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冷战八天后，梁芳芳给梁磊发了条微信，她要请大家在这周六晚上吃饭，海底捞，就是上次桑榆成功晋级就要去的火锅店。梁磊本能地并不愿意去，可耐不住宋濂生拉硬扯，甚至连钱老大都出面当了回和事佬。

    海底捞在宁城可以满地开花，卖廉价货的义乌商品城里有店面，聚华路这种高档商业街上也能找得着，虽然有人把这顿火锅当奢侈，有人把它当随意热闹的廉价晚饭，但不过怎样富贵贫寒在一家火锅店里都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我喜欢当模特。”梁芳芳对梁磊，“哥，我喜欢聚光灯追着我跑，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做一件事儿。”

    梁磊没吭声，盯着锅里慢慢融化的牛油像是压根没听见。

    “那时候不是我喜欢还是不喜欢读书的事儿，而是我必须学习好才能有出路，我不乐意这辈子跟阿妈阿婆们一样，找个老实男人守着梯田。哥，我不想待在大山里！”梁芳芳轻摇着头，，“高考能改命，我非得考得好。哥，我没你学习上的天赋，我读书靠的是苦功夫，我很累，但又不能放松一点儿。我就算将来读研究生读博士生，十年熬出来我知道就我这脑子也做不了科学家。”

    “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又不拦着了。”梁磊笑了下，目光浸泡在锅里，，“你的人生你做主，不用问我。”

    梁磊情绪没啥变化，倒是坐在对面的梁芳芳快哭了，她抿紧嘴唇，轻声问：“哥，你生气了是不是？你别不要我？”

    “你是两王带炸弹，我就一破方片烂草花连个对子都没有，实在要不起啊。”梁磊平时也没尖牙利齿，但真怼起人也是恨不得直接将对方甩在南墙上。他完看了眼梁芳芳，见妹妹红了的眼睛，本来狠下来不管她的心肠却一下子软掉一半，口气也跟着软下来，“我这周想了想，觉得你的对。芳芳，你长大了，有你的朋友，有你的想法，有你的人生。你哥就这么点见识，也不瞎掺和了。”

    “不是，不是。”梁芳芳用力地摇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哥，我的人生得有你！阿爸走的时候我有阿妈，阿妈走的时候我还有哥哥，你要是也不要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是读书做科研还是参加比赛做模特，和你是我哥哥从来不矛盾。我做不了你喜欢的样子，可我们依然是兄妹，你不能因为我做的你不喜欢，就不要我呀！”

    怎么这听着梁芳芳反而更加委屈了呢？反而是梁磊显得独断，宋濂看着梁芳芳，虽然她得声泪俱下，但是这辞还真不像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妹子能想出来的，他看向桑榆眼神瞥了眼梁芳芳，动了动嘴唇“你教的”？

    桑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梁芳芳哭红眼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哥讲清楚，最后只能是自己帮忙理清情绪，再告诉她怎么。

    “怎么会不要你，我就你一个妹妹。”梁磊被这番话得心肠彻底软化，他抽了纸巾递给梁芳芳，“你的人生是应该你了算，我只是觉得模特这个圈子乱，不太好。”

    “什么圈子都有乱的也有不乱的。”桑榆插进话，柔声，“想走捷径肯定乱，看起来容易的，妖魔鬼怪自然都想来分一杯羹。但只要踏实往前走，或许会慢一些会波折多一些，可总应该乱不到哪里去。”

    梁磊看了眼桑榆没吭声，反问梁芳芳：“你就那么想当模特？”

    “嗯。”梁芳芳点点头，擦干了眼泪，，“我觉得我可以，我喜欢站在t台上。哥，我长大了，总想飞得更高看一眼这个世界，脏的还是干净的都没关系，我就想做自己想干的事儿，把我的后半生抓在自己里。”

    “我不怎么喜欢你做模特，不过芳芳”梁磊着停下来，他看着白色水汽后面的妹妹半天，最终摇了摇头。梁磊轻叹口气，这出口一出来整个人都蔫了一圈，他不再是气鼓鼓的河豚，失落却也平和些许的目光落在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上。

    “哥。”芳芳轻声叫了一句，：“这周总是有经纪公司给我打电话问签约的，我跟他们，我就一个条件，我哥要做我助理。”

    梁磊着看向梁芳芳，轻笑一声：“你还没出名呢就想要助理，人家能肯吗？你你哥去当保洁员可能人家还考虑考虑，真是异想天开呢。”

    “我不管，万一就有公司正好缺个助理呢？”梁芳芳轻喃一声，，“哥，要是真有公司愿意签我，你会跟我一起吗？”

    “那要是没有公司，你就乖乖给我上学去。”梁磊没正面回答梁芳芳的问题。

    “好。”梁芳芳用力点点头，她哥退了一步，她也退一步，他们是亲兄妹，硬扯着不放只会互相伤害，她的人生她想自己做主，可她的人生也从没有要把哥哥去掉这一项。

    看着梁芳芳点头，梁磊心里舒服了许多，他探出身子像时候一样轻轻地压了压下梁芳芳的头顶，笑起来：“你是我妹妹，我永远护着你。你哥没什么大本事，能做的也只有像你以前养过的黄狗，谁敢动你，我就咬死他。”

