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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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之前被拒绝的时候不同,这一次是路战在清楚明白钟岭的心意的前提下,依然出了那么轻贱的话。

    而这种话本身对于一个死心塌地喜欢他的姑娘来,就是很大的击跟侮辱。

    钟岭不明白的是,自己到底给过他什么样的错觉或者误会嘛?

    让他觉得她竟然肯去给他当一个床伴,一个泄欲工具?

    在他身边多年,他对她就是这种认知?

    那她会不会太瞎了?

    钟岭想了很久很久,觉得脑袋都想要想炸了,但依然无果。

    既然想不通,那她只能尽量让自己面对现实,从此再也别有这种荒唐的幻想。

    误人误己。

    她可以一直保护他,为他挡刀挡枪,甚至为他去死都在所不惜。

    但就是不能为此,将自己作贱的一文不值。

    钟岭一路开车回到了区楼下,停好车,凌三点钟,她没有一点困意,索性干脆就出去夜跑。

    跑几个时,不管能想通的,还是不能的,至少都能抛诸脑后。

    她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是她自己喜欢上了路战,所以不管经历什么,贬低或轻视,也都是自己应该承担的。

    朝阳初升,东方泛白,遥远的霞光万丈,瞬间洒落在清的街道。

    又是新的一天。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月底。

    两人之间似乎恢复了最初的状态,单纯的就是老板和保镖的关系。

    钟岭还是一如既往的为路战冲锋陷阵,少言寡语,再也没有过一个字的逾越。

    但是感情这回事,它不是一件物品,不能伤了就随手丢掉,它不管你内心遭受多少煎熬,只会日益深刻。

    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钟岭即便心理素质再好,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节节溃败,别无他法。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但却度日如年。

    沈飞也看得出来她的变化,以前话就少,现在一天更没两句话,愁的头发都成把成把的掉。

    偏偏她又什么都不,想拉着出去散散心,更叫不动。

    思来想去,给周宴了个电话。

    虽然不知道两人以前是怎么回事,但是钟岭提过一句,他是个重要的朋友。

    沈飞琢磨,总还是能派上点用场的吧。

    电话里他也没有多什么,就问周宴有没有时间,跟钟岭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

    然后那天下班之前,周宴就给她了个电话,出来坐坐。

    钟岭开着车,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刚挂了电话,路战跟宋秘书就上了车,伴随着几声压抑的轻咳,路战已经病了好几天,其他症状没太看出来,就是咳嗽的厉害。

    在办公室或公众场合他尽量忍着不咳,但是每天钟岭送他回家的时候,总听他咳嗽的撕心裂肺,感觉五脏六腑都快咳嗽出来了。

    好在这几天也没什么涉外的公务,他一般还能稍微静养一点。

    就今天是跟海虹集团见面的日子,不去都不行。

    一上车,毫无防备的又是一阵剧咳,钟岭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他拿着手帕捂着口鼻,脸都有点憋红了。

    宋秘书在一旁担忧询问,“要不要改天啊路总?”

    他这么问,也只是试探性的,约了这么久两边的时间才不好容易和上,所以估么着祖宗今天爬都要爬过去的。

    果然,路战闻言,只抬了抬手,话都没有多。

    一路无话,二十多分钟后,三人到了九州饭店门口,路战和宋秘书两人先下了车,直接进入大厅,去了包厢。

    钟岭刚停好车子,转念想到什么,开车又出去了一圈儿,可惜附近没有什么药店诊所,愣是沿途开出去了好几公里,才总算找到了一个药店。

    下了车,推门进去,店员问她需要点儿什么,钟岭环视一圈,答了句,“管咳嗽的药。”

    店员眉目含笑,尽职尽责,“只咳嗽?还有其他症状吗?”

    钟岭想了想,摇摇头。

    只听到咳嗽,也没注意到什么别的情况。

    店员又问,“有痰的那种还是没痰的那种呀?”

    “晚上咳嗽的厉害还是白天更厉害?”

    “吃没吃过别的药?”

    “是你本人吗?”

