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过去半个月，一切风平浪静。

    既没有警察找上来，也没有阿涛的朋友找麻烦。

    钟岭知道路战手段一向雷厉风行，做事周密到完全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

    她只是偶尔想起来也会有些担心，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路战。

    路氏风头正劲，万一因为这件事的牵扯而又什么影响，那她就罪大恶极了。

    总裁办公室外面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全是她抽完的烟头儿。

    等到反应过来，忽然发现屋里已经聚了不少烟雾。

    她忙起身去开了开窗户，把烟往外赶，路战却刚好从办公室里面开门出来……

    他单手扶着门框，看着外面的景象，真的是十分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你这是抽烟呢还是放火啊？”

    报警器没响，也是见了鬼了！

    钟岭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刚才走神太厉害。

    她站在窗前一边往外赶着烟一边道歉，路战挥了挥手，“跟我进来。”

    着转身进了办公室，钟岭紧随其后。

    她一进门，把门带上，面向路战，“路先生，什么事？”

    路战靠在椅子里，从手边拿了份文件扔到桌子前面，“一周后是路氏的一个慈善酒会，安保交给你。”

    钟岭走上前，拿过来看了一眼，是酒会的地点，时间以及来客座位图。

    她合上文件，了声，“好。”

    这种事，宋秘书交代一下不就行了吗……

    再抬头，路战已经穿好了外套，钟岭把文件垂手那在身侧，“回去吗？”

    路战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装进公文包，似乎想了一下才，“去和风餐厅，我约了人。”

    钟岭这才想起来，好像一早白姐就过电话了的。

    车上一路无话，直到下车前，路战才开口了句，“钟岭，你再这样下去，离死也不远了。”

    “……”钟岭愣了愣，片刻后回了声，“我会好好调整。”

    从那件事发到现在，这十几天里她几乎每天都是夜不能寐，零零散散能睡两个钟头算不错，精神倒尚算可以，偶尔恍惚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人如果总是这种睡眠状态，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路战看了她一眼，没再话，径直下了车。

    他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走得慢些看不出来有什么影响，医生再巩固一阵子就好了。

    钟岭坐在车子里，看着他走进了和风餐厅，白苏苏就在临窗的一个位置等着，见到他来，直接就起身抱了上去，路战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坐回去。

    眉目含笑，柔情似水。

    钟岭从兜里摸了根儿烟，吧哒点着，一边抽一边看着餐厅里的两人。

    其实一动一静，挺般配的。

    她愣神儿间，嗓子里呛了一口烟，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他们已经开始吃饭，看上去气氛不错。

    钟岭又看一眼，驱车离去，算晚点儿再来接人。

    绕过了闹市区，径直到了袁洁的精品店那边，她下车去，进了门看到就江辉一个人坐那儿。

    她问了句袁洁呢？江辉有事先回去了。

    钟岭扫了一眼桌子上还没收的碗筷，随口问了句，“有剩饭吗？”

    江辉赶紧给她盛了碗饭，菜剩的不多，他要再去炒一个，钟岭不用。

    直接把剩下的菜倒进了自己碗里，拌了两下吃起来。

    “姐，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江辉又去拿了包榨菜给她开。

    钟岭嗯了一声，“等路先生。”

    江辉应了声，继续低头看手机，刷啊刷的也不知道在弄什么。

    五分钟后，他举着手机上的一个图片到钟岭面前，“姐，你看这个好看吗？”

    钟岭看了一眼，是一个挺精致的项链，前面坠了一个很很的镶嵌钻石，闪闪耀耀的，咽下嘴里的饭回了句，“好看。”

    江辉又左看右看的看了半天，往右滑了一下，“这个呢？”

    钟岭又看了一眼，是一个差不多款的，皱眉道，“没差别吧。”

    江辉嘁了一声，坐回椅子里，“哪里差不多，这个钻是心形的啊！”

    钟岭无语，闷头吃饭，再也不想搭理他。

    江辉又凑过来，“欸姐，沈大哥有没有空？我想让他跟我选一下。”

    他嘴里的沈大哥，就是沈飞。

    钟岭含糊一声，“不知道，自己电话问。”

    她也有几天没见着人影了，听有个什么婚纱大赛参加，不知道忙没忙完。

    又随口问道，“送袁洁吗？”

    倒是挺适合她那种女生的。

    江辉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送你。”

    “……”钟岭嘴里的饭都喷出去了，稳了稳，拿纸巾擦了擦嘴，“神经病。”

