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萝卜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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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巴一闲下来就总想找东西吃, 池秋最近整日忙的不是一日三餐,而是间歇时候慰劳慰劳口舌的零嘴。

    买了新鲜的葵花子回来各种调料炒制,不时想法调着糖的分量看如何能把新粉栗子炒得更好吃, 没过多久, 这样的食已经满足不了池秋了。

    她开始折腾怎么去炸些藕条素丸子, 毕竟肉条拿来炸着浑吃似乎有点浪费钱,家中果蔬的一大来源——高家, 在京里仍旧发挥着输送应季鲜货的作用,正好送来了一大筐萝卜莲藕。

    于是整个院子便听着池秋剁了两三天的菜。做丸子的秘诀大约就是“咚咚咚”将豆腐萝卜马蹄一起剁碎, 活上面粉, 捏成圆滚滚不大不的丸子状,在锅里上沉下浮片刻,就个个金灿灿滚出了锅。齐娘子受邀站在一旁, 刚拿起来咬了一口, 一头哈气烫,一头却仍不住嚼了嚼给咽了下去。

    又香又焦, 里头绵软, 素丸子吃出荤味来。

    藕条的惊艳来源于外层的软糯和里层带着些沙质的甜脆,又钝又脆, 是种奇特的口感,池秋学着北地的人,将素丸子藕条白菜粉条放在大锅里一起烩上一锅,确实鲜美。

    等徐晏然也来吃了一趟, 池秋才知道这藕和萝卜,其实是外地送来, 跟进上的一样的品种,比肉还要贵上一倍。

    这回再看着锅里的藕条素丸子, 痛定思痛,池秋干脆又炸了一锅酥肉来缓解心疼。

    钟应忱回来时,就看见池秋正和齐娘子对坐着,专心吃着炸酥肉,酥肉选得正是里脊,无肥处无硬骨,一咬下去,就是嫩生生外酥里软的肉,撒上一层孜然粉,吃到嘴里,辛香味还冲着鼻子。

    男主人已经回来,齐娘子不好久留,揣了一包池秋塞过来的炸酥肉,便回了自家。

    没了旁人,钟应忱才拿出纸笔,慢慢梳理自己近日探得的消息。

    池秋勾过头去:“可听出来什么新的?”

    池秋不会断案,却怀着一颗热烈的心,便是想不出别的,也要将消息知道得详尽才好。

    要有多少新的,却也难,一来周家才刚回来,不好混进人去,二来想要听的这个人已死了几年,还记得他的少之又少,得再明白些就会草惊蛇。

    饶是如此,仍旧有了些眉目。

    周大兴能在府中大老爷心腹手下当差,在仆役中过得也算是顺当的。且又一向有眼色,心思活络脑子快,人缘不差。

    上船之前,周大兴并没什么异常,只是二十多岁还没娶媳妇,家里未免着急,还曾追问过,他却大咧咧一挥手道自己自有成算,不过前后一年的事,瞎操什么心。

    新的突破口就放在了这里。

    他那时的相好,原本是在书房里当差,后来被远远的嫁到了别地。

    池秋终于觉出了些许怪异。

    到了如今,钟应忱连亲爹都怀疑上了,竟从没提过府中其他人。

    沉思良久,他的目光落在闲翻开的诗中最后一句。

    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

    世上当真有终身带着面具过活的人?

    钟应忱只是了一句:“能将整件事料理得如此干净,府中其他人,做不出。”

    周大老爷,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的。

    池秋见他眉头深锁,心疼下脱口而出:“不如我上门去看一看。”

    她越想越觉出是个好主意:“我扮作厨娘,内宅里头才好问话,尤其是那个什么姨娘房里的丫头…”

    未完便让他沉沉目光止住。

    “好生在家呆着!”钟应忱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这事,你想都别想!”

