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在日料店对面的馆子里买了两份米线，她拎着自己和秦雪柔的午饭回到医院，电梯间里遇到了周鹏。周鹏看起来比早晨那焦头烂额的样子好了不少，连跟桑榆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周老师好。”桑榆礼貌地回应，心里猜着周鹏大概率是把领导安排的事儿办妥当了，要不然就这马屁精的尿性肯定拉长着脸要跟她再过两招，哪有点个头就进电梯的道理。

    进到病房里，秦雪柔又在盯着窗外出神儿，桑榆把两份米线放下后，她才扭过头看过来。

    “榆，这件事儿就当作是我低血糖晕倒摔的吧。”秦雪柔声音低柔，“周老师刚才又过来了一趟，我想了想他的也有道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刚才在电梯间里我碰到他了。”桑榆平静地打开米线盖子，把一次性筷子递给秦雪柔，，“一份牛肉的一份三鲜的，你要哪个？”

    “谢谢谢谢你。”秦雪柔没接筷子，而是直接抓住了桑榆的，她低弱的声音像哽在喉咙的一声叹息，“谢谢你救了我，榆，能遇到你真是太好太好了我我是个活着不敢活，死又不敢再试一次的孬种，不值得谁再为我做任何事。我知道刚才是陈斌找你去的，如果他可以直接保研，你只管接受就好，千万别觉得有什么背叛不背叛”

    “保研的事情周鹏早上也跟我了，可明明排成绩也轮得到我，现在他这么一，搞得跟我下半年保研是走陈斌的后门一样。”桑榆把牛肉米线推给了秦雪柔，笑着。

    桑榆明摆着是没看上对周鹏和陈斌提出的“好处”，口气也颇是不屑，秦雪柔一听紧张起来，她了解桑榆的脾气，外表看着温温和和，内里却格外地有主意，绝对不是谁三两句就能牵着鼻子走的。

    秦雪柔没心思吃饭，撑着床边又往桑榆身边凑了凑，黑色的眸子里起了薄薄的水雾：“我知道我知道但榆，你千万不要直接去惹恼陈斌，那人特别记仇，他要报复你，你肯定吃不消的。我就是个被废弃的玻璃珠子，而你你以后一定一定会像钻石一样所以不要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让你蒙尘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秦雪柔着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像落水的鹌鹑，桑榆一把将高她大半头的人抱进怀里，右轻轻地拍着后背，下巴垫在她的肩膀：“别哭呀我肯定不会傻乎乎地直接去惹恼陈斌，蚍蜉撼树未尝不可，但也得找个方法慢慢来才行。”

    “蚍蜉撼树”四个字落进秦雪柔耳朵里后，她抓紧桑榆的衣服，深吸口气，抖着声音：“你不要做傻事儿啊？”

    “笨蛋才做傻事，聪明人做事儿有聪明人的办法。”桑榆着笑起来，她撑着秦雪柔的肩膀拉开些距离，歪头轻声，“我这么自己是聪明人，是不是太自恋了？”

    秦雪柔抽着鼻子摇摇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

    “既然都这么了，那你就相信我？”桑榆笑着拍拍秦雪柔的肩膀，“这两天的事情学校压着，应该并不会有人乱话，就当是低血糖摔伤吧，也少点议论。至于陈斌那个臭鼬，你就别管了。”

    “榆，不要”秦雪柔倔强地摇摇头，不是不信任桑榆，只是在她的心里一个没有钱没背景的学生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去扳倒学校的副院长。如果真的有这个办法存在，她哪里至于把自己逼到要用自杀来“逃离”的地步。

    秦雪柔被陈斌和江源折磨得早就彻底没了反抗的念头，桑榆越是看着她这样，便越觉得这两只禽兽实在无耻恶心至极。她知道继续跟秦雪柔下去只能让“兔子”更紧张焦虑，已经不堪重负的脆弱内心实在是再经不起任何一重压力。

    “好，那听你的。”桑榆直视着秦雪柔的眼睛点了下头，“我们安安稳稳毕业就好。”

    “嗯。”秦雪柔终于轻松口气：“我怕了，不要再去招惹那个人了。”

    秦雪柔完低下头这才接过桑榆里的筷子，拌开坨住的米线，口慢吞吞地吃起来。桑榆见她终于有了食欲，心情也多少好了些。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话，好在气氛不错一点也没觉得尴尬，桑榆想着下午秦雪柔的妈妈要来，等她到了自己可以回寝室一趟，洗澡换件衣服，顺便带几本书。

    正要问秦雪柔想温习哪门课，病房大门被推开，来人咋咋呼呼，腿没进门声音先铺盖满了整个房间。

    “桑榆？”宋濂的声音夹杂着后面一声“秦雪柔”，正吃饭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大门。宋濂探进来半个身子，瞅见桑榆后立马扭头想朝身后招，但他后面的兄弟显然是速度更快，直接从旁边插过去，先一步进了病房，朝着桑榆她们走过来。

