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非常清澈干净的微蓝色,云朵是大块大块的散开，接壤着库拉岗日山上纯白的积雪，就仿若哪里有另外一座漫画里才能出现的天空之城。

    由于这里没开发成旅游景点,本来就属于人烟稀少的地方，仅有的推瓦村庄都快要在视线里浓缩成的一点，简直和沙漠里幻境的海市蜃楼都有的一拼。

    特别是这里海拔尤其高，初到这里还不觉得什么,等呆了一会儿后，寒气便如有实质地堆上来，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了一件麻烦事。

    桔籽半蹲在地上，话都快没了气：“你先走吧,我要对这里的湖泊许愿,不定一会儿就有海螺姑娘出来替我实现愿望，帮我解决一下生计问题。”

    “都什么样子了,还贫。”尉屿迟拿出里仅存的最后两个暖宝宝递给她,“好好蹲着,别乱走。”

    桔籽抬起头,眼睛像是倒衬出天空纯洁的颜色,轻声问：“你要去给我买橘子吗？”

    尉屿迟下意识想敲她额头,待看到她苍白了一度的肤色后,微叹口气,掌移到她戴着毛绒绒帽子的脑袋上面,轻轻地揉了一把：“你可老实一点吧。”

    随即他站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雪，认命般向湖边几顶帐篷走去。

    是的，如果想要在普姆雍措住几晚的话，除了在名为推瓦的村庄找旅馆或民宿,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在湖畔直接搭起来帐篷，近距离地感受这里的湖光山色，不定还会有几只深黑色雄鹰的羽翼拍打过帐篷的顶。

    没有海螺姑娘，只有海螺伙。

    等桔籽数到第一百颗石粒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归来的脚步声，一抬头就是个子高的俊秀男人走回来的身影。

    尉屿迟认识了自己，这也太倒霉了点吧。

    待看到他里提着的一堆东西后，很难得的，就连桔籽都对他起了点怜悯和抱歉之心。

    右拎着的瓶罐先不论，左拿着的一堆薄片，怎么看都是女性专用的卫生用品。

    除了卫生巾分为日用和夜用，还有棉条和一次性内裤。

    尉屿迟面色是如常的淡淡，唯有耳朵尖上一点薄红出卖了他。

    然而先递过来的倒不是这些薄片，而是右上黑漆

    漆不起眼的保温桶，拧开盖子后是温暖的黑糖红枣甜汤味道，飘飘渺渺地散开，就是陆地上的云朵。

    桔籽在氤氲的一片雾气中睁大眼，不可思议地问：“你这都是从哪里淘来的宝贝？”

    好的普姆雍措荒无人烟呢？

    “喝了。”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着的男人言简意赅，等她刚喝完两杯就对着嘴塞过来一块蜂蜜饼干，“我刚租赁好一顶空帐篷，你还有力气走过去吗？”

    又不是来了经期就变成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桔籽不屑地哼一声，脚下用力想站起来。

    但是不知道是刚刚蹲的时间太久还是起来的动作太急，甫一起身就开始抽筋。

    她细而长的睫毛不过是轻颤了几下，尉屿迟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探了半个身过去，“腿麻？”

    男人身上的味道清冽而干净，偏偏因为刚刚拧盖子的动作，整个人还镀上了一层黑糖枣子的柔软甜味，便显得分外的温柔。

    “没关系，我自己揉吧。”桔籽慌里慌张地想去揉自己的腿，然而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带来的是中心转移，一个没站稳就差点要跌倒。

    到底还是对方伸长的臂拉住她，副作用是靠得更加近了，近到桔籽都快能数得清他下巴上不经意沾着的细雪粒。

    好像来源是她的衣袖。

    尉屿迟垂下眸子瞥了她一眼，还不等什么，桔籽就已经抱住了自己的头：“别骂了别骂了，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平时就有点毛躁，但是今天确实是尤其奇怪。”

    女孩子已经沮丧地团成一团，真的成了鹌鹑了。

    他失笑地摇摇头，“不骂你。”

    桔籽再抬起头的时候，便只能看到男人转过去的背影，半回过头时的侧脸分外帅气，就连下颚上的阳光都像是浅色的滤镜。

    他点点自己的后背，轻声：“上来吧。”

    真的不是从海报里走出来的男人吗？

    桔籽嘴里咕哝着“我自己可以走的，”整个人却已经言不由衷地挂在他身上，声道：“不是我重，是刚刚喝下去的甜汤太重了。”

    背人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回生两回熟，尉屿迟已经不需要看就能驾轻就熟地环住她的腿弯了。

    “借这些东西，会不会很不好意

    思啊？”桔籽语焉不详地问。

    然而尉屿迟在此时显得却比她淡定的多，语气都是轻描淡写的：“你卫生用品？还好，这不都是女性正常的生理所需，不用不好意思。”

    倒是成了他安慰自己。

    桔籽由心里往外地声感叹道：“卫先生，你人真好。”

    她还过犹不及地补充道：“不是发好人卡的那种好，是上好佳的那种真的好。”

    行走在阳光与雪地夹角的人毫不留情地冷嗤一声，直接就戳破了含情脉脉的温暖氛围，“你想吃薯片了？”

    哎呀，被发现了。

    桔籽震惊地张大眼，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没有薯片，但是有盐焗的花生米。

    等待帐篷支起来的时候，桔籽和旁边帐篷里的女人聊天：“你也是游客吗？”

    “不是。”似乎觉得女孩惊诧的样子很有趣，女人忍俊不禁地把花生米递给她，“我们就是留在这里卖帐篷的啊，前面的村子里也有我们家开的旅馆，欢迎你们晚上的时候去住。”