    这个动作里有太多回忆，梁芳芳轻喃一声，又红了眼眶：“哥。”

    桑榆见状伸要抽些纸巾递给梁芳芳，可刚伸，一只更快地拿起纸巾包。桑榆只见之前一直嘟囔着不愿意来的吴若晴抽了好几张纸，梁芳芳还没落泪，她先哭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宋濂被吴若晴哭得很无奈，人家兄妹和解，她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妈太不争气了！我怎么就没个这么好的哥哥呢？”吴若晴拖着鼻音，她今儿化了挺浓的眼妆，这会儿哭起来也只能仰起头一点一点用纸巾按着擦，唯恐怕弄花了见不了人。她鼻孔朝天，姿势有些滑稽地问：“磊哥，你还缺妹妹吗？”

    这问题问得让一桌子刚才还沉浸在兄妹亲情的人瞬间没了感动，梁芳芳破涕为笑，接着宋濂和桑榆也跟着笑了起来，最后梁磊站起身给吴若晴又递过去几张卫生纸，无奈地：“你都叫我磊哥了，当然也是妹妹。”

    吃过饭，梁磊自己想走一走。宋濂就接过了把几个女孩儿送回n大的重任，桑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夜晚的灯光落在她的侧脸，纤长的脖子，锁骨，然后是轻薄布料下隆起的弧度。单纯却又诱惑的，像鲜嫩多汁的桃子发出诱人的芳香，宋濂在等红绿灯时，总忍不住侧头去看，落在他的眼里比那些名画里的所有美人都更生动好看。

    “哈哈哈哈”刚才还哭哭唧唧的吴若晴忽然笑出来。

    被打扰了的宋濂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了？”

    “我看到一带色儿的笑话，你们听吗？”吴若晴问。

    宋濂抢着回答：“你个老污婆，别污染人芳芳的耳朵。”

    “干嘛，你自卑呀？”吴若晴一点不客气地就呛了回去。

    宋濂咧嘴一笑，侧头看了眼桑榆，对吴若晴：“哥，我这威武雄壮着呢！不像你，身材随你爸。”

    桑榆听着他俩斗嘴笑起来，立刻决定加入了打击宋濂的阵营，目光向下在特殊部位停留了一会儿，：“没看出来。”

    “你个平菇，才见过几个呀？”宋濂看向桑榆，马上回击。

    “几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构一样嘛。”桑榆笑着调侃，“亚洲成年男性正常的都差不了多少，太大太都是病，得治疗，没什么好值得吹嘘的。”

    “嗯。”沉默半天的梁芳芳，哼了声表示支持。

    学医药的妹子们是真的生猛，宋濂败下阵来。晚上回去，他往床上一躺，黄色废料就争着往外涌，混杂着桑榆坐在副驾驶那岁月静好的画面，交叠出混乱的奇特色彩。宋濂十分没出息的失眠了，他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张照片，那是梁芳芳几个月前拍的合影，他俩靠得很近，笑得纯情得像俩藏着心思的高中生。

    “草，真没出息！”宋濂揉了把脸，“老子怎么活着还倒回去了呢？”

    梁芳芳和梁磊的矛盾一化解剩下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进入前二十名的模特每周末主办方给安排了统一的指定模特课。吴若晴本意还打算让私家老师继续指导，但被梁芳芳拒绝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让吴若晴破费，前面四堂课的钱她也问过了老师，等着将来赚钱了要把这钱补还给压根没把千儿八百看进眼睛里的吴大姐。

    转眼的工夫宁城就进入了夏天，顶着熬死人的一滚滚热浪，大二下期的考试周终于走到了尾巴。最后一门考完，梁芳芳来到b4-03寝室，把三天后东南赛区比赛的两张入场券送给桑榆和吴若晴。

    “你们一定一定要来呀。”梁芳芳能吃苦耐得住枯燥，这段日子的努力没白费，肩更平腰更挺，走路带风，不不笑时已然和几个月前的气质全然不同了。只是一开口话就能发现梁芳芳也没变化太多，她依旧是朴实又真诚的一个人。

    “放心吧。”吹着十七度空调冷风，坐在床上紧裹羽绒被的吴若晴点点头，“不止我，我还给许冠一买了票，我俩一起给你撑场子去！”

    “这是我第一次去上沪呢。”桑榆拿着票，拉起梁芳芳的：“加油！”

    “嗯。”梁芳芳捏住桑榆的指。不管是从一开始的鼓励还是后来跑前跑后的支持到兄妹间矛盾化解，梁芳芳对桑榆心里都堆满了感激，只是她一贯不善言辞，许多漂亮话看了也不出口，憋了半天，到头也只会一句：“榆，谢谢你。”

    “不谢，咱们是朋友，谢谢不就见外了吗？”桑榆笑起来，她总是会很安抚人的情绪，一句话就让梁芳芳浑身松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