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chapter4

A+A-

    闻燃走到孟眠冬身边, 继续道:“我已经调查过了,两个月多前, 钟嘉玉就死了。”

    孟眠冬侧过头去, 瞪着闻燃道:“你骗我!不久前, 我才在办公室里看见过钟嘉玉,他伪装成了部门经理。”

    闻燃柔声道:“眠冬, 你好好想想,你所认为的钟嘉玉真的是钟嘉玉, 而不是部门经理么?”

    孟眠冬坚持道:“他确实是钟嘉玉!”

    闻燃发问道:“假设钟嘉玉真的伪装成了部门经理,那你们部门的人为什么除了你之外, 没有人发现?”

    这点确实不合逻辑。

    但有可能是因为钟嘉玉过于狡猾, 伪装得太好了吧?

    孟眠冬本来已经稍微对闻燃放松警惕了,此时,却又恢复了先前的警惕。

    他望住了闻燃道:“穿上衣服, 带我去你家, 我要搜查。”

    “好吧。”闻燃走出卫生间, 将放在了沙发上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穿上了。

    孟眠冬看着衣衫齐整的闻燃,后知后觉地微微红了脸颊。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会帮闻燃发泄, 更不明白为什么闻燃会听从他的命令。

    疑惑中,他拿了一把菜刀防身,才跟着闻燃走出了自己家。

    他将自己家的门锁上了, 才又跟着闻燃走进了闻燃家。

    一进去,他便冷声道:“你就站在门边,不准动。”

    见闻燃点头, 他才开始搜查闻燃的家。

    闻燃家的户型和他家的户型是一模一样的,他从卧室开始搜查。

    床、床头柜、衣柜、窗帘,每一个地方,他都没有放过。

    他甚至将闻燃的床垫都掀翻了,以免床底下有什么蹊跷。

    搜查完卧室,接着是侧卧、卫生间、厨房、阳台以及客厅。

    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那么不是闻燃已经提前将所有的痕迹都除去了,就是钟嘉玉根本没有住在这里,又或者钟嘉玉根本没有踏足过这里,闻燃和钟嘉玉没有一点关系。

    他不放心,又将所有地方再次搜查了一遍,才回到闻燃面前道:“你真的不认识钟嘉玉么?”

    闻燃郑重地道:“我真的不认识钟嘉玉。”

    孟眠冬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闻燃,沉默地端详着闻燃。

    法律上讲究疑罪从无,他现在完全没有证据能证明闻燃同钟嘉玉有任何联系,因而他应该相信闻燃才对。

    但刚才闻燃居然骗他钟嘉玉在两个多月前就死了,所以他还是决定不相信闻燃。

    “如果我被钟嘉玉杀死了,麻烦你帮我收尸。”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往门口走去了。

    孟眠冬现在的语调很平静,与之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语调截然不同。

    但这样的语调,却令闻燃更加心惊肉跳,就好像孟眠冬已经做好就死的准备了似的。

    他追了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孟眠冬,哀求道:“眠冬,请你相信我,钟嘉玉真的已经死了。”

    孟眠冬回过头去,怒目而视:“闻燃,放手。”

    闻燃摇头道:“我不想放开你。”

    孟眠冬冷笑道:“你不想放开我,那你想做什么?想强/暴我么?”

    “我……”闻燃镇定了片刻,道,“你既然不肯相信我,明天我们一起去钟嘉玉家看看吧。”

    钟嘉玉的家……

    孟眠冬登时觉得头疼欲裂,蹙紧了眉,没有拿菜刀的手重重地按住了太阳穴。

    闻燃看着脸色陡然苍白,满脸苦楚的孟眠冬道:“眠冬,你怎么了?”

