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战几乎一夜无眠，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才勉强闭了闭眼。

    刚睡着没一会儿，手机在一旁震动，他伸手摸过来，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喂”

    他的声音喑哑的厉害，一话把对面的周宴愣了，“你什么情况？”

    路战不想搭理，随口回了句：“有屁快放。”

    他现在脑仁儿疼地都要炸开了。

    周宴也懒得跟他逗闷子，在那头顿了顿，“钟岭还活着，但是我查不出来在哪里。”

    他这话跟一剂强心针似的猛然扎进了路战心里，原本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但他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大起大落，信心难免受挫。

    就连开口询问的语气都是心翼翼：“真的？”

    周宴自然不是开玩笑的人，“丁钦一定知道，所以无论如何让他开口。”

    他能听到的除了这一点，再无其他。

    这件事被丁钦处理的太过周密，而且无影上下对这事儿似乎也没人知道，所以很难听到什么蛛丝马迹。

    “你确定吗？”路战很谨慎的问道，丁钦嘴巴那么硬，不见得能开口。

    但但凡有一丁点儿可能性，他也愿意去试试。

    周宴点头嗯了一声，“他当初是带着钟岭一起逃出去的，估计是受了比较重的伤，好几个月之后才醒过来，钟岭却不知所踪。”

    “会不会是……”路战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心里十分没底。

    周宴：“不会，她如果死了，我不管是在警网还是无影那里多少都会有所发现。”他沉吟半晌，又道，“路战……钟岭对于无影来，远比你我想象的要重。”

    所以如果她真的死了，一定会动静，而一直这样静悄悄的，才更容易引起怀疑。

    唯一的解释是，她没死，被藏了起来。

    路战闻言，因为紧张过度紧紧攥着的拳微微松了松，目光中的颓势被新的光芒替代。

    他不怕最终成空，怕的是失去那一丁点儿的希望。

    —

    路战思忖良久，从丁钦下手显然是不太可能了，这狗东西软硬不吃。

    一个人如果有怕的东西他还可以从某个地方着手，但他却是无所畏惧，一条命都摆在你面前随便你怎么发落了，还能怎么样？

    想来想去都只能从那个替身身上下手，他晚上直接就到了赌场去堵。

    也不着急，凌过去，在车里呆了几个时，四点多看到她从里面出来。

    路战也没什么废话，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径自一人往车子那边走过去。

    他立在车身前，嘴上咬了根烟，不多会儿身后的人就跟了过来。

    她看着他的目光已经不再是今天之前的样子，隐约带了点恐惧，毕竟二十出头的姑娘，昨天见识了他那么血腥暴力的一面后，很难平常心了。

    路战嘬了口烟吐出去，量她两秒钟，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常欢。”她的声音冷静。

    路战哦了一声，“常欢？好名字。”

    他的语气跟唠家常一样，完全没有昨天那种凌厉的杀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常欢很难相信，这跟昨天那个是同一人。

    不对，他跟她周旋了那么久，同样是不动声色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了个冷颤，这人……有点危险。

    他明明一切都了然于心，怎么还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这么久。

    “路总不是来跟我算旧账的吧？”她装了那么久的钟岭去骗他，怎么也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她吧？

    路战叼着烟轻轻哼笑一声，不以为意：“多大点事儿，不至于。”

    这话莫名的让常欢倒吸一口凉气，不至于，丁钦的一条半腿都让他亲手揍断了，还不至于？

    要不是不过他，她现在可能好好的跟他在这里话？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但是他现在人不死透了，也死了一半儿了，能不能就此结束？”

    路战看着她，起先是面无表情，然后下一刻笑出声来：“就此结束？你可真逗，要不是我发现了你是替身，那现在死了一半儿的就是我了吧。”

    哦允许他们在他这里胆大妄为，不许他还点儿颜色了是吧？

    没有这个道理。

    他路战向来是有一还十，丁钦惹了他那么多次，现在只变成个残废，算他命大！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丁钦？”常欢自知没有那个资格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动不着。

    路战把烟头随手扔到了地上，抬脚碾过：“你想的太多了吧。”

    常欢：“……”

    他伸手抄进了风衣兜里，脸上原本的那点笑意都慢慢敛去，声如寒潭：“常欢，如果你能听到钟岭的下落，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者帮你获得自由。”

    自由两字，对于无影的人来，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吸引。

    周宴，一旦进入组织，想脱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你逃的再远再久，但凡露出一点端倪，绝对会有人找上来。

    让你遁无可遁。

    自由是大部分无影的人毕生的追求，但却鲜少成功，一旦动了这种心思，非死即伤。

    常欢是八九岁的时候被带进去的，从也没见过什么外面的世界，时候就是杀手训练，但她资质不好，能力一般。

    最后能被留下来，完全是因为与钟岭有几分相似度的那张脸。

    到钟岭和丁钦这种级别的杀手，都会有一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

    而常欢就是一个替身。

    她前面十几年也没有什么用处，甚至除了钟岭，没人搭理过她。

    武力值太渣，注定成不了气候，她脑子也没那么好使，所以也真的没有什么成就。

    唯一的成就就是这一次扮演钟岭，还失败了。

    她也会自嘲，看吧，你果然连个替身都做不了。

    扯的有点远，回到眼前，不管路战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也是在给常欢一条生路。

    她的心思动了动，便很快压制了下去，连同眉头的那一点点雀跃也一并隐藏，再抬头就连神情都变得有些无奈。

    “我不要自由，我只要呆在丁钦身边。”常欢的手垂在两侧，手指攥了攥，似乎用了所有的勇气，“而且钟岭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和丁钦把话已经的那么明白，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呢？

