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有件事想同你。”赵鹤唳案桌上的年鉴堆得老高,一本年鉴有两三本书那么厚,等他停下中的活,赵池馥才软呼呼开口。
“你便是。”
他将挡住他视线的年鉴挪开,好让自己能看到她整张脸。只两三日不见,他却觉得过了好几个月似的。
“下个月乌丹国的使臣来,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赵池馥坐起身子,将伸出的收回来放好,杏眸湿漉漉望着他。
“都是男子,你去作甚?”
赵鹤唳当她要什么,原是这种提不起女子兴趣儿的事。
“我没见过别国的人,也没见过他们带过来的稀奇玩意儿,便想去瞧瞧,见见世面,免得人家我这个皇妃没见过世面,那可不就丢人了嘛。”她嘟嘟囔囔的,水眸也软软的。
“但那宴席上都是男子,女子不得入宴。”这是历来的规矩,往年接待使臣的宴席上,赵鹤唳还没见过有女子出现,除了进来献舞的舞姬。
“还有这种规矩。”赵池馥脸上的期待顿消大半,垂头丧气地沉默半晌后,她突然又抬起脸来激动道:“那若是我混作殿下身边的侍从呢?哥哥只要让殿下去,我便能跟着去了。”
“这是殿下出的主意吧?”这下,赵鹤唳算是看明白了,她是为了薄云暮才过来的。
“就,就算是吧。”
她的声音变弱了,眼神也不敢再直视他。
“才嫁出去两日,就知道要帮自己的夫君话了。”赵鹤唳的话得阴阳怪气的,眼神也凉凉的。
“可以吗?”
她没否认,倔强地继续问。
“不可以。”
赵鹤唳冷声回绝。
赵池馥的眸色颤了一会儿,才缓缓从软椅上起身,低着头道:“今晚就当我没来过,不打扰了。”
人要走出内屋时,却突然被他扣住双,他的头低下来,声音压得很沉,“你很喜欢替他做这些事吗?”
他的突袭没有任何预兆,屋内烛光昏暗,外面雨声淅沥,两个人的身子挨得很近,她被他这样困着很不自在,扭了下,“你不帮我不怨你,但你的话,我也可以不必答。”
她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更不喜欢他这样的问话方式。
赵鹤唳凝着她,沉默着,她的腕很细也很软,他并没有太用力,就是想离她更近一些。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味,他眉眼挂起一抹笑,“香囊绣得很好,我一直带在身边。”
“你好歹也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她的话却句句带刺。
也在暗讽他是那个冷血无情的人。
心,颤了下,不过他嘴角边还是挂着笑,“总之,你能过来我很开心。”他将一划,将她厚重的披风裹到她身上,“外面还下着雨,回去的路上当心别着凉了。”
身上迅速变得暖和起来,她微微抬眸,便能看到他温和的一张脸,“知道了。”她轻轻应了声。
等将她身上的东西都穿戴好,赵鹤唳才放她走,人一从屋里离开,他欢快的眉眼又迅速蒙上一层阴云。
“大人思念四姐,怎么不留她多坐一会?”迟衍替他宽下身上的长袍,见他的魂儿好似也跟着赵池馥走了。
“三殿下还在春华苑等他,留她在这只会落人话柄。”这府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赵池馥,恨不得她做出点有违夫纲的事。
“卑职明白。”
迟衍顷刻觉得自己的话问得有些蠢。
跨进春华苑的门,赵池馥发现薄云暮还没睡下,正坐在茶榻上看书。见她愁眉苦脸走进来,他便猜到结果了。
“今夜饭没吃饱,我让乘风去后厨里端了两碟糕点过来,你尝尝。”
赵池馥看了眼茶榻上摆着的两碟映丝卷,走过去夹起一个,放入嘴里。
“殿下只怕不能将心思放到接待使臣上了。”赵池馥吃完两个,身上的寒气褪去不少,便也放下了筷子,晚上吃太多睡不着。
“无妨,还有时间。”他却好像不着急,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赵池馥打了个哈欠,她今日做了很多事,也走了不少路,在茶榻上坐了一会便打了瞌睡虫。
“不行,我得睡了。”
她完便要伸腿下榻,不陪他看书了。
“正好,本王也困了。”
薄云暮放下里的书,下了软榻,伸将茶榻上的人抱到怀里,低头道:“正好一同入眠。”
“嗯。”
赵池馥迷迷糊糊应一声,便倒在他怀里。她困意一来便很容易睡着,此刻被人这么抱着,她就更肆无忌惮,等他将自己放到软榻上时,她已经睡熟了。
薄云暮未曾想她入眠这么快,给她盖上被子后,便也躺到她身侧。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醒来打开房门时,赵池馥发现外面的盆景上都结了霜,院子里也湿漉漉的,风中带着湿气,一吹过来冷得人浑身直打颤儿。
“要不你披我的氅衣?”见身边的人冷成这样,薄云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同她住了这么几日,他差不多摸清了她的习性,这人最怕的兴许就是冷了。
“不了,大庭广众之下,我怎能披殿下的氅衣?让人瞧见要笑话的。”赵池馥摇摇头,不肯。只紧紧裹着自己的披风,恨不得将头都缩进护脖里。
“那便挨我挨得近一些。”薄云暮将身旁缩成一团的人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身上暖和,赵池馥一靠近便觉得像个暖炉一般暖烘烘的,让她缩着的脖子放松一些,顿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以后冬日你还是少出门的好,省得在路上冻成了雪人。”薄云暮突然想到这么个笑话。