    那是一个埋没了整船人性命的龙潭虎穴,他不可能允许池秋前去犯险。

    钟应忱拿定的主意,池秋是动摇不得的,但心思仍旧滴溜溜转,算盘了一遍又一遍,正叹京城里无门无路时,就有人送了梯子过来。

    “你谁家?哪个周家?”

    怕因为日里夜里想着才出现了幻觉,池秋紧盯着吴六郎,竟真的在他的话里分辨出了只出现她们私下闲话里的周家两字。

    “怀锣巷的周家,家里的老爷子正放外任,这回要请店里做私宴的,正是他家大老爷。”

    终于逮到了一个主动和她来聊周家境况的人,池秋眼睛晶晶然亮,一心等着他吐露更多。

    “是那大老爷,多半却是他家女眷,我着人问了,这家的姨娘甚是受宠,因行动有度,在府中颇得敬重,内宅里多半是她在主事。你去时,只管做菜,旁的不要多。我让成大随你去,若有事,一唤他便能去帮忙。”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果真遇着不称意的,直接顶回去便是,我这店里做的是生意,不是下人。真有事,自有我担着。”

    到此处,看了池秋一眼,他似是无心道:“正好店里新做了一身衣裳,这两天先备菜,等后天去她府上时穿上便是。”

    她家里又不是没有衣裳,池秋摆手想推,却让他一句“既是顶着我店里的名,自然要穿得体面些”给堵了回去。

    池秋空手出门,回来时却捧了一身衣裳,上好的杭绸,月白底的裙子,葱青杨柳枝花色的衫子,触手柔软,没有五两银子,根本做不来这一套衣裳。

    尤其青绿都是池秋钟爱的颜色。

    钟应忱搭眼一看,心中立刻警觉。

    他事情都在心里搁着,从来不破,只轻轻巧巧拿了一套新衣服出来,就让池秋定主意换了这套,退回那套。

    池秋的晚上是用来苦思新菜的,钟应忱的晚上是用来给她配衣裳的,到了第二日,她再到店里时,方到门前,就似一片彤云锦霞轻轻飘落。

    樱草色短衫,袖子前一丛花若隐若现,颜色同下裙相称,娇嫩鲜亮的红色,比朱红轻巧,又比淡红庄重,晕染渐变到裙尾,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透亮。

    吴六郎才笑着出来,就看见池秋身后的钟应忱。

    钟应忱一看便是年少才俊,着意扮下两人前后并立如一对璧人,闪闪发光,且这才俊还甚是有礼有节,拱手所言十分谦逊:“多谢主人家,内子一身厨艺却是家学,她不爱花粉,偏爱这锅灶饭食烟火之事,到京里原要荒废下去,幸而寻了贵店,也不必整日只在家里闷着捣弄了。”

    他这话感激里不乏趣,池秋觉得十分有趣,还是吴六郎却似是见了鬼,往后一步查点将自己绊了一跤,话也比平时格外艰难。

    “内…子?”

    池秋才想起她未过家中事,便拉过钟应忱:“这是我家钟哥,如今在官中当值。”

    要不是牢记着低调低调,她恨不能将钟应忱事迹样样的清楚。

    吴六郎却没什么兴致接着她的话,一整日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过菜都要连唤好几声。

    池秋回家将这事拿个趣事来,钟应忱却拉过她:“以后出门要记得盘头梳髻。”

    池秋缩缩头,可怜巴巴:“你不在,我不会。”

    她只会散辫子。

    钟应忱失笑,拿过梳子来给她梳了结的头发,只得叹口气:“辫子就辫子吧,你喜欢就好。”

    若让她自己盘髻,只怕到家时她还未出门,在忙着梳头发。

    没敢提要去周家的事,还特意跟吴六郎了要保密。

    他只有气无力点了点头,眼光在池秋身上凝了一瞬,又叹息似的移开了。

    池秋的心思早便飞到了周家。

    既然那龚姨娘生在北地,想必更愿意吃面。

    要想探听消息,就得在吃上多下功夫,池秋心里转来转去,终于锁住了一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