    “我没事。”孟眠冬有气无力地道,“放手。”

    闻燃不得不放开了孟眠冬,他看着孟眠冬一点一点地走出了他的视线,等孟眠冬彻底消失在他眼前了,他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怀抱,怀抱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孟眠冬,但他的双手却依然做着拥抱的姿势。

    多么可笑。

    他没有欺骗孟眠冬,由于对孟眠冬束手无策,他先去调查了钟嘉玉。

    钟嘉玉是孟眠冬的大学室友,同时也是孟眠冬的好友,当时他们一起争取保送研究生的资格,俩人决定公平竞争,最终的胜利者是孟眠冬,再接下来,孟眠冬顺利地完成了研究生、博士生的课程,进入了业界前三的IT公司,而钟嘉玉则是接连考研失败,求职失败,作为重点本科毕业的大学生竟然沦落到了帮父母看杂货店的境地。随着生活轨迹的不同,孟眠冬和钟嘉玉的联系越来越少,在孟眠冬研究生毕业后,他们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才会联系一次。

    两个多月前,钟嘉玉因为内心苦闷而选择了自杀。

    钟嘉玉死后,他的父母联系了钟嘉玉通讯录上的所有人,包括孟眠冬。

    当时的孟眠冬还是个正常人,据参加葬礼时,有一个同学当着孟眠冬的面直指孟眠冬对钟嘉玉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辞还被流传了开去,没多久,不少的校友都认为是孟眠冬害死了钟嘉玉。

    孟眠冬的交际圈不大,大多都是校友,这么一来,他只得脱离了交际圈。

    同时,孟眠冬本来就因为过往友人的自杀而伤心着,被这么着,心理逐渐开始扭曲,进而患上了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认为钟嘉玉没有死,但因为生活不顺,要向他复仇。

    孟眠冬已经煎熬了两个多月了,身体越来越孱弱,精神越来越恍惚,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必须要让孟眠冬认识到钟嘉玉早就已经过世了。

    然而,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接近孟眠冬?现在的自己已经被孟眠冬认定为骗子了,并且有强/暴倾向。

    他无力地阖了阖眼,放任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一直到胃袋饿得发疼了,他才站起身来,将孟眠冬送给他的那包黑蒜油猪骨汤口味的方便面煮了。

    吃下方便面后,他决定再尝试一次。

    他走到了孟眠冬的家门前,敲了敲,道:“眠冬,我们一起去钟嘉玉家吧。”

    里面没有一点回音,孟眠冬不知道是不愿意理会他,还是没有听见。

    极有可能是前者吧。

    但他是不会放弃的,他会坚持到底,帮助孟眠冬治愈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继而再次成为孟眠冬的恋人。

    这之后,除了睡觉时间,他每过两个时都会去敲孟眠冬家的门,并重复同样的话。

    三天后,孟眠冬还是没有一点回音。

    他忍不住担心孟眠冬是不是出事了,在第三天的下午三点,他用力地敲着孟眠冬的门,左手敲疼了,便换成右手,就这么持续了半个多时,门终于被开了。

    门后站着的孟眠冬又苍白了不少,黑眼圈分外地扎眼。

    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伸手抱住孟眠冬,疼惜地道:“眠冬,你没有睡好么?”

    孟眠冬没有挣扎,也没有回答,而是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吵?不但吵到我了,还吵到别人了。”

    闻燃歉然地道:“对不起,但现在是星期一的下午,这层楼里的住户应该都上班、上学去了。”

    孟眠冬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闻燃解释道:“我请了三个月的长假,眠冬,我想陪着你,我想看着你一天天地好起来。”

    孟眠冬嗤笑道:“你这个法,就好像我得了绝症似的。”

    闻燃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才问道:“眠冬,你听过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么?”

    孟眠冬微笑道:“你是想我得了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么?”

    闻燃点头道:“我们先去钟嘉玉家,见见钟嘉玉的父母,再去医院好么?”

    “不好。”孟眠冬了一个哈欠道,“你先进来,陪我睡觉。”

    这三天,他还是天天做着被钟嘉玉虐杀的噩梦,睡了醒,醒了睡,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但现在在闻燃怀中,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觉得只要被闻燃拥抱着,他就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闻燃明明是一个骗子,明明觊觎着他,还认为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但闻燃的怀抱为什么会这么温暖?

