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落尘的时间
考研成绩在第二年的三月出,桑榆的成绩不出意料的非常好,高出了国家线足足七十分。周围人都觉得这纯粹是硬实力的展现,但宋濂坚定着这里面多少也有鸡鸣寺佛祖的一份功劳,为此两人还专门又去了一趟还愿。
从药王塔下来时,宋濂在纪念品商店里买了两串据开过光的黑曜石串,他和桑榆一人一个既是讨佛祖庇佑的好彩头,又有点情侣款的意思。
黑曜石串子本身并不贵,跟上次圣诞节宋濂送来的那大包包奢侈品的价格根本没法比,可桑榆却更喜欢这份礼物,因为它满含着宋濂的温热细腻心思,寄托着两个人美好愿望。桑榆觉得大抵这世上的真挚感情总要比钱更稀罕那么一点点,尤其是当他们两只紧紧拉在一起,带着体温的珠子就会不乏避免地碰触,极轻微的声音擦过耳膜掉进心里,像吹动了迎春花骨朵的软风,像落在冒头青草尖的雨滴,每个的动静都满藏着应该醉死在春日里的一腔柔情。
回到寝室后,桑榆迫不及待地把串分享给了吴若晴和秦雪柔,白嫩圆润的腕子上一圈黑色圆润的珠子在灯光下多了层柔光。
秦雪柔看着一脸喜悦的桑榆,轻笑:“还是去求学业,我看鸡鸣寺求姻缘才最灵,我下周也要拉着师兄去。”
自打熊凌峰把秦雪柔拐跑后,原本兔子一样话做事儿都心翼翼的姑娘,现在这张嘴巴也逐渐厉害起来,虽然话声音依旧柔柔弱弱,但眼神里加了几分狡黠,真心笑的时候多起来,连以前玻璃纸般脆弱的情绪也变得有了韧性。
“还叫师兄呢!这么客气,也不怕你家熊凌峰再跟你哭。”桑榆马上反击啧啧嘴。
秦雪柔后悔自己就不该晚上卧谈会的时候起两人确认关系时熊凌峰痛哭流涕的事儿,眼下被人拿出来调侃,她一下子就红了脸:“叫师兄也挺好的,师兄都没不好。”
“榆,你看你就不懂了。”吴若晴咬着嘴唇内侧坏笑了下,然后摇摇指,,“人家不好这就是情趣呢?”
“哦!”桑榆笑着故意拖长声音,跟吴若晴起了秦雪柔的哄,眼看她一张白脸成了关公,强抿起上扬的嘴角,奶凶地跺脚作势抬要打。
“瞧,这就不好意思了!”“你家师兄也不像个脸皮薄的人!”桑榆和吴若晴嘴里也不饶人,这俩人互相依靠着笑成一团伸去挡秦雪柔的攻势,你拍我后背一下,我掐你胳膊一把,三个人闹到后来也分不清个阵容,完全是学生式又跳又笑。
正闹得欢腾,吴若晴扔在桌上的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登时脸上的笑就僵住,嘴角立刻掉下来。桑榆和秦雪柔见状也停止打闹,凑过来看清来电显时的人名后,寝室的欢乐气氛瞬间散了大半。
吴若晴紧皱眉头,盯着,指尖停在屏幕上红色和绿色中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滑向了绿色的“电话”。她甩了下长卷发,微侧过脸,右横在胸前垫着左臂的胳膊肘,口气冷淡听不出情绪:“怎么了?”