    路战忽略她后面的话，冷笑道：“那你更要跟我合作了，丁钦喜欢她你知道吧？她不离开，你在丁钦面前永远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对常欢来有一点残忍。

    什么都不是，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

    她也曾经以为她可以是，但事实证明，假的就是假的，一如那年钟岭失踪，三年没有消息，她陪在丁钦身边，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安安稳稳的陪着他了。

    结果呢，还不是一有了钟岭在b市的消息，他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跑了来。

    再比如大火之后，钟岭真的死了，她以为这下总可以了吧……却还是半点儿走不进他的心里去。

    常欢不明白，明明是一样的脸，个性脾气她都可以模仿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她？

    她忽然有些恶趣味的好奇，“路总，如果你见了她最后的那个丑样子，现在也许不会这么迫切的再找她。”

    钟岭确实很美，在整个无影可以是艳冠群芳的那种。

    但她这个人比较冷漠吧，很少跟人接触，身手了得，做任务也是非常厉害，有名的冰山美人。

    但又如何，她死了。

    路战几乎是瞬间就怒目向她，语气倏尔变得幽冷：“我劝你话经点儿大脑，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话刚落地，猛然抓住了她这句话的重点，“你见过钟岭是不是？！”

    他指的是重伤之后。

    常欢想改口，琢磨一下也没什么好改的，索性直接点了点头，“我是见过一次，后来听她重伤不治，死在了医院里，就再也没见过。”

    路战接二连三的遭受这些击，已然是没再有什么好脾气，让常欢上了他的车子，直奔酒店。

    还是那间房，只不过昨天的狼藉一扫而光，又成了整整齐齐的样子。

    而丁钦依旧坐在沙发上，神情阴鸷。

    在看到常欢身后的人之后，眸色微变，倒也没什么别的异常。

    路战一把甩上门，右手伸到风衣兜儿里，从里面拿出一把瑞士军刀，他在手上把玩两下，刀锋赫然亮了出来。

    下一秒就抵在了常欢的脖颈上。

    她的皮肤其实要比钟岭的白一些，也要更细腻，没有什么疤痕，路战的刀尖抵在她的动脉上，视线落向沙发里的人：“钟岭在哪里。”

    他的要求简单，目的明确，全然没有半个字的废话。

    丁钦默默看了一眼，随即淡然一笑，满含着嘲讽的意味：“反正我看着也碍眼，要杀就杀。”他这话看都没有看常欢一眼，“想威胁我，你找错人了。”

    钟岭的生死他都能豁出去，更别一个替身，死与不死都跟他没有丁点儿关系。

    路战的刀尖往前进了进，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蜿蜒而下滑到了常欢的衣领中。

    要问她怕吗？

    当然也是怕的。

    但是更加令她难过的是丁钦的态度。

    她以为那些亲昵的日子里，不管他怎样的冷心冷情，她以为至少会有一点点的感情，原来……真是毫不在意。

    路战挑了挑眉尾，斜睨了一眼丁钦，“够狠啊。”

    丁钦端坐在沙发上，动也未动，“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他直直看向路战，扬了扬嘴角，“我可以告诉你钟岭的下落，不过……”

    他拖长了尾音，故意勾着路战的心思。

    “怎么着？”路战迎着他的目光，静等后续。

    丁钦眉眼间的笑意淡淡，像逗弄宠物似的：“跪下求我啊。”

    他这话的不仅路战片刻错愕，就连常欢都忍不住怔了怔身子……

    让路战？跪下？求他？

    疯了……

    丁钦他疯了。

    结果下一刻，更疯狂的事情出现了，路战在犹豫了数秒后，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军刀，“丁钦，你要是敢骗我试试。”

    随即他直接单腿着地，稳稳跪在了丁钦的面前，他高昂着头颅，就算是跪姿，依旧像个战士一样，高傲孤勇。

    “。”

    丁钦的惊诧错愕，远胜于常欢，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嚣张跋扈，伤人不眨眼，又对一切视若无物的人，此时此刻跪倒在了他面前？

    他忽然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如何。

    “路战，你早干什么去了？如果当初你让我带走她，哪有今天？”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才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现在又来装的衣服情深意重的样子，给谁看！！

    路战不想跟他掰扯太多，冷声道：“少他妈废话！钟岭在哪里！”

    他抑制不住的低吼着，接近崩溃的状态。

    如果丁钦今天敢耍他，他一定会让他求死不能！

    丁钦缓缓站起身来，从兜里摸出一个瓶子，然后扔到了路战的面前，语气嘲讽。

    “吃了这个。”

    令狐冲浪 ：

    ……丁钦的盒饭不用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