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暴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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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城向来信誉度堪忧的天气预报今天倒是很准,大清早尚未完全苏醒的天空就被厚重的云层铺盖满了。桑榆刚到自习室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以为是骚扰电话便随挂掉,但没想到很快电话又拨了过来。

    面对执着地响个不停的,桑榆犹豫了会儿但还是选择接听,来电的不是积极冲业绩的骗子,而是一个更加不招人待见的家伙。他知道自己在桑榆那里是个什么形象,所以开口也不绕弯子,直接:“我要跟你见一面。”

    “我没空。”再次听到江源的声音,桑榆依旧是胃里一阵恶心,她拿着电话的指烦躁地敲着壳,“有什么事儿就现在吧。”

    “从现在开始算,我给你四十分钟的时间到郊区的南新花苑。”江源,“如果到时间你没来,我就把秦雪柔的裸照匿名发到校内上。”

    “你别乱来!”桑榆听到江源这话,脑袋里一根放松下里的弦再次被扭紧,她皱着眉头快步走出了自习室,问:“你到底想干吗?”

    “我又不是你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到了现在这地步,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桑榆,我就想跟你随便聊聊,别太紧张。你来了,我就把照片都删掉。”江源挺正常的几句话得十分阴阳怪气,每个字都往外透着股尖酸刻薄劲儿,“不过我劝你最好自己来,你要是把秦雪柔、宋濂和熊凌峰都叫上,人一多我怕抖就发出去了。”

    “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桑榆沉着气。

    “那你报警吧。”江源轻笑一声。他话音才落地,桑榆嗡嗡震动收到一个微信添加好友的请求,那人头像是裸露的半个**。

    “你不信我敢这么做是吗?”江源没听到桑榆声音后继续,“不然你试试吧,你只要在答应前挂断这个电话,我马上就把照片发出去。”

    桑榆被气得后槽牙疼:“你还能更无耻点吗?”

    “嗯,可以。”江源倒是不反驳,他不仅坦然接受,还有些洋洋得意的口气,“我只给了你四十分钟,桑榆,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分十五秒,你再磨蹭一会儿,可就赶不及了。”

    “好。”桑榆决定还是先稳住江源,那些照片太敏感了,一旦被放在内上,她不敢想象走出阴影不久的秦雪柔会不会再次被拖进无敌的黑色深渊里。不过自己去偏荒的南新花苑面对江源,桑榆心里也感到不安,她决定给宋濂打个电话,想和他约好时间能够前后脚到,既能避开江源的视线又能有个照应。

    很可惜打给宋濂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桑榆想起来他今天要去帮钱老大搬家,估计是正忙着没听到吧。车窗外满眼都是灰蒙蒙,厚重的云层滚动着把太阳挡得严严实实,明明还没到中午,却给人一种将近黄昏的错觉,沉闷地隆隆雷声像零散落下的鼓点,时远时近,敲打得人心里烦躁。

    “快要下暴雨喽。”司师傅,“你去南新花苑有事吗?姑娘,那里有点荒哦,你自己现在过去能行不呀?要不然还是叫上个同学,一个人有点害怕的,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我给男朋友发了消息,等他看到就会过去。”桑榆着再次打开微信,盯着发过去五分钟依旧没有回应的消息,又补充了一条:“要下雨了,记得带伞。”

    “你带伞了吗?”桑榆的消息刚发出去,司师傅就问起来,话时还特意回头瞥了一眼。

    “带了。”桑榆笑了下,“谢谢你。”

    “哎哟什么谢谢嘛,n大的学生就是素质好。”司师傅乐呵地开始自顾自地起来,一会儿儿子一会儿老婆一会儿又是从哪里听的南新花苑闹鬼的乌龙事儿。

    似乎全国的司都有话痨这通病,特别是上了些年纪的,嘴边总有不完的话。你要是不搭理,他们也能自己跟自己,嘚吧嘚吧没完没了,能得让听的人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觉得要是不跟他聊几句,简直就是冷血动物。