    闻燃愕然不已,拿了钥匙,将自己家门锁上后,便跟着孟眠冬进了卧室。

    孟眠冬有些洁癖,朝着闻燃道:“你先去洗澡。”

    “好。”闻燃洗澡去了,洗完澡出来,看见孟眠冬站在卫生间门口。

    孟眠冬将手中的内裤和睡衣递给了闻燃道:“你先穿我的。”

    闻燃当着孟眠冬的面,穿上了内裤和睡衣。

    孟眠冬拿了最大的内裤和睡衣,但穿在闻燃身上有点了,闻燃恐怕会不舒服吧?

    不过闻燃舒服不舒服和他有什么关系,对于他而言,眼前的闻燃不过是一件助眠的工具而已,谁会关心一件工具的心情?

    他转过身去,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冲着站在不远处的闻燃道:“过来,上床来,抱着我。”

    闻燃依言上了床去,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孟眠冬。

    怀中的孟眠冬明明一点都不爱他,允许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助眠,但他心底的欢喜却疯长了起来。

    孟眠冬感受着闻燃的体温,浓重的睡意不可抗拒地涌了上来。

    在陷入睡眠的前一刻,他警告了闻燃:“不准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

    由于睡意过于强大了,他连闻燃的回答都没有等到,就已经彻底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安稳,他转醒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想要从闻燃怀中出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整个人钻到了闻燃怀中,脸颊抵着闻燃的心口,双手抱住了闻燃的腰身,双腿甚至缠上了闻燃的双腿。

    他登时有了一种他和闻燃是一对恋人的错觉。

    他的这副身体为什么会这么依赖闻燃?

    他警告闻燃不准对自己动手动脚,自己的这副身体却反而在神志沉睡后,对闻燃动手动脚了。

    他正冷静地思考着,面对睁开了双眼来的闻燃,他从容地道:“谢谢你,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闻燃踟蹰着道:“我可以吻你么?”

    孟眠冬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他没有和人接过吻,倘若答应闻燃,那么接下来,他会经历初吻。

    他想象着同闻燃接吻的画面,不上讨厌,也不上喜欢。

    他对于闻燃的态度其实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不相信闻燃,一方面他却觉得闻燃的怀抱很温暖,甚至……甚至觉得很安全。

    他和闻燃分明只比陌生人熟悉一些。

    他果然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可以。”

    话音落地,他便阖上了双眼去,与影视剧里等待着被亲吻的人一样。

    闻燃看着孟眠冬剧烈颤抖着的眼睫毛,心如刀割,连忙道:“抱歉,我不该提这么无理的要求。”

    “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我既然已经同意了,你做就是了,不需要抱歉。”孟眠冬没有睁开双眼来,“吻我。”

    闻燃压下身去,但到底还是没有亲吻孟眠冬的唇瓣,而是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孟眠冬的额头。

    闻燃的亲吻温柔至极,宛若轻风拂过,使得孟眠冬突然觉得闻燃非常非常地珍惜他,但同时他却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睁开双眼来,凝视着闻燃,道:“我以为你问我可不可以让你亲吻我是想吻我的唇瓣,不过我没有想到你是要亲吻我的额头,还是你临时改主意了?”

