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监控下的spac万能细胞实验在四月底开始，学术委员会给了一个月的期限。桑榆在陈斌那边的课题被暂时搁置了，她没被允许参与到这个实验里，所以具体进展都靠着各路道消息在维持。

    刚开始透露出来的都是前景一片大好，活像陈斌真被某人打压了，大有着他要借此会证明自己一飞冲天的姿态，可两周后这风向就有了新变化。白楼里其他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时不时就自己看见或者听见陈斌发脾气，铁青着死人脸，狮子咆哮那种，吼得做实验的研究生哭鼻子，到最后他本人都穿着实验服亲自上阵了。

    桑榆掐指算算，还有最后三天，陈斌的职业生涯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他这棵大树一倒，江源作为spac万能细胞实验的主要参与者，连带责任肯定也跑不脱，严重的先不，至少这博士学位是要泡汤了。

    “特大消息！”熊凌峰晚上八点半打来电话，披头就是这句，大嗓门吵得桑榆脑袋“嗡嗡”响。

    “怎么了，师兄？”桑榆问，到现在这地步她没想过还能出什么坏事儿，陈斌是条搁浅的鱼，再怎么蹦跶都改不了被钉死在砧板上的命运。

    “我他妈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熊凌峰长吁短叹着，“操！桑榆，我刚从我导师那里听的，江源写邮件把陈斌实名举报了！”

    “嗯？！”这消息把桑榆也给震了一下，她纵然知道江源论心黑半点不比他“恩师”陈斌逊色，但这背后捅刀的狠辣招式也着实突破了一把桑榆的想象力。

    “江源写了封长邮件给学术委员会和校领导，把spac万能细胞数据造假的事儿全甩给了陈斌，自己都是被他用‘毕业证’逼迫的，本质就是个无辜的被利用的可怜白菜。”熊凌峰气呼呼地，“桑榆，这话你信吗？咱们江大会长哪能是白菜啊，他正儿八经一白眼狼王。”

    陈斌的结局已经是板上钉钉，但如果这事儿下来让江源囫囵个儿地跑了，那就相当于抓鱼的兜到最后时刻破了个窟窿。桑榆听着熊凌峰话，皱起眉头：“学校呢？学校有什么消息？总不至于江源犯那么大的错，就举报下陈斌给放过了？”

    “他倒是愿意延期两年，重新跟一个导师做课题。”熊凌峰，“而且更坏的消息是刘老师好像还愿意要他，就是刘文远，刘珊瑾她爸。”

    刘珊瑾，江源知名的铁头迷妹，桑榆记得当时还在学生会的时候，熊凌峰有次过，江海能当上学生会会长全靠刘珊瑾跑前跑后的忙活拉票，而她本人其实根本瞧不上江海的能力，这么卖力干活全因为江海是江源的弟弟。

    对他一个弟弟尚且如此，江源本人出了事儿，刘珊瑾绝对不可能两一甩叉腰看着，桑榆不用再问熊凌峰，也猜到了刘老师肯出面保江源，十有**是拗不过宝贝女儿。

    “学姐知道江源做过的那些事儿吗？”桑榆问熊凌峰。

    “不清楚，我最近没见着她。怎么了？”熊凌峰完想了会儿，没等到桑榆再开口，他连忙接着，“你不会觉得是江源调头在追刘珊瑾吧？我了个天爷这么一想，好像就能通为什么刘老师愿意要他了！江源这畜生他妈有毒吧！”

    头疼，桑榆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江源要金蝉脱壳，她是一百个不甘心。数据造假的证据摆在刘珊瑾面前，她应该也会选择相信江源那套扯淡的鬼话，倒不是刘珊瑾本人的学术水平或者智力多么低下，桑榆明白，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她并没有那么在乎万能细胞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在乎什么？刘珊瑾在乎的是江源这个人，或者更确切地，她拼命维护的是江源长久以来营造的完美男神的虚假形象。

    “江源就是个白皮耗子，可刘珊瑾学姐相信他就是天上的谪仙。”桑榆：“要让她别挡道，我们得让江源先显行。”

    刚才一直话气势汹汹的熊凌峰这会儿沉默了，停顿约莫两分钟后，：“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想让雪柔去找大刘之前的事儿，她最近好不容易情绪好起来了，不想跟她提江源那畜生揭旧伤疤。”

