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巫
我回头看了看,又掐了掐旁边的人的胳膊,确定对方是真的存在的。
眼前的人身着“羽衣”,上面用黑丝绣西王母拜寿图,其形制与寻常人所认知的古人所穿着的衣物略有不同,相比起古人的穿着,这人穿的衣物估计对于秦朝的人来都算是复古的吧。最引人注目的,估计就是对方脸上的青铜纵目面具。就是三星堆的那个标志性面具
我觉得这人不单是穿的古古怪怪,就连口音都是古古怪怪的。“她”的口音,有点像粤语,但又不是粤语,鉴于粤语是最接近古代口语的语言体系,我只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人是在用古代的语言在跟我话,而我似乎也曾在哪里听到过这种语言。在这人再度开口以前,我下意识地护住身边的人,我现在后悔极了,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一定要问大佬们拿些厉害点的武器再出差。
那人见我反应如此,反而有些错愕,稍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搞错了对象。“是某搞错了。姑娘是钟山神的分身灵吧?两位请随我来,祭祀要开始了,迟了就麻烦了。”
钟山神,据烛龙住在钟山之下,故又称钟山神。不过这个称呼比较少人喊,烛龙自己也很少提这个称呼,的时候我傻乎乎不懂事,也喊过他九九或者八十一至于分身灵,是指神仙的分身。通过正规渠道开光的神像或者佛像都有本体的分身灵入驻,以代不能亲临本体,聆听众生的请求祈愿。有的神仙喜欢玩,就会把分身灵分到周围都是。看来这个人是把我当成了烛龙的分身灵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发紧了,不由地往后退去,眉头崩的有些发疼。现在我连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了。
“钟山神?”那人丝毫没有犹疑的意思,反而有些催促。她缓缓转过身去,衣服上的图案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上头的西王母拜寿图转眼变成了玄女飞天图。“祭祀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不。”我试着把口音逼近对方的口音,估计听起来会滑稽极了,不伦不类的。“我是不会去的。”
完后我有些愣住了,我什么时候把一门从未学过过的语言的这么溜?
“钟山神,十巫的祭祀很要紧,您必须出席,请快与我速速上山。”那人开始急躁起来,言语间没有了之前的丝毫敬意。
我这一听,心下反而更加犹疑,“我不知道是什么祭祀,需要钟山神出席?钟山神是多年不撮合世间事,更何况我只是一个的分身灵,不过下界来跟友人玩耍,不慎误入此地,还请这位姑娘放过我等。”
“不行。”很干脆地被拒绝了,嘤嘤嘤。
“那至少让我身边的这位姑娘离开这里,让她回家。我留下。”我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十分不喜欢,我是不是应该把对方暴揍一顿,让她放走我们。
“不行。”那人悠悠地。“这姑娘是祭祀中重要的一环,她不能走。”
不会吧,我缓缓别过头去,看向身边瑟瑟发抖的女孩,这混蛋是想把黄琳当成祭品?我有些不可置信,心中不由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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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不知道的是,在我断断续续与身体联系的过程中,我当真是把烛龙给弄醒了,不仅如此,地府那头也在想方设法救我们,他们在试图打开空间的裂缝,但鉴于信号被屏蔽了,他们无法搞清楚里面的情况,急的要命。
我更不知道的是,被我强行弄醒的烛龙,竟然凭借着附身于我的身体,试图把我的灵魂拉回来。
“哈”烛龙的灵魂强行操控着这具被他附身多年的**,过去他也不是没有变成过人形,只不过他向来对人类没有什么兴趣,也很少变成人或者去接触人类。
今日沦落到要依赖人类才能把灵魂勉为其难地维持下去,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丢脸。这一万年过去了,诸神的时代不复存在,那些世人传颂的圣歌再也无人吟唱,神族的历史再也无法篆刻。自己拖着这残缺的灵魂苟延残喘于世,换做是万年前的自己,定然是瞧不上的。自然,自己也不会像那些下作的孽障,去贪念一副区区人类的躯壳。
“在那交易完成之前,我是绝不会放弃你的。只要你不违背我们的交易,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夏天的暴雨突然降临,烛龙从陆敏生藏武器的地方拿了把伞,还拿了几张符。人类的**是脆弱的,虽然是被强化了,但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死掉,他还需要丫头给他办事儿。
照顾丫头长大的桂花精早就回到本体上休息了,烛龙走过挂满镇魂铃的门廊的时候,镇魂铃在暴风雨中发出清脆的铃铛声,烛龙伸出,一枚镇魂铃顺势而下,落到了他的里。如果此时有人在场,定然会发现,陆敏生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刚毅和沧桑,但她似乎还保留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南方潮湿多雨,这个暴雨的天气,到底是不是见老友的好时候呢?
