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皇帝吗
似是一道晴天霹雳炸在怀素的心头,对于娘娘的话,他没有半分惊喜,反而尽是涩涩的苦。这句无厘头的话,他能猜到的唯一理由便是摄政王。
因和摄政王置气,便如此自暴自弃么?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又是何苦作践自己。人”
曾经,他想她一次便已觉得是亵渎。残破之身,云泥之别,他怎么配?
周尧看他晃神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轻一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回给他:“怀素何苦作践自己?”
怀素却垂首不应。
周尧哼了一声:“嘴上的好好的,愿为哀家尽犬马之劳。然哀家就吩咐这么一件事却不愿应了哀家。”
虽着抱怨的的话,言语间却没有半点谴责的意思。
怀素垂身:“娘娘如此,可曾想过旁人会如何看待娘娘。”
“咦?”周尧疑惑:“怀素看哀家像是在乎外人眼光的人吗?”
怀素一噎。确实,即便是对摄政王,她也那么大胆不知遮掩,惹得满宫宫人议论,更何况是他呢。
他微微一叹,抬头,仍不敢直视周尧的眼睛:“若人应下,娘娘可愿应承人的一个要求?”
还学会反过来提要求了?
周尧起了好奇:“你。”
“人幼时,曾畅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入宫后便无所求。今娘娘提出要求,人定当专心侍奉娘娘。只求在侍奉娘娘期间,娘娘亦无二意。也算是给人最后的体面。”
他的声音柔和而无比坚定。
周尧低低笑了起来:“怀素,你好大的胆子。”
怀素肩膀微微一颤,却依旧执着的等一个答案。
他知道,像自己这样卑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向娘娘提出要求。
但有一分会,他总要去试试的。若是娘娘喜欢,他无所谓自己变成什么样,只求能让娘娘暂时忘却飒王。
周尧又:“既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却为何不敢看哀家?”
火石电光之间,怀素已经明确自己的目的。他直视着周尧的凤眼,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祈求:“愿娘娘成全怀素的私心。”
周尧这才发现,那双平时如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睛,在委屈巴巴望向她时,会有那么知名的吸引力。
周尧:好喜欢湿漉漉的奶狗眼神!
她指尖轻轻拂过他卷翘的睫毛,状似不经意:“那哀家便应你了。”
怀素欣喜一笑,眼眸如水般柔和,唇边的梨涡荡漾着。
周尧心口又中了一枪。最勾人的少年郎,不需要多么出众的五官,单单是一双载满星辰与你的眼睛,便足以让人心动。
本来周尧还觉得进展会不会过快,现在又变了想法——这样的人,宠着些又何妨?
她指点了点怀素的梨涡,优雅打了哈欠:“哀家该就寝了。”
到底还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怀素表现的再如常,此时的笑意也有些僵:“怀素扶娘娘就寝?”
周尧:“咦?难道不是与哀家一同就寝吗?”
怀素心头一跳,强装镇定:“谨听娘娘吩咐。”
周尧本意也仅仅是逗逗他,今天发展到这一步,已经需要怀素消化一阵了。
她整了整他的衣领:“哀家自然也是想要怀素伴哀家入眠的,但怀素还没准备好,便作罢。你今晚先在这张榻上歇着,以后咱们再。”
她看着怀素,又:“怀素不必拘谨,咱们有的是时间。”
时间会证明陪伴。
周尧仰头,唇瓣轻轻点了他光洁的下巴。接着,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下,飘飘然离开,留下原地捂着下巴愣神的怀素。
是夜,他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却不想很快便睡了过去。
在梦中梦到那个女孩,笑嘻嘻的对他:“别哭啦!你要多笑笑。当你笑的时候,生活也会对你微笑哦!何况你笑起来那么好看!”
“秦哥哥,我是以后,如果我没人要的话,你能不能娶我呀?”
“尧尧,你又在胡闹了。”似是女孩的哥哥找过来,冲他道歉:“家妹年幼顽劣,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哥哥领着意犹未尽的妹妹走开,离很远还能听到无奈的训斥声。
明明知道是孩子的戏言,他却放在了心上。他努力读书,讨好父亲,从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孩子成为最让父亲骄傲的儿子。
梦里没有那么多意外,她没有入宫,他也没有被抄家。在及冠那年,他顺利求娶了她,两人是京城里众人称道的恩爱夫妻。
梦醒前,他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她甜甜的呼唤:“夫君!”
