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围城里的人捍卫疆土,深情的人看那墙的裂痕
虽然郑择演随后想要忘记这个地址,却鬼使神差地一直背得出那串门牌号,仿佛记住地址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心越升越高,快到喉咙口,一直心想,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是一如既往喜欢恶作剧。
施蕊在二楼安营扎寨,每天早上呕吐的声音都要传到马哥的房间。正在梦里认真寻找女朋友的马哥听到隔壁的干呕,对着走廊喷用不完的万宝龙:“要死哦,要么就赶紧回家去,怎么一直赖在我房子里住。”
马哥发现施蕊已经不拘节。从前那个什么细节都会在乎,生怕自己一个举动会嫁不出去的女孩,正在认真地咳痰漱口,喝水发出吸溜的声音,并且偶尔会穿着内裤去阳台拿衣服——那是他从后面区抄近路看到的,惊得他……多看了两眼。他实在是没明白为什么婚姻会造成女人心态如此的坍塌,尤其是看到喻之美和荷姐,会觉得提着一口气的女孩可爱得多。更不要提隔着一层墙壁,听到施蕊哭着电话有多让他厌烦。
而他又忍不住去关心——毕竟孕妇如果出了闪失可是要死在他家里,房租风水都是马哥的大事,绝对不能被破坏。没了妙林糖水铺,他叫上荷姐一起去三楼找简兆文,最近所有人都没动静,他仿佛被一个人留在了平行空间。
而简兆文只把钥匙留给马哥,三楼的露台野草疯长。马哥也接到了喻之美的电话:“马哥,我在北京也租了个房子,最近麻烦你多上楼照看猫。”
“啊?”
“猫粮如果没有了我钱给你,添麻烦了。”
“你和简兆文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啊,忙。”喻之美已经挂了电话。莫名其妙的马哥心有点慌,都顾不上聊施蕊:“喻之美和兆哥搞什么啊,两地分居的,要分手啊。”
荷姐表情怪异:“别瞎猜。”
“是受不了异地恋,但是谁受得了啊,喻之美一走就是半个月,简兆文也是个创业公司的老板,喻之美竟然都不懂得迁就。”
“让喻之美迁就,怎么可能。他们俩都是太看重事业了,非要有个输赢。”唯一知道散伙饭内容的荷姐,正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准备换个话题。
“那么累干嘛呢,结了婚花老公的钱不舒服吗。”施蕊惊讶之余,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喻之美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把老公的钱攥在手里,然后不去工作就行了,如果在外面有人,只要不离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男人不都是这样。只有荷姐想不开,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真爱放弃稳定的婚姻。如果是我,我就会忍。”
“还不忘了噎我一句。”欧静荷不肯输:“明明自己在这儿跟蹲怀孕监一样。”
马哥也好奇:“对哦施蕊,你是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住,你老公都回东北去发展了,怎么也没见你跟回去,还留在上海自己安胎?”
施蕊不再回答,只站起身去拿水壶:“我有点累了,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而没过几天马哥就电话给荷姐,热情讨论施蕊的八卦。马哥在窗台边挥哑铃,听到施蕊在隔壁哭着电话,立刻放了哑铃把耳朵送出窗外。听下来的意思,结婚后没多久蒋磊就知道了施蕊的“过去”,顺藤摸瓜找到了相亲论坛,被侵犯的事被楼主炫耀;和富二代吃饭时富二代随口提起自己睡过的女孩,自己的老婆又是其中之一,便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马哥在电话里上海话滔滔不绝:“早没发觉这人藏了这么多故事,我之前就觉得她心眼多城府深,也没想到是因为故事多!哎哟,吓死我了,这大八卦,我不跟你讲出来我难过的呀!天大的秘密难道要我一个房东自己憋着……”
欧静荷正在等心理援助团队的到访,不意外却又心咚咚地跳:“天啊,受这么多苦,她怎么忍得住。”
“她在房间开免提,听下来的意思是想离婚,但因为怀孕了就在等男孩还是女孩。”
“岂有此理,还要重男轻女吗?”
