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无赖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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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红梅被赶走后,桑榆晚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心里认定了这人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但此后一连三天却的确没有再来骚扰过她或者宋濂。

    “老幺,瞅一眼!你看这人是不是宋哥媳妇她爸吗?”宋濂中午吃完饭,一进屋就看到老三背对着大门,高举对床上的人话。

    宋濂快步上前,一把将拿过来。老三在看的是s省内挺有名气的民生节目,各种狗血离奇的家长里短占据了大部分当地中老年人的餐桌,老三从跟爷爷奶奶长大,算起来是节目十几年的老粉丝,每天中午守着看直播,晚上还要看个话题专访。

    “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王女士刚刚受到了另一名女士的攻击,作为王女士的丈夫,桑先生表示袭击他们的人是自己的前妻陈女士。”镜头对向厮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中间的桑德民明显在拉偏架,路过的护士和路人有心想要把两人分开,但奈何战况实在胶着。

    宋濂不认识王红梅,但他可记得桑榆她妈的长相,镜头扫过去,瘦的女人脸上已然挂了彩。

    “草!”宋濂一个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这在哪儿?”

    “看背景是省第一医院。”老三见状站起来,“宋哥,要帮忙补?”

    宋濂知道老三楼下停着辆家里淘汰下来的老福特,伸弹了下桌面:“把你车借我。”

    “好,就是车子有点脏,好久没有洗过了。”老三虽然嘴里默默叨叨,但上利索地把车钥匙拆下来给了宋濂。

    宋濂拿过钥匙,一边跑着下楼,一边给桑榆打电话。

    “怎么了?”桑榆问。

    “你妈在省医院跟人打起来了。”宋濂急声,“我借了老三的车去研究生组团门口接你,啥原因路上我们再慢慢找。”

    她妈能和谁打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桑榆脑袋里只有一个答案——王红梅,但至于为什么会跑到医院跟人打起来,她也一脑袋问号,但既然宋濂了,应该是不会假的。桑榆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她拿起椅子上的薄外套立刻跑下楼,等了三分钟就看到老三的白色老福特。

    桑榆坐在副驾驶上,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一个叫观察眼的节目不?”宋濂问。

    桑榆点点头:“哦,时候跟我妈在公共卫视上一起看过几次,怎么了?”

    “就是那个节目,今儿中午搞直播的时候老三看见陈阿姨和人打起来了。”宋濂,“我听主持人口气应该不是第一次上节目,像个回访。你要不搜一下,估计能找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桑榆点点头,她搜了下观察眼近期的节目单,两天前的一期震惊!吸血鬼母女榨干父亲新家庭冷血至极逼死弟弟的点击量远远超过了前后视频几十万。封面上的人戴着口罩,但只凭那双三角眼和眼角的泪痣,桑榆就能认出来这人是王红梅。

    光是这个标题就足够扎眼了,桑榆只觉得瞬间浑身气血上头,她咬紧后槽牙点开视频,王红梅对着镜头开始哭诉自己和丈夫如何倾尽所有资助前妻女儿上学,读研究生成是他俩拎着大包包礼物去求了老师走的后门,甚至连桑德民当年出轨都是因为受不了老婆家暴。

    她凭着令人咂舌的丰富想象力把陈秋霞和桑榆描绘成两只彻头彻尾的吸血虫,尤其是桑榆,她不仅吸干父亲新家庭的血,还是个专钓凯子的拜金女。现在弟弟病了,救命的钱被她败光,却又一分钱都不肯出,就等着他们一家人活不下去,来抢家里现在唯一值钱的店面。

    “草!真他妈能瞎编!”宋濂理解了桑榆她妈为啥要坐车来宁城去医院跟王红梅打架,他只听着声儿都气得痒,想要骂娘。

    桑榆沉着脸没有吭声,扭头看向窗外。她这会儿脑子里嗡嗡嗡直响,王红梅的每个眼神每个字的口气都在眼前耳边自动播放,这样上头的火气与之前面对江源时的无力恼怒并不完全不同,它是恨得人牙痒,想要扑上去一口撕开脖子咬碎骨头的那种愤恨气结。

    宋濂他们到省医院的时候,直播早就结束了。桑榆跑进医院大厅,环顾一周发现了坐在角落的陈秋霞,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脸上有两道结了薄薄一层红痂的两道明显抓痕,眼窝翻青,嘴角也肿着。

    桑榆再如何坚强的人,看见她妈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她叫了声妈妈,跑过去把干瘦的女人抱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脖子,抽着鼻子,嘟哝:“妈妈妈妈”

    “哎!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陈秋霞面对女儿有点局促,她是个好面子的人,狼狈的样子让她心里怪别扭的,觉得自己给这么优秀的女儿丢了脸。她舔舔嘴巴,摸了把桑榆的头发,“吃过了吗?妈带你吃饭去。”