“尧尧”怀素轻喃,睁开眼愣了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紧接着,怀素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
太后娘娘将他收为面首是娘娘的事,而他则更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梦中种种,已经是僭越了。
怀素愣愣的朝着太后床榻望去,天色尚早,里面的身影被帘帐遮住,看不见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帘帐被掀起一角,直勾勾的伸出一只来:“怀素呢?”
怀素回神:“奴在。”
周尧懒懒打个哈欠:“伺候哀家更衣。”
“是。”怀素应了一声,垂头走过去。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活,但大抵也是知道该怎么伺候的。
——只是娘娘似乎有些过分黏他,让他差点招架不住。
等周尧梳洗完准备用膳时,春芝过来通传:“娘娘,皇上来咱坤宁宫了。”
皇帝对原主这个便宜母后很是恭敬,基本上每间隔几天都会来坤宁宫向原主请安。之所以不是每天都请安,还是因为原主嫌这个屁孩麻烦,亲自要求的。
今天是休沐日,皇帝来的要比往常早一些。
周尧面色无异:“快请诏儿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六七岁左右的萝卜头便垂着头一颤一颤的进来。他自幼没有母妃作为依靠,父皇又太早过世,留下一个被人虎视眈眈的位置。这使得他身上见不到普通孩子的天真感和帝王该有的王霸气,反而更有种不出的唯唯诺诺。
对摄政王是如此,对周尧也是如此。
此时,这个稚嫩的朋友一丝不苟的向她行礼,包子脸上写满恭敬:“诏儿参见母后。”
周尧暗叹,不愧是差点骗过摄政王的人。如果不是经历的多,再加上原主那一世的蛛丝马迹,不定她也会认为这是一个胆懦弱的可怜呢。
这瘦弱的身子让周尧想到勋,她离开那个位面时,勋差不多也这么大了。周尧到底起了几分怜惜——一个没有根基也没有外戚扶持的皇帝,再没几分心思,该如何保命?
她扶起行礼的娄诏:“诏儿是皇帝,不必对哀家多礼。”
娄诏微愣,包子脸上出现了几分茫然,像极了当初第一次接受她好的勋。
周尧回想了一下,原主向来不在意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是高高在上。
因为那么点相像,让周尧又软乎了半分:“诏儿可曾用过膳了?可要和哀家一起用膳。”
娄诏惊喜又心翼翼,像是终于得到长辈认可的孩子:“那诏儿便叨扰母后了。”
他恭恭敬敬的坐下,才发现同坐着的还有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娄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低头一心一意地喝着周尧递过来的粥。
喝了几勺后,才放下碗,心翼翼问:“诏儿听母后早些时候伤着传了太医,不知现在怎样了?”
周尧:“伤罢了,无碍。”
娄诏便如释重负的一笑,露出两颗的虎牙:“那诏儿便放心了。”
他对上周尧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头一颤,缩着肩膀垂头继续喝自己的粥。即便是这样,也总觉得似乎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娄诏跳下椅子起身告退。
“诏儿想做皇帝吗?”周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娄诏瘦的背影僵了一瞬,转过身后却是疑惑与茫然,还带着那么一丝的拘谨:“儿臣现在不是么?”
周尧靠在怀素身上:“哀家指的是真正的皇帝。”
娄诏咬了咬唇,轻声:“儿臣不太明白”
周尧:“你若是不明白,就不会如此讨好我了。”
她看着娄诏似是发抖的身子,语气到底柔和了几分:“周家是纯臣,只会忠于皇帝。更何况你身上也流淌着周家的血脉,于情于理,我们也会帮衬着你。今后宫内宫外如有需要,一些势力可以直接拿去用,无需费劲心思从头经营。”
娄诏没有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周尧懂娄诏为什么跪下。在此之前,周家只担臣子之责。而有她这句话,周家则被划为外戚了。
她起身把他扶起来,这才看到他通红的鼻尖,和泪光盈盈的眼睛。
皇帝聪明的紧,这个时候恰如其分的示弱比表忠心更让人放松警惕。只求未来别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