    桑榆敷衍地时不时应和两句,她正想着江源的事儿。虽然电话里只威胁要见面其他一字没提,但下意识里桑榆却料定了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宋濂偏巧此时不在,背后少了一只能撑住整个身体的臂,这让她心里发空。

    “南新花苑”这地方名字叫的还算洋气,听着像模像样可实际上就一片宁城南边郊区的烂尾楼,住在附近区的人更是不客气直接称呼这楼为“鬼楼”。

    车停在建了一半的大门口,司在桑榆下车前又叨念这里偏荒不好打车,让她千万别待太晚,差不多就赶紧回去。桑榆笑着点头满口答应,下了车看着眼前这孤零零的两栋没完全封顶的楼,心里又攥紧了几分,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等宋濂那边有消息再进去,江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看到你了。”这是江源开口第一句。

    桑榆拿着电话抬眼看向正对着她的那栋,七层,没有护栏,封顶只盖了一半,灰色的水泥和红色的砖头块堆叠在一起,映衬着背后死气沉沉的漫天黑云。这环境下如果桑榆里有台摄影,她应该直接能拍一部纪实类的恐怖片,效果肯定远比什么“碟仙”“笔仙”的来得好。

    “你在哪?”桑榆心里虽然有点慌,但开口的声音听不出来,淡淡的语气地跟平时没任何不同。

    “就你面前的楼,七楼。”江源的口气可不像桑榆那么淡定,他带着气音,明显有些烦躁。

    桑榆脑门上一凉,是雨滴掉下来,在黄泥地面上砸出来一个连着一个大圆点。眼看着暴雨来了,她放弃等宋濂的打算,轻“嗯”声便往楼里走。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江源的声音低沉,有气无力的调调夹着轻笑,“我知道你们得意的很,你,刘珊瑾,包括秦雪柔都一样,看起来好像吃亏,但实际上各个都拿了好处,一边装受害者,一边当吸血虫。”

    这话得简直是耍无赖,什么受害者什么吸血虫,桑榆听着便皱紧了眉头,一股心里始终没法完全熄灭的火气这下子又烧起来,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到浑身每个细胞。

    桑榆把来电挂掉,她一鼓作气直接跑上六楼,在通往七楼的楼梯口停下,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就这短短几分钟里,江源再次打来电话,嗡嗡刚震动,桑榆便立刻挂掉,仰头看了眼楼上。

    她听到了一声咒骂,回音的关系让这句听不太清楚,但毫无疑问肯定是问候了家里的某位亲眷。桑榆往下撇了撇嘴角,等平复呼吸后,这才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看到她人露面,江源显得很是不耐烦,以威胁的口气大声:“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把秦雪柔的那些照片发到上!”

    “江源,你现在上也就那点照片能威胁我们,你要是发出去,我也不跟你继续耗着,直接打车去公安局报警。”桑榆抱着胳膊笑了,“不过我估计警察找到你前,熊凌峰师兄可能会先到,你不怕挨揍就行。”

    “熊凌峰吗?他才不会,人家现在是蒋光明的爱徒,明年准备去美国加州大学公费读博。他脑袋又没病,怎么可能为了个二货,一拳头打掉山姆大叔的船票。”江源鼻子里发出气音,来回着踱步。

    二货这个词直扎桑榆的脑神经,她黑了脸,眼神也沉下去:“不是我来了,你就把照片删掉吗?现在我人站这里,该你兑现诺言了。”

    “不急。”江源摇摇头,着从地上拿起瓶易拉罐装的雪花,仰头咕咚咕咚灌自己,把里的啤酒当成了矿泉水在喝。

    江源脚边扔着三个空瓶子,靠柱子的半透明塑料袋里除了剩余的两瓶啤酒,还有平坦开的一沓纸。桑榆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发现是打印出来的英文文献,从题目看应该是江源在陈斌那里除开万能细胞外的另一个研究方向,但这稿子上的第一作者赫然是刘珊瑾,江源的名字只堪堪缀在一长排并列作者的最末尾。