    哇，这就是有钱人的魅力。

    聊起天来时间过得就比较快，穿着冲锋衣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外边，转过头来笑道：“应该快搭好了，那位尉先生是你的哥哥吗？”

    虽不是，但是在外面的话这样最好解释。桔籽点了头，又难得有点忿忿不平：“难道就不像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吗？”

    女人爽朗地笑起来：“你一看就还是姑娘啊，他就沉稳很多。”

    果然，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还好，一出来大家都觉得自己幼稚，连搭帐篷的时候都不让自己插。

    似乎看出女孩有点闷闷不乐，给她倒一杯甜茶的女人又温声道：“而且他长得那么帅，你又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兄妹嘛。”

    桔籽一下子眼睛就亮了，把头猛地抬起来，嘿嘿傻乐：“谢谢，我也觉得自己很漂亮。”

    悲喜情绪转换的比天气还要快，不是朋友都没有人相信。

    再想起之前那位看起来很清冷的尉先生细致的嘱托，年长一些的女人收起甜茶的杯子，宽容地笑了。

    确实是年轻活泼的姑娘。

    要是没有哥哥照顾，在外面恐怕是要遭罪了。

    桔籽不知道这位

    大姐姐的想法，等看到帐篷搭好后就快活地扑了过去。

    租到的帐篷是意想不到的崭新整洁，就连里面铺好的睡袋都还没拆封，从拉开拉锁后桔籽就没有停止过惊叹：“好厉害啊，我头一次住野外的帐篷。”

    “不是住，”尉屿迟撑住帐篷，把需要的东西都扔进去，“只是让你换个衣服。”

    到这里，他还仗着自己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自己换衣服是能做到的吧，桔同学？”

    什么啊，她又不是傻子。

    不过桔籽自知之前理亏，也不太好意思顶嘴，每当想起身帮忙就被他一个眼风制止，只能抱着膝在旁边看他忙里忙外。

    尉屿迟在出帐篷前还嘱托道：“关上拉锁后，等到温度升上来一点再换，不然很容易冻着。”

    然后就折身出去，片刻都不留。

    “那个”还不到一分钟，尉屿迟就见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还不等挑眉就听到女孩细声，“你忘了把卫生巾留下了。”

    尉屿迟摸了下衣服兜，身子一僵。

    看来傻劲是能传染的。

    “不是传染，是我们俩半斤八两。”难得看到对方吃瘪，桔籽声音都明快起来，笑嘻嘻地得寸进尺，“其实卫先生也和朋友没什么两样嘛。”

    “别生气，”眼看着男人没好气瞪她一眼转身要走，桔籽连忙拉住他，完全就是没话找话，“要用哪种比较好啊？”

    这是真的蠢问题。

    言多必失，桔籽问出口就捂住了嘴，难道她还要让对方给自己选卫生巾吗？

    真是疯了。

    不过尉屿迟倒是没多想，还真的给出了建议：“棉条比较好，在山上比较方便，而且吸附能力也好一点。”

    话虽如此，桔籽心翼翼道：“但是我之前尝试过，找不太准角度，好像有点戴不上。”

    一时间，寂静席卷了不大的帐篷内全部的空气。

    午后的太阳本来就不，特别是这里海拔又高，很快帐篷内的温度就已经升了上来。

    最后还是靠坐在边缘的男人轻笑一声，“问题是，我又不能帮你戴。”

    本来是正经的讨论气氛，一下子被他这句话带出了暧昧的旖旎色彩。

    看到女孩震惊的神色，他自知失言，转过头去

    离开，这回是真的一言不发了。

    等到桔籽穿戴好重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尉屿迟正剥着火腿肠吃，里还另外拿着截断的半根，下颌微抬，“吃吗？”

    不过桔籽拒绝接受火腿肠的诱惑，才不会轻易放过他，像是融化的麦芽糖一般缠上去，笑眯眯道：“你之前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完完全全的人得志模样，得理不饶人。

    她还凑近轻声问：“卫先生是在对一个朋友耍流氓吗？”

    让他总自己还，那哪里又去找出这样话的长辈啊！

    女孩的声音轻甜又柔软，好像是真的求知好问，但是一看促狭她的眼睛就知道，这孩子完全就是故意的。

    到末了，终究还是尉屿迟比了个暂停的势，无可奈何地低声认错：“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

    桔籽满意地拍拍，快乐收官，还提议道：“我们一会儿再去逛逛吧，难得来这么一趟。”

    本来就不会经常来西藏，特别是普姆雍措还这么难进。

    原本尉屿迟已经在找即刻就走的班车，闻言瞥她一眼，“体力恢复的不错啊，桔同学。”

    桔同学元气满满地挥挥，“当然，我什么时候没力气过吗？”

    要的就是翻脸不认账。

    不过尉屿迟看了眼天色，还是进去把睡袋给她铺好，冷静道：“睡一会儿再出发吧。你想去哪？悬崖吗？”

    普姆雍措的悬崖是一处可以观赏的地方，可以让游客随意参观。

    桔籽点点头：“只要你不是打着殉情的念头。”

    似乎也察觉到对方的神情不太对，桔籽咳了一声，心翼翼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人站在这种高处的时候，因为视野在变短，就可能会产生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虽知道她恢复好嘴巴就不会停，尉屿迟还是被她这种胡八道给整得彻底无奈，阖上眸子后低声道：“睡吧。”

    普姆雍措的风是寒冷而干燥的，只有这间的帐篷是例外。

    是温暖如春，是万物萌芽，是一场永远不会苏醒的白日梦乡。

    作者有话要：我的梦想是日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