    闻燃撒谎道:“我本来就算亲吻你的额头。”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解了。”孟眠冬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二点了。

    他要求闻燃陪他睡觉时还不到下午的四点,就算是被钟嘉玉跟踪前,他都没有睡得这么久过。

    他从闻燃怀中钻了出来,然后,丝毫不带感情地道:“你可以走了。”

    他看见闻燃下了床,因为睡衣不合身,一段腰身被迫露了出来,是他不久前曾经抱过的腰身。

    他本能地别过了头去,催促道:“快点出去。”

    然而,闻燃却没有如他所愿,闻燃走到了他跟前,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复道:“眠冬,我们一起去钟嘉玉家吧。”

    他一点都不想去钟嘉玉家,钟嘉玉本来就已经无处不在了,哪里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他一口拒绝了:“不去,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然后,他看见闻燃的双眼中流露出了哀伤,闻燃又叹了口气,才慢慢地走出了他的卧室。

    他盯着闻燃的背影,盯着闻燃裸露了出来的后腰,心中顿时空落落的。

    他是喜欢上闻燃了?

    不,他仅仅是迷恋闻燃能带给他的温暖以及安全感而已。

    不久后,有关门声窜入了他耳中。

    是闻燃出去了。

    闻燃已经不在他家了。

    他又是一个人了。

    真的是太好了。

    他觉得自己很开心,想要笑一下,唇角一勾,却又立即回落了。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才重新躺在了床上。

    床上还残留着闻燃的体温以及闻燃的气味,他将脸埋在了床单上,拼命地呼吸着。

    闻燃……

    闻燃……

    闻燃……

    我很孤独……

    过了一会儿,睡了足足八个时的他竟然又生出了倦意来,随即沉沉地睡去了。

    闻燃其实并不知道孟眠冬现在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孟眠冬在清醒时防备着他,却又在睡着后,做出依赖着他的姿势,用双手双腿缠住了他,让他产生了孟眠冬已经爱上了他的错觉。

    他告诫自己不能妄想,倘若这种妄想继续恶化下去,或者他会患上钟情妄想症。

    他现在该做的是先取得孟眠冬的信任,再带孟眠冬去医院,治疗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才对。

    他刚才其实没有怎么睡着过,一直凝视着在他怀中睡得很安稳的孟眠冬。

    因而他现在已经十分疲倦了,算随便吃几口面包填肚子,便去睡觉。

    但在吃面包时,他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孟眠冬。

    不知道孟眠冬现在饿不饿?

    纵使孟眠冬吃了早饭、午饭,也已经有将近十个时没有吃过饭了。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带着自己的一袋子牛角面包,又去敲了孟眠冬家的门。

    过了许久,门才被开了。

    孟眠冬站在他面前,不停地着哈欠,抱怨道:“闻燃,你好吵。”

    闻燃揉了揉孟眠冬的头发道:“眠冬,你不饿么?”

    “不饿。”孟眠冬茫然地道,“我的身体好像感觉不到饥饿了,我都记不起来我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怪不得孟眠冬会在短的时间内瘦得这么厉害。

    闻燃有许多话想,但又觉得想的话都太过唐突了,最后便只问了一句:“眠冬,你喜欢吃牛角面包么?”

    孟眠冬回答道:“我曾经很喜欢吃,但我现在不想吃。”

    闻燃央求道:“那勉强吃一个好么?”

    闻燃外形出众,又在名门A大教书,为什么每次同自己话都用这么低的姿态?甚至是接近于卑微了。

    是因为闻燃真的爱着他么?

    孟眠冬抬起双眼来,困惑地凝视着闻燃,眼看闻燃在他的注视下,愈加卑微了,他才点点头道:“嗯,好。”

    闻燃马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神情,仅仅是因为他答应吃一个牛角面包。

    他接过闻燃递过来的牛角面包,一口一口地吃掉了。

    他没有尝出味道,却在闻燃的眼神的迷惑下,张口道:“很好吃,谢谢你。”

    孟眠冬是第一次吃自己经手的食物,闻燃兴奋得连疲倦都消散了。

    但他又害怕自己过于兴奋会让孟眠冬觉得奇怪,便尽量平静地问道:“还要再吃一个么?”