“不是,但好像是在装修房子,父母住一套他们住一套,生儿子他们住大的,生女儿就住的。”
“那还是重男轻女咯。”欧静荷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敦:“我去会会施蕊。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还把我们赶出来,她是要在房间里自生自灭了。”
去进口超市挑了牛奶又买了应季水果,欧静荷用钥匙直接开了施蕊的门。她总觉得自己的善良在身体里不可抑制地长出来,开糖水铺时看到施蕊,她甚至懒得把视线挪到她身上。施蕊躺在床上眼睛红肿,看到欧静荷下意识地挡了挡眼睛。欧静荷也不看她,只转过身往厨房走:“借你菜刀用用,我买了水果。”
“你是来……”
“一个人在家怀着孕,总不见得什么都自己做,有上顿没下顿吧?我以前在糖水铺的时候别看是老板娘,员工的三餐自己解决,我有的时候无聊也会叫外卖,想到等几十分钟太久了,都会饿着肚子睡一觉——我猜你也差不多。”
“怀孕实在困,就懒得动。”施蕊的肚子已经有了五六个月,鼓起的肚子中间有点尖,用曾经婆婆的话这是男孩的象征。而立志破除迷信的欧静荷把话憋了回去,只对施蕊:“你先去把面包吃了。”
面包是从旁边的餐厅包过来,夹层里是叉烧,一路提过来还是温的。施蕊在身后狼吞虎咽,欧静荷装作闲聊,微微试探:“究竟因为什么搬回上海,不是已经跟他回了东北吗?”
“闹别扭呗,他不习惯,我也不是很受得了他。东北又没那么容易找工作,我回去每天都在复习考公务员。”
“你不是很喜欢这种轻松工作。”
“但是回去了就是被他数落呀。”
施蕊避重就轻,开始讲起了回到东北短暂居住的生活。殷勤地来帮忙扫卫生,连儿子的内裤都主动洗的妈妈,烧了一桌子北方菜毫不顾忌媳妇讨厌大蒜的爸爸,还有出了差错第一时间无端先把火气撒在媳妇身上的蒋磊。欧静荷越听越起劲,手里的刀都变利了。施蕊靠在门边还没完:“不光他受不了我,我也受不了他。他妈妈一天到晚以儿子为骄傲,名校的硕士又回老家做领导,不在一个城市周末也要开车去吃饭,不然就坐大巴来找我们。家里姥姥去世三周年迁个坟也要把蒋磊叫上,是来沾沾祖坟的风水,周末都在和他们交道。”
“哦,新时代妈宝。”
施蕊在房间里找瓜子,两瓣嘴唇吐出瓜子皮又话的样子已经活脱脱是闲聊的妇女模样:“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去了之后应酬多,工作时间又不忙,手机里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都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得多了!聊天记录他都一条一条删掉,只留下正经聊工作的,但是我查到他微信红包记录,给女孩情人节发红包,一千三百一十四块;还有骗我陪新来的外地同事找房子,晚上不回家吃饭,第二天我查他的手机,那个同事根本没和他话,我反倒在支付宝里看到了电影票和火锅店的消费,和女同事看电影去了……微信红包就是暧昧记录,蚂蚁森林不同消费就是不同积分,王者荣耀的王者亲密度都是确凿证据。”施蕊得意地:“我有一百种查到出轨的办法。”
“这你竟然忍着。”
施蕊瘪了瘪嘴:“我是正宫。”
这话听着令人不舒服。欧静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忍什么,离婚呗,一个人带孩子也没那么糟糕。”
“不是,他也很有事业心,就是这么一点点事情不好……”
“别给他开脱。这么久都没来探望你,工作就这么忙?”
“他还是会电话给我的,一周个两三次。”
“他为什么把你逼到这儿来,还不跟我实话吗?”见施蕊咬牙不认,忍无可忍的欧静荷甩了甩手:“行了别了,我也不会再站在你的立场骂他也不会再和你同仇敌忾了,你本来就和你那该死的老公是一伙的,团聚了之后反过来就咬我一口,觉得我挑拨离间。”欧静荷烧开了水:“你的杯子在哪?”
施蕊指了指床头的杯子。
“想不想吃芒果?”