“噗呲——”
果然,怀里的人笑出声来,捶了一下他臂,“我哪儿有那么脆弱了,顶多是冻成半个雪人,到时吓死你。”
俩人有有笑的,从远处的回廊走过来,赵鹤唳正好走到前厅,便瞧见了这亲昵的一幕,以前她那样笑还是在他面前。
“唳儿。”
身后的林氏叫了他一声,他这才转身入屋子。
今日大家一同用过早膳,他们便要回去了,是以,不管昨日那一餐闹得有多不愉快,今个儿也得安安分分出现在席上。
只是简简单单用顿早膳,并没有太讲究,府上的都坐到了一块儿。
“二殿下,三殿下昨夜睡得可好?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两位殿下宽恕。”为表家主之情,瞧着他们二人胃口都不错,林氏这才开口问道。
“都很好。”
两个人同时回着。
这下林氏便放心了,她赔了个笑脸,才好安心用膳。将他们都招待好了,两位太史府嫁过去的姐也能好过些。
凡事她都会以大局为重。
用过早膳,两拨要赶路的人径直上到自己的轿辇里,一句话也没上。
赵长欢心里烦着,昨夜傅氏向她提了想同她一起到昭王府里的事,她们母女俩待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如今傅氏自己待在太史府里,连个话的人都没有。她本想拜托赵意宁有空多过去看傅氏两眼的,可晨间连跟她句话的空隙都没有。杜氏防她防的紧,不愿她接近赵意宁分毫,好似能把她怎么着似的。
这么想着,她觉得也只能按傅氏的这么办了,别的更好的法子她还真找不到。可她刚嫁出来几日,就向薄云弘提这样的要求,恐怕不太妥当,是以,她决定先压一压再跟他商议。
抬眼看向眼前拿着葡萄心思不宁往嘴里塞的人,赵长欢朝他靠近些,伸捻下几颗葡萄,一颗一颗放入他嘴里,“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她体恤地问道。
“父皇对我的禁令还没撤回去,也不知我这官阶何时才能恢复?”连薄云暮都在帮着批注年鉴了,他这边却还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心里着急。
“不如让明妃娘娘去父皇跟前求一求?”赵长欢不懂政事,但女人动一动嘴皮子能让男人心软的法子,她还是懂的。此刻想不到旁的,她便也只能出这个主意。
“薄云暮之前打了我个措不及,这一箭之仇我还没能报回来,这回本王不仅要报仇,还要将他从本王身边抢走的夺回来!”薄云弘咬着嘴里的葡萄,狭长的眸子透出阵阵寒意来。
“殿下有法子,那妾身便等着看好戏了。”她莞尔一笑,扑到他身上,软软靠着。
薄云弘的从她臂游弋到她脖颈间,捏起她的下颚道:“你只管等着看好戏,好好当着本王的妃子便可。”
他着,头低下来噙上她的唇,便有一股香气浸入唇齿间,让他扣住她的肩,将人一捞,坐到自己身上来,马车剧烈摇晃着。赵长欢的身子软得厉害,外面又守着人,她不敢叫出声来,只能闷在他脖颈间忍着,额间透出细细麻麻的香汗来。
回到府门口,他理好身上锦衣,将身下早已泥泞不堪的赵长欢抱到怀里,用她的披风遮着,一路抱着回了屋里。
躺到软榻上,她的身子还软着,整个人眼里带着雾气,她抱着他的脖颈不肯撒,央求他:“殿下以后可不许再到那些个花坊里边儿去了,那些女子身子可不干净。”
他去可不是听听曲儿的,高兴的时候也会临幸那么一两个。此刻见到面前的人这么软趴趴哀求着,他的人也软下来,“好,本王答应你,以后少去,可不能污了你的身子。”
他伸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她的身子都还在紧绷着,还未从方才的那一番折腾中恢复过来。薄云弘心头又麻又痒,也睡了下去。
屋里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叫声,方才在马车外碧月多少听到了些动静,此刻回来又听到他们两个在里面闹腾,不免羞红了脸,退到一旁。
她低着头,耳根子红红的,却死死攥着衣袖。
“你怎么不进去伺候人?”映蓉见她在廊下傻愣愣站着,开口问她。
见她走过来,碧月赶忙将她也拉到一旁,做了个“嘘”声的势,“姐和殿下正在里面闹得欢儿着呢。”
这话一听,映蓉也羞红了脸,但脸上还是露出几分笑意来,“殿下当真宠爱咱们姐呢,二夫人听了定会高兴的。”
“姐姐的是。”碧月的脸上这才挤出两分笑意来。不然方才她可是闹心得很,每听到一阵呻吟声她都多嫉妒一分赵长欢。
想想前天夜里,殿下还在同她玩花牌呢,她输了两局,殿下便捏了两下她的脸,力道不大,碧月觉得他一定是在心疼自个儿。每每想到那晚他捏自己,碧月心里便乐开了花。
“走吧,去烧些热水,姐指不定一会儿要洗浴呢。”映蓉并不知她在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催了她一声。她“哦”地应一句,闷闷不乐跟上去。
赵池馥和薄云暮的轿辇还未能回到府里,便听到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赶到了轿辇前,十分惶恐地跪下道:“三殿下,魏妃娘娘在宫里出事了,皇上召您过去一趟儿。”
霎时间,薄云暮掀起暗蓝色的帘子,死死盯向马车下跪着的太监,“母妃在冷宫里待得好好的,怎会出事?!”