    孟眠冬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好。”

    闻燃便又取出一个牛角面包递给了孟眠冬。

    孟眠冬吃掉第二个牛角面包后,才尝到了些微牛角面包的味道,是他喜欢的味道。

    闻燃不想惹孟眠冬厌烦,没有再逗留,将余下的牛角面包塞到孟眠冬手中,便又回了自己家去。

    孟眠冬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手中的一袋子牛角面包,良久后,才走进去,关上了门。

    他刚才居然对于闻燃没有经过他同意就离开而感到了不满。

    闻燃根本不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放下牛角面包,便又回去睡觉了。

    被闻燃搅了一通,他的神志已经彻底清醒了,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但一躺到床上,居然又立刻睡着了。

    是因为他的床上还残留着闻燃的气味么?

    但不过两天,闻燃的气味已然消失殆尽了。

    他又开始做被钟嘉玉虐杀的噩梦,明明由于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他根本没有再见到过钟嘉玉,但钟嘉玉却仍旧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在他疲倦到没有办法承受时,他主动去敲了闻燃的家门。

    他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声。

    闻燃是出去了么?还是不想再理会他了?

    对了,他曾经在从花鸟市场回来的路上让闻燃不要再理会他了吧?

    那现在闻燃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应当开心才对吧?

    闻燃已经有两天没有理会他了,再接下去的日子也不会再理会他了吧?

    多好。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他就应该一个人待着。

    他想了许多,脑中渐渐地充满了闻燃的身影,闻燃是很温柔的,闻燃从来没有大声地对他过话,纵然他不讲道理地要检查闻燃的身体,闻燃都没有丝毫反抗。

    但闻燃显然是个骗子,闻燃明明向他表白过,却轻易地放弃了他。

    他的双眼陡然模糊了,他用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流下了泪来。

    他站起身,想要回自己家去,身体却不愿意离开,双手甚至开始用力地拍着闻燃的家门。

    “闻燃……闻燃……快开门……”他哽咽起来,双手更加用力了些。

    但不管他怎么用力,至始至终,闻燃都没有理会他。

    他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忽而觉得自己果然是疯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是正常的,他不但没有了工作,连自己生活的能力都几乎失去了。

    突然,他听见了脚步声——是来自于两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那两个人窜入了他的眼帘,其中一个是钟嘉玉,而另外一个竟是闻燃。

    钟嘉玉与闻燃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是在密谋什么么?

    他冲到钟嘉玉面前,厉声道:“我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失去了工作,你还不满足么?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想要我死么?”

    钟嘉玉用看着陌生人的眼神奇怪地看着他,然后,越过他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户人家,再然后,被开了门的男孩一把抱住了。

    孟眠冬听到男孩道:“爸爸,你回来了呀,你给我买玩具了么?”

    难道除了他与闻燃,这一整层楼都住着钟嘉玉么?

    孟眠冬瑟瑟发抖着,低喃着道:“我要搬家,我要搬家,我必须马上搬家……”

    他向着自己家走去,准备去收拾所有的东西,却蓦地被人从背后拥住了。

    他回过头去,问道:“闻燃,钟嘉玉究竟想做什么?你和钟嘉玉究竟是什么关系?”

    闻燃是恰巧和那个年轻男子坐了同一部电梯,他并不认识对方,但在孟眠冬眼中他和钟嘉玉是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孟眠冬会解读成他和钟嘉玉在密谋什么吧?

    但即便如此,孟眠冬都没有推开他,这意味着孟眠冬对他已经有些许信任了吧?

    他松开孟眠冬,而后转到了孟眠冬眼前,严肃地问道:“眠冬,相信我好么?”

    “相信你?”孟眠冬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才道,“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你。”

    “请你相信我,我确实不是钟嘉玉的同伙。”闻燃低下头去,亲吻着孟眠冬的额头道,“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闻燃的亲吻温柔至极,孟眠冬恍惚起来:“原来你刚刚出门去了么?”

    听孟眠冬这么,闻燃惊喜地道:“你想见我么?”

