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娄诏之后,周尧回头，怀素就在她身后的位置，面上挂着和煦的笑。

    方才她和娄诏的对话一直没有避开他,以他的心思，自然明白她想做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怀素摇头：“娘娘如何做,自有娘娘的道理。”

    周尧却要同他：“哀家想要皇帝早日拿到实权。若摄政王登上那个位置，未必容得下周家，更容不下我。”

    怀素垂眸，没有话。

    周尧又问：“怀素,你想要什么？”

    “怀素只求娘娘一生平安喜乐。”

    周尧托腮：“实际点的。”

    怀素想了想，又：“怀素想要司礼监东厂提督的位置。”

    周尧惊讶挑眉，笑了笑：“怀素野心倒是不。”

    当朝十二监，司礼监为首。司礼监又以掌印太监为首，掌有“批红”、传达天命之大权,这个位置坐的是摄政王的人，无人能撼动。

    在掌印太监之下，便是提督太监。负责管理东厂,处理一切事宜。目前的提督李老公公即将卸任，正是寻找接班人的时候。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依旧会是摄政王的人。

    周尧很轻松就想明白了关键,又问：“你真要如此？”

    怀素：“宫中宦官多数已为飒王所用。”

    若太后所想是帮皇帝夺权来压制飒王，至少要有那么一个人做到高位置上,能和飒王的人分庭抗衡。

    当然,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试探的意思,试探她是否信任自己。

    周尧皱眉：“当提督太监很累，不能常伴哀家左右。”

    怀素心头一涩，正要告罪,却听周尧又：“东厂要处理那么多腌臜事，段不够硬可不行。何况这个位置下面那么多人虎视着，难以服众他们可不会认”

    她皱着眉头分析了半天，又很淡然的：“既然是怀素的意思，那便去试试吧。”

    怀素一窒，接着胸口生出甜甜的暖意：“奴必不辜负娘娘信任。”

    周尧不是很在意：“负不负倒无所谓，凡事莫逞强，搞不定就让旁人做。只要你全全乎乎的就行。”

    怀素憋了满腔子的感动，到最后只化出一个柔和的笑：“是。请娘娘放心，娘娘于怀素，永远都是主子。”

    周尧不可置否。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于你，不会只是主子。

    周尧便让人去安排，将原藏书阁公公怀素调到司礼监，任秉笔太监之职。

    离王公公卸任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怀素也可以熟悉整个构，在王公公卸任之后好顺利上位。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喜对怀素印象不错，且一直认为他是飒王的人。更是乐得在都督的人里安插自己的人。虽对太后娘娘的人过来安排有丝疑惑，但到底没有多，审批得很爽快。

    等今日一过，明个怀素便可以走马上任了。

    今天，整个司礼监都在猜测着太后娘娘为何突然在司礼监安插人，更有那爱八卦的，已经把这个太监是摄政王送给太后娘娘面首的事传开了。

    此时处于风头浪尖上的怀素依旧陪伴着周尧，珍惜着两人不多的相处时间。一旦成为秉笔太监甚至是东厂提督，能陪伴娘娘左右的时间便短了。

    没有太后通传，他能否再涉足坤宁宫也是未知数。

    周尧没有刻意的黏着他，却无比自然的习惯他陪伴在身侧，似乎两人已经这样相处过很久。

    他看着周尧风行雷厉的处理掉宫内一批人，愈发觉得两人之间的鸿沟有多深。这些年来，娘娘看似不管事，却对宫内宫外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摸不透她，更不知道她对他的青睐是一时兴起亦或是什么。

    想不透的怀素不作多想，他调整心态，愈发坚定要成为东厂提督的决心——只有让自己成为有用的，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丢弃。

    等真到他离开的时候，周尧并未吩咐太多，只笑吟吟：“怀素，若是有一天，你所想要的变了，一定记得告诉哀家。”

    怀素应下，心头却是酸涩。

    怀素所想，皆为娘娘——何时他才敢坦然出这样的话

    当晚，周尧目送着他离开。夏锦在她身边又开始担忧了：“娘娘把他送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就不怕他背叛娘娘吗？”

    这两天来看娘娘的动作，她再傻也知道娘娘是打算听老爷的话，和摄政王分权。

    这时让一个来路不清不楚的太监居在重要位置上，对他们可不利。

    春芝犹豫了一阵，也：“娘娘要收买人心，不必以自己为饵。”

    周尧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前两天对怀素所做的，就是为了收买他吗？”

    夏锦瞪圆眼珠子：“难道不是吗？”

    她和春芝讨论了半天才想明白娘娘送怀素公公当秉笔太监的关键，这两天娘娘这些古怪的举动便有了解释——为了收买这个和摄政王有干系的公公。

    结果两人的猜测却被娘娘推翻了？

    “当然不是。”周尧的很认真：“哀家是极为喜欢他的。若不是他想去当东厂提督，哀家还真想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呢。”

    夏锦的面色便又变得沉痛起来：娘娘放弃摄政王后，又真情实感看上了一个太监，怎么破？

    接下来的周尧又清闲起来，偶尔会去御书房看皇帝，看着他批折子，从那些摄政王筛选过的看起来丝毫不重要的折子入，告诉皇帝为君之道。

    皇帝很聪明，在周尧看破他两次之后，便收起了在她面前耍聪明的心。嘴上还称呼她为“母后”，实则以帝师之礼对她。

    “母后。”皇帝：“我上朝时，总觉得今日的皇叔和往常不太一样。”

    周尧“咦”了一声：“哪里不对？”

    皇帝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就好像我的位置已经是皇叔的了”

    明明皇叔像往常一样，基本上没有看过自己。他仅仅是站在百官前，便让皇帝恨不得立即跳下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

    这是皇帝上过的最坐立难安的早朝。

    周尧疑惑：“飒王应该不会有这么急切啊。”

    现在的朝堂，虽然大部分向飒王倾斜，但到底还不是他的一言堂。飒王这个时候要篡位，未免过于匆忙。

    而且在原来的世界里，飒王是在五年后扳倒周家才上的位。

    皇帝白嫩的包子脸嘟起来：“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周尧宽慰的抚摸他的脑袋：“能力未达到前，想过多无用。有周家在呢，陛下您无需担忧。”

    她的安抚有母亲的温软，让他很想抱着撒娇。但皇帝知道太后不喜他的讨好，抿着唇让自己端正起来，像个值得做交易的成年人：“多谢母后。”

    周尧暗叹一声，没有再多表示。

    从御书房回去的路上，周尧到底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皇帝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对事情尤为敏感。他摄政王和往常不同，那必然是真的如此。

    龙椅像是摄政王的？难道是帝王之气吗？

    当皇帝的、即将成为皇帝的身上总会沾染上和旁人不同的气息。只是这个时间不对啊。

    自从上回两人在寝宫撕破脸之后，周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摄政王了，就算去御书房也总是避开他在的时候。看来是时候找会见上一面了。

    第二天，周尧在去御书房时，便没有像往常一样挑摄政王出宫的时间。

    皇帝见到她之后还很惊讶，她来的时间要比之前早了好多。而且皇叔还随时有可能来御书房！他并不想让皇叔在御书房见到母后！

    只是皇帝的担忧还未出来，太监已经通传：“参见飒王殿下——”

    猝不及防的，摄政王那张冷脸出现在周尧面前。

    还是没有一点温度的死人脸，比以往的古朴如剑，更多了几分霸气。

    他没有去看皇帝，一眼便对上周尧。

    但看那双眼睛，周尧便知道了皇帝不安的原因——这该死的意外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