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接着提示：

    “对了，你有没有听过铁道游击队？铁道游击队就在我的老家。”

    “铁道游击队？没有听过。”新摇摇头。那个时候，铁道游击队虽然名气很大，但是也只是在山东一带，还没有威名远播到湖南来。

    尬聊啊。谢晋元立刻卡壳了，不知道如何跟男孩聊下去。

    好在男孩好奇心重，很快转移话题问道：“哥哥，你是专门从家乡跑到这里来工作的吗？”

    他摇摇头：“不是。我不是直接从老家过来的。我在老家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株洲这个地方。我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

    他也有点孩子气。刚才新不知道枣庄滕县，他在这里也的反击一下。

    新根本没有理会到他的心思，惊讶道：“哇，哥哥以前是解放军，好厉害啊。”

    新用憧憬的神情：“还是在你们山东好啊，参军很方便。我们这里的人很少能够加入解放军的。”

    从抗战开始，**的军队，都是在北方发展起来的。在南方绝大部分地区，国民党的控制力量非常强，只有地下党和游击队能够存在。

    谢晋元摇摇头：“我们那里参军也不容易。我当初去参军还被人家赶回来。嫌我。后来实在没办法，就从家里偷跑出来。还是先跑到支前队伍里当一个民工，给前线打仗的解放军送军粮。后来才参军的。然后就转业到这里。到现在家里都不知道我在哪儿。”

    “从家里偷跑出来？”男孩惊讶的了一句，羡慕的看看谢晋元，然后又看向爸爸。

    陈师傅瞪了儿子一眼，又看看谢晋元，好像有些怪他，这样的话会带坏孩子。

    但是谢晋元完全没注意。他被新的话引发了乡愁。着着，打开了话匣子。谢晋元：

    “我刚跑出来的时候，是加入支前民工运粮队。开始人家也不收我。后来我软磨硬泡才被下。加入之后，我跟着送粮队伍，推着车从老家一直走到徐州。再后来，运粮队解散，我又加入担架队，在战场上救护伤员。再后来，我才加入解放军。再后来就跟着部队来到株洲。没想到上级忽然下命令让我们转业，我才脱下军装，来到这里进厂当工人，成了你爸爸的徒弟。”

    他着，注意到师傅也在侧耳倾听。师傅之前只是知道徒弟是部队转业军人，其他的一概不知。现在听徒弟一，这才发现，徒弟的年龄不大，经历倒是也很有意思的啊。

    新惊讶的：“哥哥，你以前党解放军的时候，有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啊？”

    谢晋元看来新一眼，感觉到新的眼睛里，对打仗有天然的渴望。

    谢晋元：“我上过战场，但是没有打过仗。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参军前，那时候我是担架队员，我们到战场上找到受伤的解放军战士，用担架抬回来。当时战场上子弹也不长眼，到处乱飞，一不心就会没命，很危险的。有一次，炮弹就在我附近爆炸，要不是我躲的快，早就没命了。

    “还有，在解放军渡江作战的时候，当时我和一个老人负责开船，运送突击队战士渡过长江。那次是最危险的。敌人阵地上的武器，对着我们的渡船扫射过来，我身边不少解放军战士都牺牲了。我多了过去。没想到，在后面第三次的时候，碰到敌人飞扔**，把我的船炸成两段。我命大，没死。以后我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战斗了。因为我参军后分在兵工营，只负责修理枪械，没有真正上战场拿着抢和敌人战斗过。”

    他们了一会儿话，就闻到了厨房飘过来一阵阵肉香，三个聊天的男人人立刻被勾起了食欲。

    新高兴的：“好哇，今天有肉吃了。”

    谢晋元闻到香味也有点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自己跑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肉了。运粮队、卫生队、兵工营，吃饭都是八成饱，哪儿会有肉吃呢。

    “开饭了。”师娘招呼大家开吃。

    谢晋元闻声看过去，只见师娘端上饭菜。他注意到师娘白净的脸庞很干净。心里很惊讶。因为他知道，这里做饭都是靠烧柴火，难免烟熏火燎。他在食堂经常看见炊事员脸上带着黑色烟火痕迹。心里对南方女人爱干净有了新的认识。

