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与子同袍 44
孟然抬眼,心翼翼地询问:“您能借个手机给我,一通电话吗?我……想我师父了。”
“哟!看不出来,你和安澜的私交还挺不错啊,敢情是大房、二房,姐妹情深呢!”齐锋调侃道,“我这弟弟也真有一套,尽管他跟我都姓齐,但论起这齐人之福,也就他一个人能享。电话你就不用了,你师父已经明确指示过了,要求我和齐锐务必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黄江。”
那个玩笑把孟然的耳朵根都给红了,齐锋不再趣他:“这回多亏了你,警方成功截获了从境外流入的两吨毒品。等回了黄江后,我会向市局草拟表彰文件,给市特记个集体二等功。”
孟然不禁高兴起来,转念一想,又问:“那刘捍呢,人抓到了吗?还有我那个朋友、宋科和李科,他们都在哪里啊?”
“你刚才问的这些,经组织上研究决定,暂时不作通报。收网行动已经结束了,你那一环节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后续的事情到了该知道的时候,消息自然会传到你这里。”
齐锋一番官话堵上了孟然的嘴,眼看对方还不死心,他又道:“孟队,你觉得在职务上,自己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
孟然听出了领导这话是有意要提干了,立马接口:“我……当然希望有所进步了,可就不知道安总是怎么想的了,我得尊重他的意思。”
“安澜手底下不是空着一个副总队长的位置么?”齐锋一合计,“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去可以尝试竞聘那个职务。”
齐锋指了一条明路,没坐多久便走了。孟然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好似身在梦中,他轻轻叫了自己一声:“孟总?”
话音一落,孟然便自嘲地笑了。他摊开手掌,凝视着掌心那条又长又直的仕途线,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在南西所当片儿警的画面。
事到如今,今非昔比。过去那个正直、热血的警察竟也有了机会,有了和齐锐、齐锋以及安澜一起并肩而战、同袍而立的机会。
孟然住院的那几天里,外头的世界依旧暗流汹涌。
刘捍终于归了案,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主动向桑区警方自首,陪同他一道走进警局的,还有十位从北京专程飞来的顶尖律师。
在军方的严密布控下,刘捍走不出铁桶一般的桑区,他显然已经得到了姚永昌的指示,干脆来了个反其道而行,就这样带着他豪华的法律顾问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桑区公安厅。他面上看似无比配合,主动且诚恳,声称自己对员工管理不力,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慎让几名下属利用了他的一座私人山庄,搞起了毒品买卖。
对于这起涉毒案件,刘捍态度积极,亲自带着所谓的涉案员工主动投案,并强烈要求严惩嫌犯,以正社会风气。他口口声声标榜刘氏集团一向遵纪守法,这次也绝不护短,无条件服从审讯及审判。
齐锋和齐锐带着逮捕证,一同去往了桑区公安厅,准备把刘捍一干人等统统押解回黄江。而这一合法要求却遭到了桑区省厅的拒绝,对方给出的理由是该案案发地在桑区,刘捍携下属前来投案的地方同样也在桑区,没道理让几千公里外的黄江警察横插一手,把人带走。
两方交涉下来,桑区省厅态度强硬,坚决不肯移交办案权。
剑拔弩张的会议室内,齐锐当着桑区厅长的面冷叹道:“真是想不到,北边的那把大伞居然能撑到桑区那么远。”
自治区的洪厅长顿时拍案,指责齐锐:“你这话里套话的骂谁呢?我能坐下来跟二位谈,那也是给你们父亲齐局长面子!早年平重庆,冲锋陷阵的可都是我们这帮老一辈!你们年轻人办案也得讲个流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人不是带走就能带走的!”
齐锐不卑不亢道:“之前引发黄江暴乱的那个桑民,公然在闹市屠兵杀警。经调查确认,那人的真实身份是一名活跃在蜀川、桑区两地的毒贩。中央早就勒令黄江警方务必把此案一查到底,上不封顶,下不保底。我们顺着毒品这条线牵出了刘捍,押解流程合规合法。现在洪厅长您不肯放人,是不是算请示一下上级?”
这话正中了洪厅长的下怀,他立马表态:“行啊!要不我就给蜀川的柳书记个电话吧?你们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刘氏集团可是中西部地区的纳税大户。不夸张地,这几年来,蜀川省会的GDP也就仅次于北京和黄江了,刘氏集团功不可没。
“刘捍在民间极有口碑,是著名的民营企业家。512地震的时候,那么多房子都移为平地了,就他建的希望学愣是没倒!你们一张逮捕证就要把人带走,到底,伤的是蜀川人民的感情,怎么着也该问问蜀川领导的意见吧?”
洪厅长话音一落,又换齐锋接话:“诶,洪厅,您刚才开口闭口让我们讲流程、懂规矩,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整个乱套了呢?蜀川人民是不是心底里爱戴刘捍,这个不能由您来代表。司法归司法,行政归行政,请示蜀川的省委书记算怎么回事儿?照你这逻辑,那个桑民犯案前还途经过浙江,留下了不少线索、证据,我是不是也该给我丈人个电话,请示一下浙江的省委书记,能不能把这顺藤摸出来的刘捍押回去?”
洪厅长被将了军,横扫齐锐和齐锋一眼:“老齐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行吧,蜀川省委的电话不让,那就按你们的,走司法系统,我直接致电公安部!”
