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路先生,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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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拆除纱布的几天,两个人的日子过得的确比较风平浪静。

    你侬我侬。

    都深觉这一天来的不容易,所以也格外的珍惜。

    但即便如此,现实的问题依旧摆在眼前,钟岭的抑郁症发,很快就开始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

    她静坐的时间很久,一呆就是一天,偶尔能吃口饭,不过几天时间,人也变得越来越憔悴。

    第一个来看她的,是周宴,这次是路战的电话。

    他已经有阵子没来过了。

    路战也仅是因为钟岭曾经过,周宴是她很重要的朋友,至于具体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没有问过。

    不过既然她了重要,那想必在这种时候稍微能派上点用场吧,至少也能聊个天什么的。

    人来了之后,路战还特地出了病房,让他们随便聊聊,临走朝着周宴微微颔首,示意人交给他了。

    周宴乍见她这样子,难免再次感叹,愧疚。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钟岭全程也就跟着随意嗯了两声,毫无话的兴致,所以谈话过程有点尴尬。

    周宴来回纠结了好几次,按理,原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的,明知道这样很招人恨,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钟岭,我想让你跟我去一趟无影。”

    钟岭闻言原本低沉的情绪,有些被调动,她凝眉看着周宴,有些意外问道:“我?”

    周宴看着她,艰难点头,“是。”

    钟岭:“为什么?”

    周宴双腿交叉,手指在腿上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他衡量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因为你是他的女儿。”

    这个他,他没有明,但她一定明白。

    钟岭:“……”

    她眼神中的淡然抹上了一层幽冷,她寒眸看向他,语气中毫无一点温度:“我不是。”

    周宴知道她会否认,她不愿意认这种关系。

    谁能想到天底下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无影门门主失散多年的女儿,被拐入组织,经过非人地训练多年,成了一个刀尖儿舔血,冷酷无情的杀手。

    这件事周宴也是从那边听到的一点风声,后来又通过各种调查才知道的。

    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惊诧不已,又顺着去查了钟岭生母的信息,方才知道了她被送入孤儿院之前过的有多惨。

    他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做这种残忍的事情。

    他知道,她一定是不愿意回那个地方的。

    “钟岭,我理解你的痛苦,所以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你愿意帮我或者不帮,都不要紧。”他完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要端了无影,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钟岭听完,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吐出一个字,“哦。”

    她无意谈论那个人,关于他的一切都不想。

    她拼尽全力的逃出去,为的就是再也不要见到他,没有道理再回去。

    所以就算周宴跪下磕头,她都不可能答应。

    周宴叹了口气,自知不能多逼她什么,但还是不轻不淡的了句:“你就不想替你母亲报仇吗?”

    钟岭:“……”

    她突然有种,真的被人窥透全身的感觉,周宴他连这么秘密的事情都知道了。

    她怔愣片刻有种想笑的冲动,嘴巴上老是着不想伤害她,到头来不还是要利用她?

    太虚伪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记忆里那个百般护着她的钊忽然跟眼前这张脸一点儿都无法重合。

    原来每个人都会变的啊。

    还未等她什么,门就被一脚踢开,随即路战一脸寒光的出现在门口。

    他一步步踱到了病房里,周宴的面前,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然后下一秒挥手就是一拳,非常精准的在了他的脸上,周宴毫无防备,被得退了个趔趄,连人带椅子的就那么摔了出去。

    路战伸手指向他:“我他妈让你来干嘛的?!”

    他刚才本来只是想趁着周宴在,也许聊的好了,钟岭能多少吃点东西,结果在门口就听到这狗日的什么钟岭是谁女儿。

    再一听后面的,隐约也猜到了一点。

    周宴挣扎起身,浑身并没有半点儿狼狈,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路总你冷静一点。”

    他知道自己这事儿确实办的不地道,尤其又是在钟岭病情刚刚稳定的情况下,但是时间不允许,他没有太多时间能够浪费。

    路战一听,挑眉斜睨着他,冷哼道:“我冷静?你警局里的人都死光了?让她去那地方犯险?!你怎么想的!”

    亏得钟岭拿他当什么重要朋友,亏得他还想瞎了心,觉得周宴能够让她开怀一点!

    妈的!

    “我会跟她一起去,保证她的安全。”周宴字字清晰,神情真诚。

    路战走近他一步,呸了一声:“你保证个屁!你算老几?”他顿了顿,迟疑的量他,“我怀疑你一开始找上钟岭就是要利用她!”

    猛然联想起他曾经过,钟岭对于无影的重要性,远比他们想象的重的多。

    那么周宴一直对她的生死这么上心,到底是抱的什么目的?现在想来,很有问题。

    “……”周宴闭了嘴,没有再多什么,他捏了捏手指,看向钟岭,有些歉意道,“对不起,你好好休息,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他完抬腿就走,路战在后面沉声警告:“再来我断你的腿!”

    周宴一路上双唇紧紧抿着,一边走着一边觉得眼窝里热的都疼了,他的双手在口袋里拢成了拳,太难看了……太无耻了……

    手机在兜里嗡嗡震动,他看了一眼拿出来接听,里面叽里呱啦的几秒钟,他忽然觉得无比的烦躁,鼻腔里酸涩的要命,他开口断了里面的声音。

    “我知道了!局长……您别再催我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

    里面不知道了句什么,周宴终于抑制不住的迸发了情绪,他的手指差点儿要把手机捏碎一样,喝道:“她的命一样重要!”

    他完就挂了电话,手机捏在手里又响了起来,他抬手直接摔了出去,摔的稀巴烂碎。

    世界都清净了。

    周宴缓缓蹲下身去,脑海里闪过钟岭刚才听到他‘你是他女儿’的那句话时,那种痛恨又痛苦的神情,像个耳光一样在了他的脸上。

    为了所谓正义,就要把她推入深渊吗?