    钟岭,“……”

    她鲜少来医院啊药房啊这些地方,不知道,买点儿药需要问那么多话吗?最后干脆了句,“效果好的都来点儿吧。”

    他要怎么吃,什么症状,回去自己辨别吧。

    三分钟后,她提着一兜子各种消炎药,止咳糖浆出了药店。

    发动车子,重新开回到九州饭店门口,她先在外面点了根儿烟,抽了几口才又进去。

    一路从走廊到了包间门外,门是虚掩着的,钟岭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里面隐约透着点剑拔弩张的气息。

    她推门而入,扫了一眼,没人注意她。

    海虹那边一共来了六个人,除了项目负责人薛梁,其他都是作陪。

    而路战这边就他跟宋秘书。

    万万没想到,一个会面,他们竟然搞得这么大阵仗。

    钟岭进来的时候,两边已经喝过了不少酒,宋秘书酒量不算好,几番儿下来已经有些吃力,趴在一边儿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路战虽然巧言周旋了几圈儿,也免不了得喝上几杯,他咳嗽的厉害,薛梁还搞了一水儿的白酒,辛辣刺激。

    现找公关部过来,肯定是不行,显得气势落下来了。

    只能硬抗。

    钟岭进门不久,就看到路战已经数次都在暗自偏头,拿着手帕捂唇,剧烈的咳嗽在强制压抑下,令他的身子抖动的厉害。

    薛梁那边人多,一人灌一番儿也够呛,偏偏他们看准了路战这边的弱势,还死命的举杯,完全是一副等看热闹的架势。

    钟岭也就明白过来,对面这些人,根本是无心谈生意,纯粹想看人出丑而已。

    路战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碍于一点面子,也不好直接撕破。

    谁知道,薛梁喝了点儿酒越越起劲,最后得意忘形,提到了一件路战最忌讳的事情。

    他将路战面前的酒杯斟满,自己先轻抿一口,然后煞有介事的叹息,“没想到路总一个孤儿,能把路氏做的这么牛逼,薛某真是佩服得很。”

    钟岭闻言,眉心登时拧紧,连手指都忍不住紧了紧。

    路战是路家的养子,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个秘密,但是两年前被爆了出来,有人是路董事长在外拈花惹草搞得,也有他根本就是个父母不详上不了台面的孤儿。

    但是他接手路氏这些年,确实做的非常好,更甚至把一个中等的家族企业,做成了一家即将上市的大集团。

    所以无论在b市还是全国,都有很强的影响力。

    可是人就是这样,你越成功,他就越要去扒你的阴暗面,就是要让你抹黑。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平衡。

    这两年,背地里八卦好事的如何谈论,路战倒从未在意过,耳不听为净。

    他也不必要去生那个闲气。

    这会儿被薛梁这样在大庭广众下提出来,他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原本还算温和的脸,结了一层冰,眸色骤然一冷。

    薛梁还不知道死活,笑地跟个王似的,朝他举了举酒杯,“来,再喝一个!”

    喝他妈啊喝!

    钟岭从门口的位置,不动声色的走到路战身后,直接从他面前拿起了那杯酒,看向薛梁,开口声音凛冽。

    “薛总,你还不配跟路先生喝。”

    “……”

    薛梁氏海虹集团总经理,抛开本身也是家族企业之外,能力,业绩也算还好,从来都是被人簇拥着的那种天之骄子。

    钟岭也不过是个保镖,被她这么一,面子火气就上来了,语气不善道,“怎么?路总不行了,得靠个女人挡酒?”

    闻言,未等她什么,路战抬了抬手,勾唇扯了个浅笑,笑意却半分都不达眼底,“钟岭,酒给我。”

    他完,一阵闷咳,嗓子里微一用力压了下去,钟岭迟疑片刻,皱了皱眉扫向薛梁,最后还是把酒给了路战。

    路战接过酒杯,缓缓站起了身来,往薛梁面前进了一点。

    薛梁见状,面上神色得意,抑制不住的满含笑意。

    再牛逼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服他?

    海虹原本也不是什么巨厉害的公司,只是前些年低价收了一批专利产品,这两年科技市场发达,没想到靠着这个,让他们在商圈中混的如鱼得水。

    路战之所以肯忍着半天,另一方面也是看在已退休的海虹老董事长的面子上,之前经常交道,他为人比较谦逊低调,薛梁简直没有一点像他。

    正当对面几人都等着看路战示弱的时候,他垂眼收了面上的笑,拿酒杯的手一翻,那杯酒直接就尽数泼在了薛梁的脸上。

    泼完之后,直接把杯子搁在桌上,眸中波云翻滚,轻嗤道,“抱歉,手滑。”

    薛梁的身子顿时怔愣,旁边的人也跟着愣了,谁都没有想到路战忽然有这么骚的操作。

    等反应过来赶忙拿纸巾去帮他擦脸,被薛梁暴怒拍开,“路战你他妈疯了吧!?”