他伸手要拨会议桌上电话,齐锐便接棒而上,抢先一步提起了听筒:“我刚才已经了,中央要求上不封顶,下不保底。这句话不光针对该查的人,该调动的资源也一切从简,随时可用。既然,洪厅长已经同意走司法系统,那我们大可不必麻烦姚部长。”
齐锐罢,在洪厅长的眼皮子底下,拨了一串号码。
这几个数字,虽短却沉,全国各地的政法高官都非常熟悉,那是中央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电话。
中央政法委作为各省、直辖市、自治区所有政法机构的上级单位,其领导、管辖范围内包含了最高法、最高检以及公安部。
洪厅长忽然就心虚了,浑身的冷汗开始不住地往外冒。他实在没想到齐家的这两位公子居然和他们的父亲同气不连枝;更想不到的是脱离了齐则央这座靠山,他们背后竟还有中央的支撑。
这个电话一旦通了,那简直就是一状参去了御前。
此时,齐锐正礼貌地作了开场白:“书记,您好。我是黄江的齐锐。”
简单的汇报过后,齐锐便把听筒递给了战战兢兢的洪厅长。对方站了起来,接过电话,毕恭毕敬地一连了几个“是”,不出两分钟,态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
这通电话仿佛一剂特效药,彻底治好了洪厅长不肯配合的毛病,他当即就同意了对刘捍等人的押解要求。
交涉完毕,齐锋起身要走的时候,不经意地拂掉了洪厅长放在桌上的警帽。他弯腰捡起,竟直接把帽子戴去了洪厅长的头上,话里带着三分严肃,七分玩笑:“洪厅,您这顶乌纱可要戴稳啊!”
眼看洪厅长的脸色都白了,齐锋付之一笑,跟齐锐一同出了会议室。
留在桑区的市特队员们一收到指令,便立刻动身,赶往公安厅,对刘捍等人实施押解。
在回军区医院的路上,齐锐坐在驾驶座上,斜了一眼边上的齐锋:“刘捍的案子,老总算查到什么程度?”
齐锋正闭目养神,反问道:“人不是就要押解回去了吗?”
“押回黄江以后,要怎么审?”齐锐追问,“审他贩毒、杀人?还是审他贿赂官员,涉黑涉政?上面到底是怎么指示你的?用不着在我这里绕弯子,我要听原话。”
“适当击一下,这就是老总的原话。”齐锋淡道。
“适当击一下?”齐锐一怔,“怎么适当?这些年来,为了追查刘氏集团的案子,好几名警方卧底都死于刘捍之手,包括安澜的家人,还有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宋朗,孟然他也至今躺在医院里。我们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就为了适当击一下?击效果的最大化,是不是也就停牌一阵刘氏集团的股票,震慑一下和他勾结的中西部官员,以及北边的那位姚部长?”
“你问得太多了。”齐锋的眉头皱了起来,却依旧没有睁眼。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收网?”齐锐追问。
“你要知道在这场战役里,有很多人比你我更艰难,这当中就包括了老总。难道他不想尽快除掉姚永昌么?我们能做的只有信任并追随他。”齐锋霍然睁眼,视线掠过车窗外的茫茫群山,忽又叹道,“宋朗是个孤儿,没有亲属,不存在遭报复的隐患。等回去以后,你主持办一场烈士葬礼,好好送他最后一程吧。”
齐锐应了一声。
齐锋又问:“有关妈妈的那些证物,你还存在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里吗?”
“我已经把它转移去别的地方了。”汽车停在了一条铁路口,齐锐道。
等待的间隙,齐锋侧头看着齐锐,眼神忽又不怀好意起来:“锐,你给我实话,姚一弦跟你什么关系啊?”
“他和我能有什么关系?”齐锐反问。
“要没关系,他上回在禁闭室里干嘛勾引你啊?我在监控里可都看到了呢。”齐锋调笑。
“我,你能不能不那么猥琐啊?”齐锐气不一处来,“既然都看到了,你当时为什么不派人过来阻止?”
“我后来不是让吴瑕去了么?再,我哪知道他对你有没有意思啊?”齐锋叫屈,“万一他对你是来真的,那不挺好么?你还能代表我方,深度入姚永昌内部!”
前方的火车隆隆而过,齐锐松了脚刹:“齐锋,你真是不把人压榨成渣,都不知道收手。姚一弦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你以为他能这么容易上钩呢?”
“我这不开个玩笑么?”齐锋笑道,“那位太子爷什么原因来的黄江,我调查得很清楚。他来了以后接触了哪些人,我也一清二楚。锐,就你那两任男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你,他们招惹谁不好,要招惹人家太子爷!要论配你吧,我作为你哥,对他们其实都不太满意。要我啊,还是董书记的那个女儿看着跟你般配……”
“住,别了!”齐锐严辞拒绝,“董书记的女儿那么好,不如你离了婚直接娶她吧!”
“我要不是浙江那片的官脉不便松手,你以为轮得到你跟安澜吗?”齐锋嗤之以鼻,往后座一靠,“行,我不逼你!你们个个都爱情至上,跟你们一比,我就是个冷血动物!那祝我们伟大的革命成功之后,各位战友壮丽的爱情也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