    “不提雪柔，但要把江源是副怎样的嘴脸告诉刘珊瑾学姐。师兄，咱们约在明天下午请她吃饭这件事儿，地点就在本部旁边的那家酸菜鱼馆。”桑榆。

    “那儿？”熊凌峰犹豫了下，“店人多，还都是本校的，要不去个安静点的地方？不然在那儿，我估计话没完，江源就得跑来搅局。”

    “我就是要让江源出现。”桑榆冷静异常地回答，“咱俩破嘴皮学姐可能也不会信几分，所以这时候就要江源自己跑来表演，他越努力就越容易露馅，效果比咱俩费劲儿地巴卡拉巴半天顶用多了。”

    “师兄，我知道你想保护雪柔，我们都不想让她再受到二次伤害，但就这么看着江源溜了，我不甘心。我们要把能做的都做一遍，这样哪怕到最后结果并不那么如意，也至少没留遗憾。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看着那恶心东西靠背后捅刀就能好端端地站在阳光下，我我大概会被气哭。”桑榆到自己会被气哭时笑了出来，轻软的尾音上翘，似是玩笑话，但又带着几分认真。

    “嗯，成。”熊凌峰在电话那边点着头。

    桑榆打完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她回到自习室，收拾好书包给宋濂发了条微信：“寝室晚上大扫除，我早点回去了，你记得晚上睡觉前背单词。”

    “知道了，桑老师。”宋濂这次不是秒回，桑榆都走到寝室了才收到回复。

    看样子是有在好好看书做题，而不是玩或者打游戏。桑榆满意地回了个表情，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吴若晴戴着口罩帽子拎着拖把，见到桑榆就塞过来一块抹布：“轮到你收你洗漱台面了。真是的，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能早点回来。”

    “雪柔还没回来？”桑榆问。

    “没有啊，她不去自习室叫你一起回来吗？”吴若晴用肘碰了碰桑榆的胳膊，“快点啦。”

    “我没看到她。”桑榆边，边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接过了吴若晴里的抹布，“可能是我回来早了，我俩刚好错过。”

    “很有可能，我给她发微信。”吴若晴着拿出，大姐一贯对大扫除这事儿很排斥，她干点活儿一定要把能叫的人都吆喝上才行。

    秦雪柔半个时后回来的，是看书忘记了时间。桑榆见她眼角微红，但开口话又没觉得太大情绪变化，忍了忍还是没有追着问原因。

    第二天是周四，下午有节实验课，桑榆紧赶慢赶地做完实验，压着点儿在六点到了校本部旁边的酸菜鱼馆。她推门进去就看见熊凌峰和刘珊瑾，他俩坐在靠门的位置，一盆酸菜鱼，三碗米饭已经摆上桌子。

    “学姐，师兄，抱歉我来晚了。”桑榆轻声着，坐到熊凌峰旁边。

    “不晚，本来就的是六点来着嘛。”熊凌峰把筷子递给桑榆。

    刘珊瑾还是桑榆印象里的样子，个子，巴掌脸，狭长的柳叶眼，话时眉毛一挑，暴躁老姐瞬间附体：“你俩找我什么事儿？”

    熊凌峰：“关于江源的。”

    “他怎么了？”刘珊瑾问。

    “你觉得他那人怎么样啊？”熊凌峰和刘珊瑾之间的关系比桑榆要近一些，他俩之前一起在学生会干了三年，现在又都在n大读研究生，数年头得是老同学那一级别，话自然要比桑榆放松许多。

    “挺好的。”刘珊瑾话向来不拖泥带水，一个字能完的话绝不多半个字，加个“呢”“哈”“吗”的尾音都嫌弃浪费唾沫。

    “挺好算什么呀？”熊凌峰摇摇头，“你这也太敷衍了。”

    “挺好就是我觉得他这人没问题。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关于数据造假或者女朋友多之类的传闻，实话实，我是不相信的。”刘珊瑾没动筷子，抱着胳膊，微蹙眉头，“数据造假这么大的事儿，我觉得江源学长应该没有胆子去骗陈老师，最大可能就是像他的，被那人拿‘毕业证’逼的。至于前段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儿，更和他没什么关系，明显就是女生没追上江源，闹自杀而已。”

    “学姐，你就那么信任江源学长呀？”桑榆问。

    “为什么不信任他。”刘珊瑾反问，“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桑榆着压低声音，“你知道他给陈斌做诱饵，潜规则女同学吗？”

    刘珊瑾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睁大，她愣怔地盯着桑榆的如深潭沉静如黑岩坚定的眸子，顿了半分钟后，眉头皱成两条粗虫，加重了口气厉声呵斥桑榆：“你在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