    钟岭在一旁忍不住冷哼,到底是谁疯了?

    依照路战的脾气,没有当场砍人,他应该烧高香了吧?

    薛梁站起来就要往路战面上抬手,被钟岭直接屈肘顶了回去,力道有点大,致使他整个人都往后倒了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路战低头扣上西装扣子,又伸手理了理衣袖,剑眉微扬,声音清冷,“给你脸了?”

    他完,看都没有再看薛梁一眼,抬腿离去。

    钟岭在架起宋秘书,紧随其后,离开了包厢。走出好几步,依然能听到里面的愤怒的叫骂声。

    谁都没有去理会。

    三人上车,钟岭先把宋秘书送回了家里,然后又往路家别墅开去。

    路战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什么,一路上咳嗽更厉害了,钟岭往后面看了几次,不免有些担忧,又想着先扯开他的注意力,点别的,兴许能好。

    “路先生,你跟海虹集团的关系我记得还可以。”比如之前的老董事长,就很欣赏路战,退休前,她曾经跟着他见过两次。

    怎么到了他儿子这里,就成了这副德行?

    路战往后面靠了靠,缓了片刻,因为咳嗽的关系,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喑哑,“他老丈人是金大海。”

    他这么一,钟岭瞬间明白过来。

    金大海整个帮派都被路战给端了,生意也早完了,他这是替老丈人抱不平呗?

    可哪里知道,路战也间接切断了他的黑经济来源,损失可以相当惨重,再加上薛梁他爹的确欣赏路战,这更让他不服。

    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有什么值得欣赏?

    综合种种,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儿。

    只不过路战没有想到的是,他还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撕破脸。

    既然如此,那也就遂了他的意。

    送完了宋秘书,这又才往路家方向拐过去。

    好在路比较顺,不久就到了地方,路战下了车,还没抬腿,就被钟岭叫住。

    她从手边,拿过那兜子药来,走下车递给他,原本想了挺多要嘱咐的话,最后想想多了也没意思,就直接了句。

    “你拿回去慢慢喝吧。”

    完,把兜子塞到了路战手里,没再多言,上车走人。

    路战眼看她绝尘而去,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兜子里的药瓶,上面写着。

    止咳糖浆。

    ——

    送完了路战,钟岭开车直奔跟周宴约定好的地方见面。

    手机上有他发来的消息,上面是包厢号。

    钟岭下了车直接过去,一推门,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都已经九点多了。

    她没有去叫周宴,拉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顺手从兜里摸出烟来,拿出一根儿,点着。

    火机还是江辉送的那个,磨了一段时间,表面都有点光滑了。

    一边抽烟,一边来回轻巧的把玩着火机,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向周宴。

    他眉头紧蹙着,双唇抿成一道线,似乎就算睡着了,也不会多什么梦话。

    他看上去很很累,身影都透露着疲惫。

    钟岭想了一下,他这么累,还约她干嘛?

    转头看了眼包厢的窗子外面,淅淅沥沥的光亮闪过,似乎有点下雨,窗口钻进来一道风,让她忍不住了个冷颤。

    她起身走回了周宴面前,拿过他搭在椅子背儿上的外套,给他披在了身上。

    刚要坐回去,手机在兜里嗡了一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路战的消息,仅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钟岭知道他的是那几瓶止咳药。

    其实没想着特地买给他,只是看他一个人,咳嗽的厉害,也没弄点药什么的,随便也就买了点儿。

    很常理的做法儿,毕竟还是她的老板,而且在车上咳嗽的时候,真的太烦人了。

    钟岭这么告诉自己。

    看完了信息,她也没有回,直接把手机揣进了兜儿里,再句‘不用谢’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这样吧。

    她刚要抬腿再走,周宴已经慢慢睁开了眼,职业素养的关系,睁眼就是瞬间清醒,就开口的声音还有些咕哝不清,“来了。”

    钟岭嘴里含着烟,点点头,“不好意思,有点事儿耽误了。”

    周宴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又揉了把脸,“我也正好睡过去了。”这几天连轴儿转的审案子,实在有点累。

    原本想等过两天再约她,但是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决定早点见面看看才好。

    也没成想钟岭会来的那么迟,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饿了吧?我先点菜。”他完刚摁了一下服务铃,结果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服务员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要烊了。”

    “……”周宴愣了愣,追问道,“啥也不能做了吗?”