    “你被刘珊瑾抢了学术成果,所以拿我和秦雪柔撒气呢?”桑榆挑起嘴角,毫不客气地嘲讽,“我以前就知道你无耻,但也没想过你能令人作呕到这地步。江源,你可真让我开眼界,见识到了极致的欺软怕硬是张什么嘴脸。”

    “我没有!你胡八道!”江源黑下脸,瞪大眼珠子看向桑榆,“你懂什么!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你们都不过是吸血虫!那个课题我从研究生开始做,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熬了四年,甚至最后定稿文章都是我写的。刘珊瑾做了什么?她一共就花两时分析过八个样本数据!可结果她是第一作者,我和从头到尾统共养了两盘细胞的那货一样并列第四作者。他妈的!并列第四!”

    江源着激动地将啤酒砸在地上,然后一脚将变形的易拉罐从七楼平台踢飞下去。他半佝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脖子上青筋儿暴起,正怒火中烧缺少一个发泄点,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在笑什么?”江源大声质问桑榆,酒精作用下强烈的情绪迅速瓦解了理智,他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回一丝一毫从容淡定,辛苦维持的“社会精英范儿”被无情地扒皮显出原型,那怯懦自私又无能暴怒的样子像条狂吠的疯狗。

    “笑老天开眼,你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桑榆抱着胳膊,,“就你那稀烂的人品,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刘珊瑾能看上你什么?现在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你看,你至少能帮她发文章。”

    桑榆的话完,江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期间嘴唇动了几次却都没发出声音,像是要努力组织一番语言才能把要的话从舌尖吐出来。

    “你不懂刘珊瑾有多可怕。”江源终于再次开口,他到那个名字时咽了口唾沫,眼睛里的怒火被另一种强烈情绪迅速压过去,“刘珊瑾就是个疯婆子。”

    “你觉得我拿秦雪柔的照片威胁你可恶是吧?那我告诉你,刘珊瑾天天都在对我做同样的事儿,她用陈斌的事情威胁我,把我当她心里的兔子一样拿捏揉搓。”江源一开始还是低声诉,但着着声音就拔高起来,很明显他的怒火再次占据了上风,把畏惧担忧都抛在了理智够不到的地方,“刘珊瑾就是个变态控制狂,我上几次卫生间都要汇报,她把我当宠物,当奴隶,恨不得给我装上实时定位的跟踪软件!桑榆,你想不到我的痛苦!秦雪柔和张悦算什么?不过就是被睡了几次,陈斌也没有要把她们当成奴隶!况且她们还从陈斌那里拿了好处!”

    “什么好处?我怎么不知道。”桑榆冷笑着。

    “你怎么不知道?”江源大声,“张悦不是去美国读博士了吗?还有那个熊凌峰,他凭什么能拿到美国加州大学的ffer,我不信凭他自己”

    “张悦学姐是不是去美国读博,你不知道吗?你谎话太多自己都信了吧!”桑榆越听越上火,终于忍不了这些歪曲事实的言论,厉声打断江源,“你要是嫉妒熊凌峰师兄拿到加州大学公费留学资格可以直!人家发区的文章可不像你们靠见不得人的段!江源,我听你话直恶心!‘不过是被睡了几次?’呵是个人就不出来这种话!”

    桑榆摇摇头,她气得不想再跟江源多理论,此时只有一腔积攒半年的火气急着要发出来:“江源,你就是烂泥里的腐蛆,吃屎的臭虫,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你惨?我看刘珊瑾对你还是太好了,应该在你脖子上拴条链子锁厕所里!我不乐意骂你是畜生,因为畜生受不了这种侮辱,鸡鸭鹅哪个不比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