“是,是关于大殿下的,您去了便知道了。”此刻还在外面,太监也不敢太多,只颤颤巍巍求着他能快些。
薄云暮心头着急,转回头看着赵池馥道:“你先回去,我要进宫一趟。”他着,便要下马车,赵池馥忙拉住他道:“慢着,你要去也得坐轿辇过去,这样快些。”
“可是这天这么冷,你走回去我不放心。”薄云暮摸一下她的,果然还是冰的。
“若是你不放心我,那我便陪你进宫,到了宫外我在轿辇上等你便是了。等你出来我们再一同回府。”
她抓住他的,能感受到他动荡不安的心,急得快从心间上跳出来了。
“也好。”
薄云暮着急,便没再细想太多,顺了她的意,二人双双往宫里去。
到了宫门外,薄云暮留了乘风下来,随着太监便入了后宫。
魏良娣被关在后宫里多年,他一年都见不到一次面,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风平浪静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薄云暮脚步匆忙,还催着前面的太监快些,生怕自己去晚了。
去的路上他听太监提了几句,大意是监管冷宫的一位嬷嬷向燕皇后通风报信,在魏良娣的屋子里寻到了一个人,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刀,背后还贴了大殿下的名字。
此事一传到燕皇后耳里,燕皇后立刻带着罪证找到高桓帝面前,这会儿正在乾鸾宫里问罪魏良娣。
这个太监是以前一直跟在魏良娣身边的,她被关押到冷宫后,他便被打发到了后宫的一处院子里做扫地太监,但一直在帮薄云暮留意魏良娣在冷宫里的安危。
这回听了这事,他急忙托着平时打点下来的关系跑出宫来禀告给薄云暮,原本他是要到太史府里去,好在在他回府的路上遇上了。
薄云暮一路赶到乾鸾宫,魏兆德见到他,想拦下,还没碰到他的一寸衣角,人便被一股力击到了一旁。
“父皇,我母妃是被人冤枉的!”
他来到高桓帝面前,急急喊出这句话,便转头往一旁看,儿时印象里的魏良娣是极为清丽动人的,也曾艳压过后宫三千,可如今她脸上布上了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头发和身上的衣裳也十分凌乱,想来方才被人抓住的时候定是挣扎了不少。
“暮儿,你是暮儿?”魏良娣也盯着自己身旁这个陌生的男子,他出落得器宇轩昂,她竟也寻不出一丝熟悉的感觉来了。
“母妃,是儿臣。”
薄云暮抓住她伸过来的。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不见,他们母子一见面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里。
魏良娣的眼神里爬出一抹悲凉,她紧握着这双骨节修长的,努力想要将他看清楚,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只看得模模糊糊的,怎么瞧都瞧不清楚。
“母妃,您的眼睛怎么了?”很快,薄云暮便看出了不对劲。
他伸抚过她的眼,魏良娣将他的抓下来,“没事,还瞧得见的,只不过没那么清楚罢了,不碍事的。”她高兴,每对他一句话,脸上的笑意就浓了一分。
突然,她想到了自己被抓到这儿来的原因,心间一凉,又急忙松开紧握着他的,冷然道:“你走吧,这件事你不要插,皇上和皇后娘娘心思明净,自会定夺,轮不到你在这儿插嘴。”
“那这个人可是你做的?”燕皇后冷声质问她。
若真是因为她这个人,薄云烨这回才遇刺,燕皇后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不是臣妾做的,臣妾虽会些针线活,但也就缝缝补补一些破旧衣裳和被褥,从没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魏良娣矢口否认,就连十多年前的那桩事,也不是她做的,她是被人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