“不想,我没胃口。”
“这个季节的芒果还是很好的,我来帮你削一点。”看到施蕊点头,欧静荷熟练地把一破为二切花刀。虽然不经常下厨,自己独处又嘴馋的时候,她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跑到施蕊这儿来无非也是休了年假自己在家寂寞,那个肚子里的孩子就像是欧静荷想要靠近的理由。
而切好了芒果,欧静荷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一个叉子。想要和施蕊共用,施蕊看到欧静荷吃过叉子,心翼翼地用手指拈,滑了掉回盆里又尴尬地捞。欧静荷伸手去拿纸,施蕊只接住纸巾的一角,也不句感谢。欧静荷越想越不对,就又试探了一句:“我能不能喝你一口水啊,罢就拿起施蕊的杯子。”
“我去给你找别的杯子……”施蕊的手伸到一半突然对上了欧静荷的眼神,面前的女人已经暴跳如雷:“哦,施蕊,你瞧不起我?我是有什么病成了你眼中的瘟神吗?结婚了就总比离婚了在谈恋爱的好是吧?那我保佑你早日生出孩子,你老公早点来接你,不要总是做新时代妈宝了。”罢站起身就要走。
“荷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不出来吗!”欧静荷外套穿在身上,心里有点悲凉,连个城镇来的女孩结了婚,都可以对她嗤之以鼻,自己究竟是脑子有多不好才会施舍了年假的几时来看她。
施蕊这才扑上来搂住欧静荷:“荷姐,荷姐,我错了,我狗眼看人低……”
欧静荷心一软,挑剔也好气量也罢,终究都是女人。施蕊这一搂,突然开始哭了:“荷姐……如果蒋磊要和我离婚怎么办?我一个人养不了孩子,如果拖着孩子回家,肯定会被我妈逼着改嫁,嫁的都是离异的男人,城市里没人会要我,肯定是这样的……”
“那有什么。”欧静荷语气笃定:“我来帮你一起养大,总有办法的。这一栋楼的人都还在,喻之美走了还有我们,马哥总不会走的。”
施蕊闷声闷气,只认真地:“我已经怀孕了,就算是女孩,我也绝对不会离婚。”
翻出户口本,郑择演请好了假去民政局,欧静荷提出想去拍张好看的结婚照。选好了中山装和旗袍,坐在化妆间等欧静荷化完妆换衣服的间隙,郑择演的手机震了,是初恋姐姐。
“再见啦,郑择演,下辈子我不会再缠着你了,开不开心?”
神经病。郑择演有点烦躁地关了屏幕坐在凳子上,镜子里棱角被描得精细的男人脸色非常难看。欧静荷还在开心地和化妆师聊天,完全没有看到他。他走远了开手机,初恋姐姐的最后一条朋友圈状态在一时前,定位是宛平南路600号,文字配的是:“谢谢这个地方,这句话是真心的。那么今天是最后一次啦,我要回到家里和这个世界道别。”
他开始无来由地慌乱。欧静荷还在修眉,周围排队等待拍照的人在门店里排得满满当当,郑择演站在欧静荷旁边:“还有多久?”
“大概半时化完妆,排队需要一个时。”
“这么久?”
“是的,工作日还好,往常要排两个时。”
就不该排队等这些仪式化的麻烦。郑择演转身就走:“我出去一趟。”
他知道初恋姐姐的家在哪里。两个人不经常联系不意味着不了解对方,初恋姐姐住在延安高架旁边的一个老公房,当初买房子时拍过房契给自己看,为了惹自己嫉妒。虽然郑择演随后想要忘记这个地址,却鬼使神差地一直背得出那串门牌号,仿佛记住地址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心越升越高,快到喉咙口,一直心想,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是一如既往喜欢恶作剧。
而到了区就听到有人在议论,进了辆救护车。他飞速地跑进去,在单元门见到了被抬下来蒙着脸的尸体。旁边的居民在:“为情所困还是抑郁症哦,要死,在家烧炭是会害死隔壁人的,幸亏邻居都不在家……”
随后而来的还有警车——出了人命之后会有警察上门调查。救护车出于人道抢救会拉到医院去,没等郑择演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开走了。他朝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走,跑不动也追不上,直到消失在视野外,电话响了。欧静荷在电话另一头破口大骂:“你他妈在哪儿?了十遍你都不接,我只是和你拍个照还没领证,你就跟我玩消失?”
“我在梁淑怡家。”初恋姐姐的名字叫梁淑怡,在这么多年之后,见到她被蒙上脸之时,他第一次正式地叫这个名字。
“果然。你他妈心里还是有她,今天你不要过来了,这个婚我不结了,你们一起去死吧!”
“她死了。”郑择演如梦初醒:“对,她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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