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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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景和立马冲过去, 扯着许温的衣袖,仿佛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温哥救我, 温哥!真的不是我干的,温哥!”

    许温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抽了回来,神色淡然, 甚至还叹了口气:“景和,大子妃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派人下此毒手,为何又要嫁祸给二位郡主?”

    陆景和当场愣住了, 怎么都没想到, 生死关头,许温不仅坐视不理,还落井下石, 将一切罪责通通推到了她的身上。

    太子暴怒, 早就忍了多时的怒火, 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脚将人踹至地上,骂道:“贱人!居然敢毒害太子妃,你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场面上的形势, 骤息之间翻天覆地, 赵泠蹙了蹙眉,觉得事情反转得颇为怪异。

    陆景和与太子妃无冤无仇,何苦去害太子妃, 若是被人查出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难不成是冲着自己来的?想以此嫁祸她,以解心头之恨?

    可这未免有些牵强。

    却听陆景和哭道:“许温!你怎么翻脸不认人?明明是你干的,为何要冤枉到我头上!”她一边,一边冲着左右,“是许温下的毒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太子更怒:“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攀咬!常宁郡主是你母族的表姐,你将她拉下水不够,竟然还要把中书令大人一道拉下水,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老九在背后指使你的?!”

    此话一出,萧子安神色一沉,上前一步道:“太子可要慎言,我何曾指使过陆景和做下这等事?我同太子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来哉?”

    “那还用?你早就同我不对付,几次三番压东宫,不就是想坐上我的位置。你想让父皇废太子,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太子着,又同皇帝哭诉道:“父皇,您一定要还儿臣一个公道啊,太子妃死得不明不白,我那苦命的孩儿,一出世就没了母亲!陆景和乃老九即将过门的九王妃,即便老九没参与此事,他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皇后也道:“是啊,皇上,太子妃惨死,这事且不前朝的文武百官要如何议论,就是天下黎民百姓,也要大肆非议!更何况,方才险些就冤枉了元嘉,她可是太后的心肝肉,若当真受了这委屈,太后怎么受得住啊!”

    赵泠微微垂眸不语,太后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心肝宝贝唤了一通,宽慰道:“泠泠莫怕,今个哀家在,定然要还你一个公道!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话已至此,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陆景和抵赖。

    许温倒是冷静自持,原本众人以为,他经年受了陆家恩惠,无论如何也会力保陆景和一命,谁曾想,他仅仅叹了口气,拱手道:“事已至此,臣也无话可,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还太子妃一个公道!”

    陆景和突然破口大骂道:“许温!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混蛋!分明是你故意拖我下水,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赵元嘉,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皇帝皱眉,厉声道:“来人,把她嘴堵住,拖下去关押至大理寺,听候审问!”

    “是!”

    殿外火速冲进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人拖走,场上登时鸦雀无声,好好的一场寿辰,居然闹出了人命,谁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皇帝单手捏着绞痛的眉心,目光落在萧子安身上,须臾,才沉声道:“子安,这事你怎么?”

    萧子安跪地道:“父皇,此事儿臣毫不知情!儿臣同太子之间,即便有什么过节,但终归都是父皇的孩子,如何能忍心对未出世的侄儿下如此毒手?至于陆姑娘,儿臣想,儿臣与她的婚事,乃父皇亲定,她是什么样的品性,想必父皇最清楚不过!”

    皇帝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这婚事便就此取消。传令下去,将陆家查封,派人至太子妃家中安抚,至于子安……”

    顿了一下,才又道:“你这些日子也累了,朕交代你办的事,你都处理得很好。即日起将手边的事,暂时交给中书令处理,先行回府休养。”

    萧子安抿唇,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拱手应是。

    事已至此,众人也都散了去,各自乘坐马车出宫,皇后担忧太后心生不满,原是要拉着太子一道去太后面前,给赵泠赔不是。

    结果太子心里记恨着先前的事,一甩衣袖,下去看孩子了。皇后又气又恨,暗骂了句蠢才,只好自行过去。

    “太子一向鲁莽,今夜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有些急了,的话也不中听。元嘉,你一向最识大体,也最善解人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赵泠微微一笑,心知皇后所图为何,正欲开口,却见太后将她往身边一拉,沉声道:“识大体并非是逆来顺受,哀家的泠泠,何时轮到别人指着鼻子责骂?她即便做错了事情,要要罚还有哀家,今夜若不是哀家在此,太子岂不是要泠泠了?”

    皇后面露难色:“这……太子也是无心之举,太子同太子妃夫妻伉俪,又是少时夫妻,出了这样的事,难免手足无措,如若不然,回头让太子亲自过来,给元嘉赔个不是?”