    “你没事儿吧？”熊凌峰大嗓门问，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歪七扭八，尤其是太阳穴附近的头发凹进去两道明显的印子，但凡在实验室干活儿的都能看出来这是带了一上午“猪嘴”给压出来的。

    桑榆之前专门给宋濂发过信息，千万别跟任何人起秦雪柔自杀的事儿，所以熊凌峰路上问起来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啥情况都不清楚。

    熊凌峰提心吊胆半天，第一眼看向病床上的秦雪柔，停了几秒钟后目光才挪到桑榆身上，：“我天，差点吓死我，你知道不？”

    “没事儿的，就摔了一下。”秦雪柔低声着，紧张地连忙放下筷子，缩进袖子里，停了片刻觉得还是不安，又拉起被子把半边胳膊都埋在下面。

    只是摔了一下吗？熊凌峰粗枝大叶，但人又不笨，别狗血漫天的传闻，单是看她现在憔悴的样子也猜得到哪里会是摔一跤这么简单的事儿。但他又没法直接开口问，毕竟自己白了也就是人家一不太熟的学长，能拿着什么立场去盘根问底呢？

    “没看到江源啊！”熊凌峰想了想。他瞎动脑子还不如不动脑子，向来拉跨的情商重出江湖，这次果然也没令人失望。

    两个女孩儿听完一下子都变了脸色，桑榆恨不得立刻马上把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笨伙计拖出去打一顿，她抿了下嘴角：“他来干什么呀？”

    桑榆这脸色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是踩了雷点，熊凌峰见状一时是懵逼的，他没想明白桑榆在气什么，顺口：“他不是雪柔的男朋友吗？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不来吧！”

    “你听谁的？”桑榆皱眉问。

    “不是你的吗？”熊凌峰看到了情形不太对，抬指指了下桑榆，动动嘴唇没出声音。

    “师兄，你怎么知道雪柔住院了呀？”桑榆软下态度问。

    “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我有点担心，所以问了下刘珊瑾，她是雪柔。”熊凌峰，“我和宋濂不是东北老乡吗？我俩打球的时候加过微信，我问了他你们在哪个医院，然后我俩过来挨个病房找的。”

    “操，江源这傻缺！”熊凌峰完跟了句国骂。

    “他不是我男朋友，从来都不是。”秦雪柔提高了些音量，声音却在发抖，她用尽力气让自己不要丢脸地哭出来。

    “啊！”熊凌峰嘴里蹦出来个单音节，持续进入一种混乱的待状态，到宋濂后背轻怼他了一拳才像是被一键开重启，他脸上的惊讶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喜爬上眉梢，回头瞧了眼宋濂，又把目光转向秦雪柔，：“那不正好。”

    “正好什么？”桑榆问。

    “我可以继续追你啊。”熊凌峰乐呵呵地。

    “追屁啊！她男朋友正儿八经站你后面呢！”宋濂一听马上嗷嗷地叫唤起来，挥舞着先给熊凌峰皮糙肉厚的脊背来一记铁砂巴掌。

    “错了操，宋濂，你他妈冰醋酸啊，下忒没分寸了！你老哥我这心脏脾肺肾都给打肿了。”熊凌峰疼得龇牙咧嘴，伸出长腿做势要踹宋濂。

    宋濂笑着凑到桑榆跟前，抱着胳膊，朝熊凌峰：“这就肿了，你虚吧？是不是不行？”

    “行，怎么不行！”熊凌峰怼了宋濂一句，看向病床上的秦雪柔，，“你要是没男朋友，我能不能试试看？”

    秦雪柔看熊凌峰和宋濂闹得时候脸上有了一丝笑，但听他话，脸色马上又阴沉下来，坚定地摇摇头：“不要，学长，不行的。”

    “为啥？”熊凌峰问完，想起来江源那人模狗样的派头，尴尬地揉了把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我是比江源差些，但也没有很差劲儿吧。你要是喜欢博士，读博也行啊，再我老板还是药化的大牛”

    “不是这样！”秦雪柔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了熊凌峰，她情绪很激动，抱着腿，身体都在颤抖，低声重复着，“不是的，你比江源好多了，是我不好学长，是我不好”

    “不不是”熊凌峰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卡，他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秦雪柔和桑榆，的话总听不是很明白。

    “师兄，这事儿以后再吧。”桑榆抱住了秦雪柔朝熊凌峰摇摇头，皱起眉，“你俩要不先回去？”

    “我错什么了吗？”熊凌峰的声音软塌下去，他心里发虚，觉得自己真是够糟糕的，每次都能把好端端的事儿给搞砸。本来就是想看看秦雪柔，怎么就又把人弄成这样了？

    “没有。”桑榆摇摇头，“师兄，我和雪柔没啥事儿，有会我再跟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