    “妈妈,你吃过饭了吗?”她妈节俭惯了,桑榆一边问着,一边摸到了夹在母女俩之间的包。

    “我带了两个包子,下午就回去了,不浪费那钱。”陈女士:“你也赶紧回学校去,别老跟妈眼前晃。”

    “你自己包的包子?”桑榆抽抽鼻子问。

    “哎,猪肉白菜。”陈女士点头。

    桑榆直起身,从陈秋霞怀里拿过包:“我想吃你包的包子,这俩留给我吧。妈,宋濂停好车就过来,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陈秋霞知道女儿的男朋友叫宋濂,没什么钱,但挺上进的一个伙子。她摸摸脸,局促地一下子就站起来,连忙摆:“不行不行!第一次见姑爷,你妈就这样子?多丢人啊!改天,改天,我收拾好点,包个红包再!”

    “没关系的。”桑榆挽住她妈胳膊,“他见过你。”

    陈秋霞愣了下:“什么时候?”

    正话,背后有男人声音不高地喊了声桑榆,这回显然来不及逃跑。陈秋霞短促地叹了口气,轻打桑榆的背,整理整理表情,笑着转过身。她一眼看见宋濂,脸上表情微妙地扭曲了,然后猛地侧头看向桑榆:“这不是当时我送你上大学,车上那混混吗?”

    “啊,是他。”桑榆笑着靠近陈秋霞两分,“吃饭的时候跟你。”

    这顿饭吃的宋濂满头大汗,面前一碗米线从热放到凉他一共吃了不到五根,全程神经紧张地回答陈女士的十万个问题,到她一口气喝下半碗汤,宋濂就差把高考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给她复述一遍了。

    陈女士对宋濂介乎在满意与不满意边缘来回横跳,听他话和桑榆的描述是一万个满意,但只要想起来他曾经在大巴车上的做派就得皱眉。

    “我记得你有个大文身,怎么没了?”陈秋霞抢着付了账后,问宋濂。

    “那是个文身贴。”宋濂尴尬地撩起袖子露出来白花花的胳膊,“阿姨,假的。”

    “哦,假的。”陈秋霞点点头,“那你考大学不会也是假的吧?”

    “不不,那是真的。”宋濂苦笑着,“国家高考,我哪有本事作假啊!”

    一顿午饭吃了将近一个时,终于送走了陈秋霞后,桑榆和宋濂找到了王红梅儿子的病房。八岁的孩子因为脑瘤,头比正常孩大了一半,头皮上青色的血管凸起,眼珠鼓出来导致眼睛无法完全闭合,大睁着颇是吓人,他看见有人进来后,紧张地拉住了边的栏杆。

    桑德民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站起来问桑榆:“你怎么来了?”

    “我找她。”桑榆指向正收拾保温盒的王红梅,“那些谎话,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呵。”王红梅冷哼一声,撩了下头发:“我要我儿子的救命钱,做妈的人,我安心得很。”

    “要?你儿子的医药费凭什么管我要?”桑榆冷声问。

    “凭什么?凭你是他姐姐!”王红梅放下保温盒,直起腰笑着,“老人都长姐如母,你就看着你弟弟没钱救命?”

    桑榆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弟弟啊,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冷血!”同病房的一个老人忽然发声,“你看看这孩子多可怜,你做姐姐的怎么能不管?再了,你爸和后妈对你够好了。”

    “好?十年没见过一面,零碎加起来统共给了两年生活费,现在她儿子有病了来找我,一伸就是三十万,这就是好?”桑榆看向话的人。

    老人听完,摇了摇头:“你这女娃娃怎么撒谎呢?”

    “你”宋濂刚出口一个字,桑德民忽然站起来:“你出去!一个外人轮到你话了吗?”

    “你什么!有本事再一遍!”宋濂一着撸胳膊,桑德民见状立刻软下去。他坐回凳子上,被王红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她向桑榆走过来:“不是找我吗?走,出去。”

    王红梅走到病房尽头的一个安全通道,她回头看着桑榆,笑:“怎么?生气了?”

    “你想干什么!”桑榆怒吼一声,把王红梅推到楼梯间的角落里。

    “你和你妈是要脸的人,但我这人又不要脸。”王红梅靠墙抱着胳膊,目光在桑榆和宋濂身上转悠了好几圈后,慢腾腾地,“拿三十万给我,我在电视台给你们道歉,我给你母女跪下都行,但前提是要拿钱来,否则什么都别跟老娘谈!我跟你们耗到底了,我儿子活不成,你们谁都别想消停过日子!”

    桑榆瞪着王红梅,目光冷狠决绝:“你随便,反正我一分钱不会给你!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