    好好的送这种东西给她？

    江辉咝了一声，解释道，“我不是第一个月拿工资嘛，给我奶奶留下一些，洁受了你那么多照顾，第一笔工资应该买点什么送给你。”

    这两个就是袁洁跟他一起选的。

    钟岭听完，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片刻后才又拿起剩下的饭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跟江辉讲，“我没照顾你什么，让你来路氏，也不过是刚好凑巧缺人。”

    招别人也是招，一回事儿。

    一开始借给他的两千块钱，他发了工资当时就还她了。

    如果再追溯起来，还是因为江辉先救过她一次，后面纯属机缘巧合。

    “礼物就是个心意，也没多贵。”江辉完，发了个语音消息给沈飞，问他这两个哪个好看。

    钟岭这才猛然惊觉，“你送我礼物，干嘛要问他意见？”

    当事人在这里的意见不够？

    江辉想也没想，耿直道，“沈大哥眼光比较好。”

    意思就是，她眼光不好。

    “……？？？”钟岭吃完最后一口饭，连同对他的怨气一起吞了下去，半晌才又跟他了几句。

    非要送礼物的话，第一件怎么也应该送给袁洁的。

    姑娘成天跟着他屁股后面，不图钱不图物儿的，挺难得的。

    送给她这种东西，也白扯，她用不上，也不喜欢。

    江辉最后无奈先答应下来，钟岭临走加了句，“别想着偷买了给我，一样给你送回来。”

    “……”江辉对这倒深信不疑。

    钟岭出了精品店，开车回到和风餐厅对面，两人依旧坐在那里，不过已经吃完饭，在聊天。

    白苏苏着什么，时而逗的路战笑笑。

    片刻后，钟岭的手机响起，同时也看到里面，路战也拿着手机搁在耳边。

    “喂，路先生。”钟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边，没有离开。

    路战沉沉地声音传来，“你回去吧，晚点儿白姐会顺路把我捎回去。”

    钟岭张了张嘴，最后了声，“是。”

    钟岭坐在路家别墅的拐角处，缓缓抽着烟，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钟。

    她坐在这里吐了仨时的烟圈儿，路战还没有回来。

    也许今晚不回来了也不定吧。

    她不知道自己得到路战的吩咐之后，为什么会来到了这里？

    甚至想象自己原本也许是要回家的，精神恍惚，就这么开到了这儿。

    又过了半个多时，一阵汽车鸣笛声在别墅区的尽头响了两下，钟岭下意识觉得是路战回来了。

    片刻后，车子果然停在了路家门口。

    路战下车来，隔着车窗玻璃，跟白苏苏了声再见。

    车子离去，他转身走到大门前，却鬼使神差的往拐角处看了一眼，月光下隐隐有点烟雾飘过，他试探着喊了一声，“钟岭？”

    钟岭没有应声，她甚至还又往拐角处挤了挤，憋着呼吸。

    路战朝这边走了两步，从兜里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往里照了照，一下子就看到了躲在夹缝里，都快挤成饼的人。

    他皱眉，又喊一声，“滚出来。”

    然后钟岭就滚出来，到了他身边，“路先生……”

    她有些拘谨，是被人抓包的那种尴尬。

    路战量她一眼，衣服还是分开时的衣服，应该是没有回去过。

    “大半夜躲这儿，算等着杀我？”

    钟岭闻言，赶忙摇了摇头，辩解道，“不是，我马上走。”

    她着还真拔腿就要走，脚还没抬起来呢，路战又在旁边呵斥一声，“逗我玩儿呢？”

    一句话不藏他家门口，一句话不又要跑？这么便宜？

    拿他当傻子发呢？

    钟岭侧过来的身子又侧了回去，瞬间更觉得尴尬了，“没有……”

    路战看着她，不话。

    就看看她能挺到什么时候再吱声儿。

    钟岭见多肯定是躲不过了，咬了咬牙，手指攥紧，抬起头来看他，“其实，我有事想问你。”

    路战斜睨了旁边的路灯一眼，理理袖口，状似随意地吐出一个字，“问。”

    大半夜不睡觉，他倒要听听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问问你跟白姐是……情侣关系吗？”钟岭完，刚才还有点慌乱的心跳，一下子平静下来。

    路战轻轻勾着唇角看她，静默几秒，才道，“关你什么事？”