“你给我个银行卡,我把拿你的一百万转过去。”许冠一,“你的表我赎回来了,一起给你。”
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时隔一年再次听到有了种奇特的陌生感,像蒙尘的旧物,明明每个细节都记忆清楚,但又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夹在时间里的变化总让人特别容易就被触动,如南美那只扇动翅膀引发海啸的蝴蝶,轻易地打碎眼前的平静,引出深埋起来的万千纠结。
“不要了”三个字卡在舌尖上,她哭着闹脾气的时候扬言要把许冠一爸爸的那块表扣下来偏就不还给他,可现在又转了心态。自从那次分开后,吴若晴在学校里就没见过许冠一,以前天天在一起,总觉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忽然就没了影子,她曾经以为n大很,现在一想其实也足够大,容得下上万个学生的地方,见不到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好。”很长的一段沉默后,吴若晴才开口,她话的时候点点头,很郑重的样子。
许冠一应该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一时不知道什么好,两人陷入了种并不算非常令人尴尬的无言里,这么僵持了大约半分钟后,他:“我还在上沪,等后天回来,咱们去食堂把表换回来。”
“嗯。”吴若晴始终垂着眼睛,嘴角绷成一字。桑榆看不出来她的情绪,只是一贯不怎么靠谱又没正行的家伙忽然这么冷静,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安。
既没有话,却又不想这么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像有些始终不出口的不舍拉扯着他们。就这么又耗了半分钟,最后还是许冠一先开口,他:“我挂了。”
“嗯。”吴若晴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挂断,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许冠一了要挂,却像是在等对面先挂掉,磨蹭了十几秒也没听到“嘟嘟”声,短促地叹了口气,轻声“谢谢你”。
“嗯,我知道。”吴若晴这句完终于把电话挂了,她放下,深吸口气,侧头看向桑榆和秦雪柔,:“我把许冠一的东西还给他。”
“真的要分开吗?”秦雪柔轻声问,她总觉得就因为吵了一次就闹分,实在太不值得,毕竟刚才打电话的情形看两人也不是完全没了感情。她想不明白他们分明就有牵挂,为什么要死命地拽着一端坚决不肯给对方让步。
秦雪柔完,吴若晴并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衣柜前开始翻放着许冠一表的白色香奶奶。秦雪柔没见到反应,便轻轻碰了碰桑榆的胳膊想让她也劝一劝,桑榆却只轻轻地摇了下头,作为最亲密的朋友她很清楚吴若晴和许冠一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脑袋里始终活跃着一根偏拗自我又克制骄傲的神经,这让两人不管外在性格脾气有多少不同,心里却保持着异常相似的内核。起初正是这份不同里的相似产生共鸣,最后也是同样的固执冷静让他们并不能像大多数情侣那般能在吵吵闹闹里升华感情。许冠一和吴若晴像海上行进的两条巨轮,一旦错过了对方的航线就很难再调头,要追回来那注定又是一段漫长的行程。
吴若晴拿着包看着里的表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桑榆叫了一声,她这才转过身,刚才好好的人居然红了眼圈,右拎着旧牛皮表带,声音干涩:“表怎么不走了,该不是让我摔坏了吧。那后天,我怎么把表还他?”
桑榆想起来她那次气势汹汹地回来把包狠狠摔在地上,毕竟是块用了几十年的老东西,十有**是没经得住吴大姐的折腾。
“要不要直接跟他?”秦雪柔建议,“道歉试一下,不定就和好了呢?”
“我不要。”吴若晴很抗拒地撇了下嘴角,“榆,你能不能明天陪我去修表。”
“嗯。”桑榆在吴若晴的眼神攻势下点点头。
从来是睡到午饭才肯起床的人,早上七点居然爬起来,桑榆一睁眼看见吴若晴已经洗漱完,很是惊讶了一把。八点半吴若晴就拉着桑榆从学校出发,许冠一的表是很老的款式,平时最怕麻烦的吴大姐走街串巷一整天,直到晚上快九点才找着一个能修这种表的店面。
藏在深巷里的狭的铺子是家开了几十年的店,从父亲到儿子再传给孙子,三代人守着十平方,柜台后面一个工作台撑起了半方安宁。儿子把表从吴若晴里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递给父亲,头发花白的老师傅熟练地打开后盖。他检查了一番,问题不大,半个时就能修好,话的时候抬头上下扫了眼吴若晴,目光停在她腕上十几万的宝格丽几秒后,感慨这么时髦的姑娘居然肯花心思修这么一块值不了几个钱的表,想来这块表该属于一个对她挺重要的人。
“一个朋友。”吴若晴,“不心给人摔了,总得修好吧。”
吴若晴话时,桑榆侧头看着她,每个细微表情都收进眼睛里,刻意摆在脸上的满不在乎显得生硬不自然,甚至连修表的老师傅都瞧出来了,弯着嘴角笑笑,没有继续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