    周宴,你无耻……

    —

    距离钟岭上次病发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有路战陪在身边的这段时间,她甚至都刻意的不去想这个病的事情。

    但事实证明,她再怎么样忽视忍耐,就是干不过病情恶化。

    那天一早,她的情绪就变得很低落,太阳挺大,她却连看都不想看一样,路战磨叽的嘴皮子都快破了,仍然没能提起她的一丁点儿兴致。

    他有所察觉,连班儿都没敢去上。

    彻底的爆发,是在几个时以后,季医生赶来的时候,钟岭的嘴唇都已经快咬烂了,双目猩红,她手指紧紧的抠着床沿儿,指腹在铁架床上用力的摩擦,已经划出了好多的血口子。

    但这远远不能够缓解她的痛苦……

    她极力的隐忍,但终究还是不行。

    片刻后,电击带来的疼痛感和恐惧感,彻底的占据了钟岭的脑海,她不管如何奋力抗拒,却就是挣脱不了捆绑在手腕上的纱布。

    她想哭,想嘶吼,最终只化作低声沧桑的细碎呜咽……

    脑海中飘过了几个画面,她妈妈被送到精神病院之后,有天犯了病,被一个男医生拽着头发连扯带拽的弄进了治疗室。

    钟岭是水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事儿,她匆匆赶到治疗室门口,一边喊妈妈,一边跳脚透过房门的窗户去看里面,然后异常恐怖的一幕就闯入了她的眼睛。

    她妈妈被绑在床上,男医生裸着下身骑在她身上,笑得特别吓人……她妈妈惊恐的尖叫,他却直接把手里的电击器械摁到了她的太阳穴上……

    钟岭吓得一直拍门,手都拍麻了,也没人来开门。

    到最后,她被抬出来的时候,口吐白沫,衣衫不整。

    钟岭一直以为,那只是个噩梦。

    原来……原来不是啊。

    电击的疼痛和剧烈的麻颤一下下的窜入她的大脑,钟岭害怕的几乎停止了呼吸,她拼尽了全力克制,到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声凄厉的呜咽。

    “求你们……放了我……”

    有人能来救救她吗?

    周宴,你不想为你母亲报仇吗?

    想啊……

    怎么不想。

    那个人把她们害的那么惨,让她妈妈以那种耻辱之后的姿态死去。

    她曾经那么疼她爱她,最后都受不了把她抛下,一个人去死了。

    如果不是他,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不会成为杀手,她不会经历那么多坎坷,也不用现在成了一个疯子,逼不得已必须要离开路战。

    她恨他恨的要死。

    但又丝毫没有办法,她有那种机会,却下不了那个手,所以严格来,她恨的是自己,这个不能为妈妈报仇的钟岭。

    她没用,她懦弱,她不够心狠手辣。

    具体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她已经不知道了,只是再醒来,她浑身都再没有一丝丝的力气,好的坏的,经历过什么,想起过什么,在此刻全都化为乌有。

    她睁着眼,一动不动,就那么仰着头,空洞洞的,眸子里涣散的连焦距都没有。

    她不言不语,几乎是不吃不喝,全靠营养液在支撑。

    都不像是一个活人。

    路战也是才知道,原以为她已经好了很多的病情,其实并没有,她的胳膊上有很多的伤口,都是利器划伤。

    季医生,她应该有过至少两次要病发的征兆,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她用自我伤害的方式硬给压了下去。

    路战闻言,心疼不已,他天天守着她,眼睛睁的老大,怎么就没有发现一点儿端倪?她藏的那么隐蔽,分明就是让他心存内疚!

    他已经把话到那个份儿上了,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对?为什么还要瞒着他?太过分了,太可气了!

    可一转头看她了无生气,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一个字都质问不出来。

    只剩下满心的心疼。

    来去,都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啊。

    路战……你能不能争点儿气,再细心一点!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比以往都要久,而她电击治疗的时间也是倍数增加的。

    半个月后,她总算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但经过那么多天的折磨,又有点不成人形。

    路战放好了病床上的桌子,又出去把餐盒拿了进来,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好在桌上。

    钟岭几乎就没有任何的表情,呆呆愣愣的靠在一边。

    路战把筷子递到了她的手里,柔声了句:“吃一点。”

    钟岭慢慢回神看他,神态神情均是无比的心翼翼,生怕刺激她什么。

    他最近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天天就那么跟她熬着,又要处理工作,照顾她。

    她一病发,他甚至比她还要饱受折磨,一次一次,他能承受多久?

    她接过筷子,伸手去夹菜,然后慢慢放到嘴里,一下一下的咀嚼,“谢谢你。”

    路战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玩笑道:“干什么?要被我孔武有力的样子感动哭了吗?”钟岭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让路战有些揪心,“以后有事可以别一个人担着吗?”

    她疼,她难受,起码让他知道,给她一点点依靠,这样总可以吧?

    钟岭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次他气势汹汹的赶走了周宴,她知道他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却没有问过半句。他总是能挡在她的身前,不管再经历了什么样的艰难之后,始终用行动践行着一句话。

    你不必强大,万事有我。

    但是她呢,除了慢慢变得越来越疯狂,除了把他推开,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想再在电击之下做那种噩梦,不想再被折磨,她真的太害怕了……

    钟岭鼻尖的酸涩一点点蔓延,咀嚼的越来越慢,嗓子里哽咽的喘息都有点困难,平复许久,她带着浓浓的哭腔和乞求的音调,喑哑开口。

    “路先生,我想回家。”

    令狐冲浪 :

    路总:我他吗引狼入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