累,如同个猫一样了一会儿哈欠,“不过我要是不去看,还真发现不了是筒弩。”

    寻常的仵作对筒弩制造出来的伤见的少,也就只有她常年在赵郡跟着梁老才看见过那么两三次。

    “等这件案子结束,我把他送去湘州好不好。”

    湘州虽然不富饶,但也不是穷苦之地,和他一开始的算相去甚远,但好的一点是够偏远。

    “好啊。”魏元音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我这里又客房,你去歇会儿吧。”见姑娘又了一个哈欠,他是心眼里心疼,这几天实在是苦到了她,竟然都休息不好,眼见着似乎下巴都尖了一点。

    魏元音倒也不客气,跟着殷予就到客房去了。

    是客房,但和殷予的主院也只有一墙之隔,院子里种着竹子,摇摇曳曳也算得上是道风景。

    “你这府里委实少些色彩。”她不由自主嫌弃道。

    “以后随你添置。”殷予环视了一圈,觉得姑娘得也对,以后这府中有了王妃可就不能这般清寡了,于是心里开始筹备起让管家操持着多改些地方,也好不让他家姑娘觉得烦腻。

    魏元音迷迷糊糊睡着,殷予便守在一旁。看着少女娇滴滴的睡颜心口也软了一片。

    他感觉他重活一世的意义就是为了她,上天安排自己回来救她。

    粉嫩的唇角微微勾起,大约是做了什么美梦。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微痒,悄悄俯下了头,可在感受到少女的气息喷在面庞上时,又惊慌地坐直,反复几次以后始终狠不下心去一亲芳泽。

    胸膛里跳的火热,而少女却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

    殷予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想着下次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魏元音睡得香甜,梦里具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插进梦里,乱了温馨的节奏,隐约带了一声:“薛大人遇刺了。”

    薛大人,那是谁?

    魏元音在梦里迷迷糊糊,思考不得,忽然,意识渐渐回笼,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强制自己清醒过来。便看到殷予坐在自己床边,底下还跪着一个侍卫。

    她有点没回过神。

    久久,才想起来梦里自己遗忘的那句话:“薛子期遇刺了?”

    不应该啊,他们才刚刚分开而已,怎么就遇刺了。

    殷予见魏元音醒了,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之前便提醒人要心谨慎,别吵醒他的姑娘,可是她还是听见了。

    “也没什么大事,歹人逃掉了。”

    “哦。”魏元音应了一声,“该不会是凶手吧。”薛子期这人也是倒霉,之前在出云楼替她挡了一剑,如今查个案子又遇刺,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添伤。

    这一出算是让她醒了盹儿,去看那侍卫,却见表情严肃的并不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心里顿时一突突:“薛子期没事,谁有事?”

    殷予见瞒不住,只好开口:“你们带回来的一个佃农。”

    魏元音的脑子里嗡了一声,她疏忽了!

    只想着口供里反复出现了疑点,回来放进牢里指不定能套出些实话,可是却忘记凶手在暗他们在明,这番抓了人回来没有掩饰,凶手定然以为他们查出来线索,便想要杀人灭口。

    就是……那个佃农确实有些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更何况还平白牵连到了一条人命,佃农虽然含糊其辞,却到底是大昭的百姓,线索不明还不知道人家到底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到底够不够得上有什么罪名。

    想到这里,魏元音厉了神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被魏元音的样子吓了一跳,规规矩矩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原来是薛子期在压着人去刑部大牢的时候被袭击了,来的是两个,力气却很大,把一帮衙役都翻在地就要拿刀去刺薛子期,薛子期躲得快倒没什么大事。可他们二人见一击不成,转首又去砍其中一位佃农。

    衙役们原本就紧忙护着薛子期,这一下变得措手不及。

    “那位佃农已经送去医馆了,伤的十分严重,仅剩下了一口气,只怕……”侍卫得含糊,但是魏元音也知道后话。

    她立刻起身:“我要去趟医馆。”

    殷予也急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免得歹人拿你做了目标。”

    他现在想想都一阵后怕,这是人命官司,便免不了有穷凶极恶之徒想要背水一战,而且这个人还就在盛安里。

    这个时候,便真的开始后悔放纵魏元音参与到这件事来了。

    魏元音一边走一边问:“可有人记下了身体形态?”

    “薛大人已经画了下来,马上就准备全城通缉了。”

    “封城。”殷予咬牙切齿,这实在是一个大隐患,随时威胁着他的姑娘,“干脆你不要去了,好好在摄政王府等着,我去看一看再传信给你。”

    魏元音摇头:“若真是西秦人,还不至于那般丧心病狂。”

    殷予紧绷着面上的线条,十分不悦,这可太不一定了。那群西秦人仇视魏家已久,不定就想趁机解决掉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