    钟岭就知道会得到这种答案，因为路战不喜欢她听他的私事，所以一向是，只要他这句话，就代表着，这个问题可以闭嘴了。

    但是她已经等到了现在，问都问出口了，如果不继续，那就是傻逼了。

    死就死。

    “关不关我的事，你回答完了我就知道了。”她目光直视着路战，望进他的眼睛里，执着不动。

    路战见她的样子，不答，反问一句，“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钟岭，“……”

    他这跟上一句有什么区别？等于没回答啊！

    “路先生，你别绕弯子，我要听是或不是。”这关系到后面的话她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路战闻言倒是一愣，她今天挺硬气啊，挑挑眉，“你要听？我还不要回答呢。”

    什么时候她翻身农奴把歌唱，要压到他头上当家作主了？

    钟岭抿了抿唇角，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旋即自顾自地，“那我就当你不是了。”

    路战，“……”

    钟岭目光依然直视他，理了理思绪，一字一字慢慢道，“就是，你那天去帮我去处理尸体，我上了出租车以后就一直想跑回去，这么多年以来那是我情绪最激烈的一次，当时脑子除了你和那三个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犹豫了好多天，琢磨是应该一如既往的这么守着你算了，还是豁出去问一声，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好呢？”

    死心或者有希望。

    都好过藏在心里，不明不白。

    她脾气里，只能容得是或不是。

    钟岭的话顿了顿，见路战神色不变，便继续道，“白姐长得漂亮，家世好，青春靓丽，与你怎么看怎么相当。”

    “但是你既然没跟她在一起，那我还是想问一句。”她低头缓了缓，捏着手指低声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路战听完她叽里呱啦的一通，前面本来还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到了最后一句急转直下，问，她怎么样？

    他咂摸了一会儿这句话，心下了然过来，神色顿时有些僵硬，“我觉得你胆子挺大。”

    “……”钟岭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没表达清楚？让他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她捋了捋思绪，又道，“路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路战嘴角慢慢露出一丝浅笑，准确的，也许叫嘲笑。

    “钟岭，我帮你平那件事儿，不是因为情感，也不是因为你对我来有什么特别，更不是为了让你现在给我在这里胡八道！”他的目光锁在钟岭的脸上，继续，“是因为我怕麻烦，丢不起那份儿人，而且路氏正在准备上市，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一个污点，就让公司信誉受损。”

    即便按她算的，对外辞职走人了。

    但是路氏掌舵人卷入杀人案件，这种新闻就已经够劲爆了，没人在意她到底走没走，只要能跟他路战扯上关系，有爆点就足够了。

    而这对于即将上市的路氏来，无疑是致命的击。

    一旦爆出来，路氏也就完了。

    钟岭闻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她自己反应了一会儿，所以，是被拒绝了对吧？

    路战敛了敛眸，抬脸看她，眼底一片寒气，“听清楚了吗？”

    钟岭很想回一句，听清楚了，但嘴巴不听使唤，反问一句，“仅此而已？”

    那天他还握了她的手，还……抱了她。

    她明明能感觉到，是不一样的，那个拥抱是掺杂了情感的。

    路战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挑眉又道，“如果附加一条，那就是为了让你对我感恩戴德，从此死心塌地。”

    “……”钟岭堆积了半晚上的热情和勇气，终于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并不是个矫情的人，听不得拒绝的话，既然决定出来，也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被击的准备。

    只不过没想到，怎么能有人把话的这么难听，这么直白，一点儿情面不留呢？

    也许路战是怕她再有一丝丝多余的念想吧，话的这么死，好彻底绝了她的念头。

    即使做好了万全的思想准备，但是在听到他这样直接的拒绝后，还是忍不住有点难受。

    也就一点。

    不至于翻江倒海。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岭嗓子里有些窒闷，她嘴角抖了抖，想笑着表示无所谓，结果嘴角成了不可控制的颤动，“其实你那天为什么要抱我呢？”

    像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的。

    路战唇角动了动。

    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垂着手抬腿离去，声音又轻又，“其实你不抱我，我也会对你死心塌地的，你没有必要给我那样的假象。”

    让她有了种种联想。

    当然，她依然感激路战，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始终是帮了她，她不应该有任何怨怼。

    她知道，她都知道。

    是她错了，越界了，想太多了。

    路战把钟岭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到耳朵里。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开，她走的很慢，慢到只要他抬腿迈一大步，就能迈到她的身边。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终究只是喊了一声，“钟岭。”

    钟岭闻言，加快了脚底的步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喑哑着嗓子回了句，“知道了，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