    孟眠冬仰起头来,凝望着闻燃道:“闻燃,我又做噩梦了,我整天整天地睡不着。”

    闻燃这时才发现孟眠冬的脸上伏着泪痕,他抬手揩了揩,问道:“你为什么要哭?”

    孟眠冬坦白地道:“我刚才敲了你家的门,敲了很久,你都没有应声,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对不起。”闻燃解释道,“我出门去买了些东西。”

    孟眠冬低头一看,闻燃的脚边果然放着一只超市的大塑料袋。

    他又听见闻燃道:“我不会不理你的,眠冬,我爱你。”

    “嗯,我知道了,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口中这么着,他的身体还是不受自控地抱住了闻燃,“闻燃,陪我睡觉好么?我很困很困了。”

    闻燃当然不会拒绝:“好。”

    “谢谢你。”得到了闻燃的应允后,孟眠冬本能地扣住了闻燃的手腕。

    他看着自己扣住了闻燃手腕子的手,心道:我是怕闻燃反悔么?

    闻燃一手被孟眠冬扣着,一手提着塑料袋,跟着孟眠冬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将塑料袋放下了,又朝着孟眠冬道:“你先松手吧,我去洗澡。”

    “嗯。”孟眠冬先回了卧室去,换掉了身上的家居服,他刚刚不心跌坐在地上了,家居服看起来很干净,但他还是认为已经脏了。

    换过家居服后,他便坐在床边等闻燃。

    现在的闻燃是一身赤/裸吧?

    现在的闻燃会想着他自/慰么?

    想到这,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个想法:和闻燃上床也没有关系。

    过了大约十分钟,闻燃走了进来,还什么都没有穿。

    闻燃走到了他面前,问道:“能麻烦你给我一套睡衣么?”

    他用眼神巡睃着闻燃的身体,紧接着,竟然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家居服了。

    闻燃愕然地按住了孟眠冬的手道:“眠冬,你想做什么?”

    “给你报酬。”孟眠冬拨开闻燃的手,继续去解家居服,刚解开一颗纽扣,他的手再次被闻燃按住了。

    他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过想和我上床么?”

    “我想和你上床,但我不想和不爱我的你上床。”闻燃提声道,“你如果再这样做,我就不陪你睡觉了。”

    “哦。”孟眠冬将解开的纽扣又重新扣上了,才爬上了床去。

    闻燃很快也上来了,伸手搭在他的腰上。

    他背对着闻燃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闻燃的气息即刻覆上了他耳后的软肉:“可以让我吻你么?”

    “可以。”由于有了闻燃的体温与气味,没过多久,他便又睡去了。

    睡梦中没有钟嘉玉,却出现了闻燃。

    睡梦中的闻燃依然很温柔,亲吻着他,抚摸着他……

    所以他是做了一个春梦么?

    他睁开双眼来,望着闻燃,闻燃依然阖着双眼,容貌英俊到不可思议。

    他还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他清楚闻燃长着他喜欢的样子。

    不如相信闻燃吧?

    反正他快要疯了,除了这条命,他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他瞧了闻燃许久,闻燃都没有转醒,因为闻燃已经很累了吧?

    他伸出手,抚摸着闻燃眼下的青黑,声若蚊呐地道:“我真的能相信你么?”

    闻燃还是没有醒过来,过了一个多时,闻燃终于睁开了双眼。

    闻燃迎上孟眠冬的视线,关切地道:“眠冬,你饿了么?”

    孟眠冬没有感受到饥饿,如实回答道:“不饿。”

    “我去做饭,你吃一点好么?”闻燃提出了交换条件,“你如果愿意吃一点,就当做给我报酬了,我就不吻你了。”

    孟眠冬不明白闻燃为什么要这么,倘若闻燃真的爱着他,吻他才符合逻辑吧?

    他苦思冥想着,没有结果,索性问道:“对你来,要我吃东西比吻我更重要么?”