    “不必了,太子若真的有心,还是好生将太子妃的后事处理了,以后别再来寻泠泠的事。”太后完,拉着赵泠的手,往慈宁宫去,身后的宫人纷纷跟了过去。

    赵泠今夜也算受了惊吓,太后的意思是,天色太晚,让她留在慈宁宫过夜,待明日再回府也不迟。赵泠放心不下阿瑶,婉言谢绝了太后的好意,待出宫时,已经很晚了。

    萧瑜等人也早一步出宫去了。赵泠步行往玄正门去,宫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微风一吹,宫墙外的林木,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还在思索晚上的事情,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怪异,可又实在没有头绪,正愣神间,忽听宫人唤道:“见过中书令大人。”

    许温从另一个门出来,二人刚好迎面遇见,他拱手行礼,笑道:“方才皇上找我去商量国事,险些耽搁了出宫的时间,没曾想在此遇见了元嘉郡主。”

    赵泠略颌首算是回礼,淡淡笑道:“太后寻我过去了会儿话,遂晚了些。”

    “既然如此,郡主若不嫌弃,便同我一道出宫罢。”许温着,缓步往前走,同赵泠并肩,但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今晚发生那样的事,想必吓着郡主了,太子妃突遭不测,谁也没能料到,还害得郡主受委屈了。”

    赵泠道:“算不得什么委屈,这天底下想害我的人,何止陆姑娘一人,只是可怜太子妃,连孩子都未见一面,人就去了。”

    许温转头看她,微微笑着:“既然郡主提了,我也想问一问,太医了保大保,就连皇上和太后都不敢轻易定夺,郡主何必蹚此浑水?郡主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想必我不,郡主心里也明白。”

    赵泠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怎会不知?无论保大还是保,终是要被太子记恨上,但当时情况危急,我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太子若自此怨恨于我,那便恨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许温低声咀嚼这句话,神色微微一涩,忽又道:“虽然我同郡主才刚相识,可觉得郡主将长公主府的荣耀,看得重中之重,原来也会为了旁人,将之抛之脑后。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若郡主不肯放下颜面,定是所托之人不配?”

    赵泠微微一愣,很快哑然失笑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容我多想?当时我在场,我若不作出选择,那必是一尸两命的大罪过,事后皇上岂能饶我?”

    许温想了想,也笑着点头:“那倒也是。”

    顿了顿,他才又道:“我虽姓许,但毕竟是吃陆家的饭长大的,陆家对我有恩,不能不报,可郡主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即便我想暗度陈仓,将人救回来,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赵泠听了,一扫此前觉得许温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想法,正好已经到了宫门口,离得老远就看着一辆马车停在那。

    上面悬挂着的灯笼上,印着一个“许”字。

    许温看了一眼,笑道:“想来底下的人误以为郡主今夜要留在宫中,遂回去了。我看天色已晚,郡主若是不嫌弃,坐许府的马车回去罢。”

    赵泠道:“那你怎么办?”

    “我在此等等,待马夫将郡主送回去了,再回来接我便是。”

    如此一来,便能保全了赵泠的名声。

    可夜色很深了,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两个时辰,许温一个人站在宫门口,倒也可怜。赵泠想了想,才道:“反正你我也顺路,不如一起坐,许大人觉得如何?”

    正中许温下怀,但他表面却故作为难道:“这恐怕不妥罢,若是被人瞧见了,我倒是不怕,就担心影响了郡主的名声。”

    “我都成过一次亲了,又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姐,况且,夜色已深,没人会瞧见的。”

    赵泠提着裙子先上了马车,没一会儿许温便钻了进来。马车宽敞,两人分得很远,始终保持着距离。

    她见许温如此,更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于是闭目养神,开始想事情。累了一整晚,马车又颠簸,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泠便沉沉睡了过去。

    许温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恰好马车颠簸了一下,赵泠身子一歪,就往一边摔去,他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见她未醒,暗暗松了口气。

    几经思量,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

    赵泠睡得很沉,睡容恬静美好,她眉毛很浅,不知用了什么黛,总是描得眉飞入鬓,显得极明艳。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一颤,仿佛清时的茸茸青草,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许温眸色越发温柔起来,忍不住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如愿以偿地看见她皱了皱精致的鼻子。像猫儿一样,柔软又可爱,怪惹人喜欢的。

    他亦是对郡主喜欢到了极致,舍不得她受委屈,舍不得她流泪,知晓陆景和有害她之心,直接除之后快。又授意婢女拉萧瑜下水,如此一来,纪王府非但不会出面求情,还会记恨上陆家。