    服务员面带微笑的了声是的,“厨师已经下班了。”

    钟岭掐灭了手里的烟,站起身来,对周宴了句,“没事,换一家吧。”

    两人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的是雨夹雪啊……

    雪粒子随着风轻轻到人的脸上,还有点疼,伴随着呼啸北风,钟岭抬手紧了紧衣服。

    饿都饿过劲儿了,她琢磨着周宴又累,不如先各自回家休息。

    周宴沉吟片刻,看着她问道,“要不要找地方喝一杯?”

    “……”钟岭是一向不喝酒的,即使这段时间的心情再无法纾解,也都没有碰过一口酒。

    就是单纯的没有那个借酒浇愁的意识。

    而此刻周宴一提起来,这个念头便像是几只蚂蚁钻进了她的心里,勾的她心里痒痒,最后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行。”

    周宴平常也是少有这种机会,找了一家之前去过的静吧,要了半啤酒,还有一瓶芝华士,几个吃水果什么的。

    喝完这些,总能够让她心情好点吧。

    服务生上来了两个杯子,周宴先倒了半杯芝华士,又倒了些红茶进去,然后推到了钟岭面前。

    “来,喝吧。”

    钟岭扫了一眼,端了起来,皱着眉看了半天。

    周宴不觉好笑,饶有兴味的问道,“你不会没喝过吧?”

    钟岭也很耿直,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她着,端杯放到嘴边,试探性的抿了一口,红茶甜甜的味道盖住了酒精的苦涩,回味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还挺好喝。

    周宴忙抬手示意她慢点儿,就她这速度,醉的可快。

    钟岭勾唇笑笑,全不在意,“就是饮料吧?醉不了。”

    半个时后,那瓶芝华士下去了大半,当饮料喝的人,已经醉的五迷三道,眸光涣散,她酒品还好,只是闷头喝着,也没有什么醉话。

    撒酒疯,对于钟岭这种人来,似乎也不存在。

    别问为什么,从训练的就是任何时候都能保证绝不多话。

    她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确实喝多了的觉悟,所以更克制着谨言慎行,只是手脚的动作上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她的意识也渐渐涣散,单手支着沙发后面,微微垂眸,酒杯还在手里晃动,指尖飘着细细的青烟,静吧里暖黄的灯光下,她微醺的神情,抽烟的手势都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周宴看过去,目光定在她有些泛红的面颊,思忖片刻,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屁股还没落定,面前一抹寒光闪过,停在了他的颈前,钟岭似乎眼皮子都没抬,淡淡了句,“走开。”

    周宴心尖儿一凉,低头看了一眼颈子上的匕首,不动声色的回到了对面的座位,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谁能想到,她喝多了动作还那么快,分毫不差的就能取人性命。可他哪里知道,这种取刀动作,根本就是钟岭潜意识里的习惯动作。

    若非如此,大概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喝的差不多,最后周宴把吃吃光,钟岭把酒喝了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第一次正儿八经喝酒,就玩儿的这么大。

    周宴把人搀扶到车上,算直接送她回家。

    得,本来还想着开导几句,啥也没干成。

    钟岭刚开始还算消停,片刻以后,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钊哥哥。”

    周宴附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哎。”

    结果她像没听见似的,又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真的喊他。

    周宴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她靠在座位上,动也没有动过,只有两片唇上下轻轻动了动。

    “你没死,真的很好……其实从重遇后,我一直都想跟你,好像有很多很多话。”

    只是不知道从何起,她不想回忆过去,更不想煽情。但是能重新遇见他,心里真的特别的开心。

    “你比我幸运,逃跑了,可以重新开始。”

    而她呢,在组织里呆了十几年,硬生生的被训练成了一个麻木不仁的杀人工具,如果当初她也能逃出去,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会遇见路战,不会被他轻贱到泥里。

    抱怨吗?

    无可抱怨。

    迷迷糊糊间,有个声音从前面传来,真又不真,“所以即使他这么对你,你还是一样义无反顾,死心塌地吗?”

    钟岭扯了扯嘴角,哼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回答。

    又回答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