    闻燃毫不犹豫地道:“对我来,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你。”孟眠冬微笑道,“麻烦你去做饭吧。”

    闻燃从床上下来,未免油烟污染到孟眠冬的睡衣,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他不知道孟眠冬愿不愿意让他借用厨房,便提起了自己放在门边的塑料袋,算回家做饭。

    他还没有踏出门,却猝然听见身后一把声音道:“闻燃,你要走了么?你不是要为我做饭么?”

    孟眠冬的声音中竟然有几分不舍,是因为他能给予孟眠冬良好的睡眠吧?

    他告诉自己不许多想,回过头去,温柔地道:“我回家做饭,等我做好饭了,我马上就端过来。”

    孟眠冬大步上前,命令道:“不许走,你要做饭,就在我家做饭。”

    孟眠冬是害怕自己搞什么花样吧?

    “好,谢谢你把厨房借给我。”闻燃提着塑料袋往孟眠冬家的厨房走。

    在经过孟眠冬身边时,他们的手臂若有似无地擦过了。

    闻燃买了不少的菜,他没有把握孟眠冬会吃他做的菜,但他还是买了。

    他本来就擅长厨艺,经过四个世界的磨练,厨艺更是进步巨大,不过一个时,沸腾鱼、紫苏香烤牛蛙、白灼基围虾、咸蛋黄南瓜、蔬菜沙拉以及两杯鲜榨橙汁便做好了,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孟眠冬站在餐桌前,看着上面的菜,双眼顿时湿润了,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做菜给他吃了?

    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一坐下来,闻燃便将筷子递给了他,道:“眠冬,吃吧。”

    “嗯。”孟眠冬夹了一块沸腾鱼,闻燃的沸腾鱼没有做得很辣,刚刚好,一块沸腾鱼落入腹中,他的整副肠胃才复活了。

    是的,他饿了,很饿,很饿。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几天没有感受过饥饿了,他也不知道自从失业后,已经过去几天了。

    他的时间似乎停滞了,在他的时间里没有钟嘉玉,只有他和闻燃。

    闻燃……

    他偷窥着闻燃,过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闻燃反问道:“爱上一个人又不是做数学题,需要什么条件么?”

    孟眠冬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是同性恋么?”

    闻燃柔声道:“我没有爱上过其他人,因为你是男性,那么爱上了你的我就是同性恋。”

    “哦,我知道了。”孟眠冬接着吃了一只白灼基围虾。

    白灼基围虾十分鲜美,他还没有咽下,便听见闻燃道:“要我帮你剥虾么?”

    假若闻燃所表现出来的全部都是真实的,闻燃实在是过于溺爱他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剥吧。”

    “抱歉,是我多事了。”闻燃没有再看孟眠冬,低下了头去,沉默地吃着。

    他能坐在孟眠冬对面,能看着孟眠冬吃他做的菜,他应该满足了才对,他不应该太贪心。

    由于闻燃低着头,孟眠冬看不清闻燃的眉眼,但他却莫名其妙地觉得闻燃现在正在伤心着。

    是因为他拒绝了闻燃为他剥虾么?

    他这么想着,将整盘的白灼基围虾往闻燃面前一推,道:“麻烦你了。”

    闻燃怔了怔,放下筷子,先去洗了手,才剥起了虾来。

    他剥得很仔细,连虾尾上的肉都一点没落地剥出来了。

    全部剥完后,他将白灼基围虾端到了孟眠冬面前,孟眠冬却是道:“一起吃吧。”

    “好,一起吃吧。”吃完饭,闻燃开始收拾餐桌,等他收拾好了,他便告别孟眠冬,回家去了。

    从这天起,他每天都会给孟眠冬做一日三餐,每天都会陪孟眠冬睡觉。

    他不想破坏他与孟眠冬之间相对和平的氛围,便没有再提过钟嘉玉,也没有再提过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

    就一直这么过了三天,在吃过晚饭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来自于钟嘉玉与孟眠冬曾经的室友。

    钟嘉玉与孟眠冬的寝室是四人寝室,当时四个人的关系都不错。

    而今钟嘉玉已经自杀过世了,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参军去了,他找不到,一个在国外工作,恰巧回来探亲。

    只要孟眠冬不会将室友看成钟嘉玉,那么由室友来,比由他来,更能让孟眠冬相信钟嘉玉已经过世了吧?