    而太子自然而然觉得是萧子安背后耍手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要的就是太子和九王自相残杀,皇室所有人都死干净了,那才最好。

    翌日,大理寺就传来消息,陆景和在牢里畏罪自杀,狱卒去给她送饭时,连尸体都硬了,死于咬舌自尽。

    赵泠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同阿瑶用饭,闻言微微一愣,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陆景和可是皇帝千挑万选,连齐贵妃都相中的未来九王妃,骤息之间就死了,难免让人唏嘘,她虽未成同萧子安成亲,但还是牵连到了九王府。

    可把齐贵妃气得咬碎一口银牙。陆家是纪王妃的母族,她虽怨恨陆景和拉萧瑜下水,但毕竟关乎到母族的声誉,遂求到皇上那里,只陆景和并非陆家亲生,而是从抱养来的。

    这话错漏百出,可皇上顾念着纪王府,顺水推舟饶过了陆家,又安抚了太子妃的母族,这事便算了了。

    正风口浪尖上,又闹出一档子事来,昨夜许温送赵泠回来,谁曾想她半途中睡着了,至长公主府时,也不知被谁瞧见了,隔日外头就传了风言风语。

    中书令大人对元嘉郡主一见倾心,深夜护送出宫,还亲自抱着进府。

    赵泠一阵头痛,心里暗暗担忧,生怕许温觉得是自己传出去的,否则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未至中午,萧瑜就兴冲冲地跑来了,笑道:“泠泠好本事啊,中书令大人对你一见倾心啊,昨晚怪不得让我们先回去,原来是为了等他!”

    “表姐,造谣就靠一张嘴,你莫听信外头的风言风语。”赵泠觉得头更疼了,单手捏着眉心,“许大人如今是朝廷新贵,皇上面前的红人,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又有爱慕多年的姑娘,怎么可能对我一见倾心。”

    “那按你这么,这话不是从长公主府传出去的?”

    赵泠一愣,苦笑道:“你都这样觉得了,想必其他人也这样认为,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萧瑜听了,安慰道:“没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正好趁机探探他的心意,万一他对你当真有情,你要如何?”

    赵泠道:“能如何?我此生绝不二嫁。”

    过了午时,宫里派人过来,是请她入宫一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赵泠估摸着还是关于太子妃的事情,于是便去了。

    恰好在玄正门前,迎面遇见了许府的马车,赵泠尴尬不已,赶忙让马夫抢先一步入了宫门,随后刻意避开许温,往慈宁宫去。

    果真不出她所料,皇后和世子也在。来也奇怪得很,世子生来就体弱气虚,由乳母抱着哄,还啼哭不休,一见赵泠竟然止了哭声。

    皇后一喜,忙道:“看来这孩子跟元嘉有缘,一见元嘉来了,连哭声都止住了。”

    赵泠见这孩子的,软糯糯的,哭起来像猫儿一样,遂问:“可起了名字没有?”

    皇后道:“起了,乳名是太子所起,唤作阿元,皇上怜这孩子出世就没了母亲,直接跃过礼部,拟了承基二字。”

    阿元眉眼同太子妃很像,不难想象,日后长大了,该是多么俊俏,自太子妃死后,太子一直郁郁寡欢,东宫的几位侧妃,皆不是善茬儿,皇后便将孩子接入宫中抚养。

    有事没事就抱到太后这里。今日唤赵泠过来,也是皇后的意思,无非还是想借着阿元,让赵泠和太子冰释前嫌。

    赵泠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不并拆穿,皇后让乳母将世子抱下去喂奶,又谈起了许温:“昨晚多亏了中书令,还了元嘉一个清白,虽许大人同陆家感情深厚,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论理的。这不,昨夜还亲送元嘉回府,外界也在传,许大人爱慕元嘉,也不知是真是假。”

    皇后一直以来,都分外担忧赵泠会嫁给萧子安,这无异于给齐贵妃添了一大助力,因此,对赵泠的亲事,格外上心,平时对她也热情周道。

    赵泠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谣言都传宫里来了,想必许温也有所耳闻,那往后二人还如何自处。

    她道:“多是一些好事者谣传而已,许大人一心朝政,焉有精力顾及这些。”

    好不容易才从慈宁宫出来,赵泠大松口气,正要出宫去,谁曾想才穿过一道宫门,迎面同许温撞了个正着。

    这长廊又深,她往左,他朝右,赵泠一个愣神,直接撞到他的怀里。

    冤家路窄,这下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