    明镜的饭桌上摆着白米饭，一大碗炖肉，一盘子河鱼，加上一大盘蔬菜。谢晋元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有鱼有肉，有荤有素。他心里又是一阵感叹。株洲女人整治出来的家常菜，比自己的娘做的好的太多了。自己的娘最拿的，是野菜饽饽，苞谷面糊糊。

    谢晋元年轻，在师傅家做客，也不知道谦让。人家让他吃，他就动了筷子。他吃了一口鱼，舌头上的味蕾就被湖南的辣征服了。

    真辣。第一个感觉就是辣。辣味之后，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立刻就化作热流，传遍全身，热乎乎的。他这顿饭吃的通体舒泰。他没有想到，这顿饭对他的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要不是在这里学会吃鱼吃辣，在未来的困难时期，生活会更加艰难。

    新对辣鱼不屑一顾，眼睛紧盯着炖肉开吃。师娘瞪了男孩一眼，：“吃菜！”

    新有些不乐意的夹了一筷子蔬菜，勉强吃了。谢晋元看着新的样子，心里觉得同情起来。自己也不喜欢吃蔬菜。男孩子都不喜欢吃蔬菜。

    师傅倒是很矜持，也不怎么吃肉，只是口的抿着酒。板着脸，但是大家都还感觉出来，他现在很惬意。

    吃完饭，谢晋元告辞。师傅忽然开口：“记住，有困难，找师傅。”

    陈师傅能出这句话来，很不容易。这句话等于是对徒弟的承诺。以后徒弟遇到困难，师傅就替徒弟出头，承担后果。在当时师徒关系并不亲近的年代，这样的承诺非常稀罕。

    可惜，谢晋元没有理解师傅这句话的意思，只当是一句客套话。因为，他在部队的时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有什么问题，就找组织。这样的话给谢晋元留下的印象，就好像组织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但是谢晋元眼光短浅，只知道有有问题就去上级首长，他一直不闹清楚这个组织是什么，在哪里。

    有了这一次家访之后，谢晋元发现师傅对自己更加耐心了，话也多了起来，几乎是有问必答。他心里感激师傅，学的也更加用心。然后，这一天，师傅开口对他：

    “今天，再做一次。如果合格，你就出师。”

    谢晋元心里激动起来。师傅这句话，是允许自己出师了。

    “操作的时候我一定要千万要心，宁可一次少一点，也不要过头了。”谢晋元心里暗暗对自己道。

    第一次在师傅的眼皮子底下操纵床，谢晋元紧紧握住车床控制把柄，心微微出汗，眼睛也不敢眨眼。

    “滋——”被切削下来的铁屑，闪耀着银光，纷纷落下来。

    第一刀切削下去后，谢晋元放松下来。这样的工作他做过多次了，只要不紧张，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接下来他动作熟练的干了起来。按照师傅的指点，粗加工之后，又操纵微调柄轮，精心的雕琢。最后，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了，才停下了器。

    师傅过来，用游标卡尺仔细量了一遍，在徒弟期盼的目光下，点点头：“合格。”

    “耶！”他大出一口气。师傅的认可，标志着他终于可以独立完成一个零部件的切削工艺流程，可以出师了。这对于他来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出师，不仅仅是对工作能力的认可，还有待遇上的好处。谢晋元出师没有过几天，就被厂里定为一级工人。

    国家在工厂企业已经开始实行八级工资制。八级工资制度，是按照生产劳动的复杂程度和技术的热练程度将工资分为八个等级，最高等级可以到八级。这种工资制度是从苏联借鉴而来的。苏联从926年起就开始实行了。

    别看一级工是工人技术级别中最低的级别，但是对于谢晋元来意义重大。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谢晋元，这个昔日的农家少年，正式进入工人阶级队伍，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要知道，在新中国的宪法中，工人阶级，那可是领导阶级。

    这一天，顾代表召开全厂工人大会。他意气风发的：

    “今后，我们兵工厂，不仅是要完成以前的生产任务，我们要加强新型武器装备的研究实验，要为我们部队制造出更好的武器。”

    顾代表的讲话是一个信号，标志着兵工厂生产的变化。

    谢晋元发现了，新中国的建立，给自己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振奋，还有实际的好处，就是战争结束了，对炮弹需求量了，兵工厂的生产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压力。但是同时也发现，厂里增加了新武器的研发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