    但这样做的话,会重新唤醒孟眠冬的自责、愧疚,对孟眠冬来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这三天,孟眠冬看起来已经趋近于正常人了,就这样下去,未尝不可。

    可是就这样下去,孟眠冬连门都不能出,连工作都不能做,生存的意义在哪里?

    他最后得出了结论:必须要让孟眠冬记起钟嘉玉的死亡。

    因此,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室友道:“请问你会在国内停留几天?能抽空来见见眠冬么?”

    室友欣然答应了:“我会在国内停留半个月,最近五天,我都有时间。”

    闻燃致谢道:“那我问问眠冬,等时间确定了再联系你,谢谢。”

    孟眠冬正在洗澡,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便看见了站在门外面的闻燃。

    他勾了勾唇角:“你不用等在外面,你想进来就进来吧。”

    闻燃苦笑道:“我是不会强迫你的,你不用这么提防我。”

    孟眠冬用毛巾擦着头发道:“那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么?”

    闻燃接过毛巾,帮孟眠冬擦着头发,看见孟眠冬眯着眼睛,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邹星河。”

    邹星河,孟眠冬当然记得邹星河,但为什么闻燃会认识邹星河?闻燃除了调查钟嘉玉,还调查了他么?

    闻燃眼见孟眠冬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惶恐地道:“眠冬,你别生气。”

    惶恐,孟眠冬从闻燃身上读出了惶恐。

    为什么?

    自己生气了又怎么样?

    这样惶恐的闻燃让他压根没有办法拒绝:“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眠冬……”闻燃放下毛巾,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了孟眠冬,“钟嘉玉已经死了,你不愿意去钟嘉玉家也没有关系,邹星河能证明钟嘉玉真的已经死了。”

    钟嘉玉……

    钟嘉玉明明没有死,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很多的钟嘉玉……

    孟眠冬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想要推开闻燃却推不开,他甚至拳脚踢了,都没有推开闻燃。

    而后他张口咬住了闻燃的肩膀,在血腥味中,含含糊糊地道:“你放开我,放开!”

    闻燃没有余力感知到疼痛,他不停地在孟眠冬的发上落下轻吻:“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如果钟嘉玉真的没有死,我帮你杀了钟嘉玉,所以,去见邹星河好么?”

    帮他杀了钟嘉玉?连他自己都下不了手,闻燃却要帮他杀了钟嘉玉。

    闻燃是真的爱着他吧?

    他努力地迫使自己平静了下来,片刻后,他对着闻燃道:“好,我答应去见邹星河。”

    闻燃不敢相信孟眠冬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确认道:“真的么?”

    孟眠冬肯定地道:“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

    闻燃立刻松开了孟眠冬,道:“对不起。”

    闻燃过于用力了,被闻燃抱着时,孟眠冬错觉得自己一身的骨头都要碎在闻燃怀中了,但一被松开,却有一股子的空虚从心脏生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突然伸手去掀闻燃的上衣。

    闻燃猝不及防,被孟眠冬将上衣掀到了肩膀处。

    他想拨开孟眠冬的手,却反而被孟眠冬拍开了手。

    孟眠冬望着他道:“把手抬起来。”

    孟眠冬是想脱他的上衣吧?

    他没有照做,而是问道:“为什么?”

    孟眠冬的双眼微微发红着:“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是的,他刚才被孟眠冬咬了一口,咬出了伤口来,细看,肩膀上的些许布料被染红了,但要不是被孟眠冬提醒,他根本没有想起这件事。

    他整颗心脏都是孟眠冬,已经完全容不下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