“赤松,来了正好,既然要到我这里吃白食,就他妈的给我干活。”
烛龙的口音,与陆敏生所遇之人的口音,一模一样。
如果有张地图,诸君会发现,只有这杂货店这一片是下雨的,周边都是好好的一点雨都没有。烛龙有些想发火,奈何自己想要求人,也只能低声下气一些。
“带路。”
那雨似是听得懂人话,那降雨的乌云缓缓移动,烛龙有些无奈,只好跟着走。
雨依旧是下的厉害,烛龙是有些烦躁,论理,他这个时候操纵着陆敏生的**跑去找自己的**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陆敏生的魂体回不回得来还是两,但自己也没那么龌龊,丫头心眼也还没那么虚,鉴于这些年对方是实打实想帮自己,那么帮她一回也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自身也还没完全恢复,还需要寄宿在陆敏生身上修整。
“赤松——别玩啦,你要带我去哪里?”
“赤松?”
烛龙左拐右拐的跟着走,穿过阴暗的巷子,这条巷子向来寄居着一些妖。陆敏生向来会给这些妖施食,这些妖就给她当耳目,帮她跑腿办事。不过今日妖们不敢凑上前去,它们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杂货店的老板今天的气场为什么会有两米八,砸下来分分钟把它们给压死,于是妖们不敢凑上前去,甚至有些妖已经开始哭唧唧了。穿过这条阴暗无名的巷子,往右一拐,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烛龙微微皱眉,这个赤松子,又在搞什么鬼。
他跟着丫头走过这条巷子几回,在他的记忆里往右拐根本还是一条长巷子,而且是条死胡同,根本就不存在一家茶馆。烛龙回头看了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妖,示意对方跟过来。
妖根本无力反抗对方,只好跟上来。
“喏,看见这茶馆吗?”烛龙拄着伞,如同老将柱剑而立,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feel。他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确实是一副我准备进去打砸抢了的样子。
妖觉得今天老板不仅气场两米八,还格外的帅和洒脱?虽然这样子的老板有些可怕,但妖还是冒个脑袋过去,看向对方示意的方向,然后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出现的?”老板的声音今天是攻的没边,真是奇了怪了。
“布吉岛,我们也是现在才发现的。”
烛龙想沉吟一下,奈何里面的人压根不给他沉吟的会,开门声声若雷霆,伴随着某人的惊声尖叫。烛龙根本不想给对方继续下去的会,中的伞已经顶住了对方的下巴,只要烛龙愿意,一旋伞柄伞帽即刻会有针刺穿对方的皮肤,而且针里都是特制的断肠草液,还要是纯的可以的那种。只要刺破皮肤,断肠草液即刻让对方皮肤溃烂内脏腐烂而死。
人类的阴毒事儿多得去了。
“等等等等,见到老友也不要这个样子吧。”古喻生举表示投降。
古喻生,古雨神,赤松子。列仙传中有云:“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往往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时复为雨师,今之雨师本是焉。”
“古喻生”用指抵着伞帽。“够了哈,我可是来帮你的。姑娘失踪了,现在整个地府乱作一团。我们要尽快找到她,不然没法和昆仑交代。”
这家茶馆很像城隍庙旁边的那一家。陆敏生的时候,每次陆成忠去完城隍庙办事,就会到城隍庙旁边这家茶馆里喝喝茶歇歇腿,有时候喝的久了,陆敏生也会自己找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几次想来找你,奈何力量不足,现而今我还不能离开火精半步,只能借着丫头的**。”烛龙把伞抵在桌边,“这茶馆我好像有些印象。”
古喻生把茶杯推向对方。“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丫头还挺喜欢的。”
“你不是怕交代不了吗?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话,还不回去收拾着找人。”
“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略喝点茶还是没有问题的。”古喻生,也就是赤松子,“这次的事儿,没准儿是我们那个年头搞出来的事儿。”
人类的历史上,很多道法得到传承,也有很多流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有些是师父不愿意教,有些是没有传人,还有些是作妖做到连自己都搭上了,把自己折腾折腾到不知到哪儿去了。
“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发生了什么事,才来找我的吧?”古喻生对今天烛龙的来访没有什么意外,甚至是等着对方,“能打开镜面空间的,你现在做不到,但作为稍稍恢复力量的雨师,可以用水给你打开一个像样一点的通道让你过去。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得给我下,姑娘是进了哪一个空间里去了。”
每个人的**都会和自己的灵魂相连,烛龙借着陆敏生的身体自然是知道她人在哪里,只是有外力把他拦住了,他想打破这个界限,却发现居然无从下。
“她应该是被‘十巫’困住了,他们用的是水镜。他们做的水镜的力量太强大了,而且距离太远了,我根本打不开。”烛龙此刻更多的是对力量不足的不满,“我怎么感觉他们是要拿敏生当祭品。”
“等等?你‘十巫’?祭品?”古喻生有些懵圈,“不不不,据我所知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姑娘,而且如果对方确实是十巫,那他们哪有那个胆子动敏生,她可以是你的分身。”
“哪个姑娘?”
“就是她的室友啊,就睡在敏生旁边那个。你等等啊,我再去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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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办法出去了,这是‘十巫’的水镜,你找不到来处,也找不到归处。”那人见一路上我还在想办法打电话出去,就“好心”劝我。
所谓的“水镜”,也就是人们所的平行空间,镜像空间。大家口耳相传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的“血腥玛丽”游戏,如果是切实可用的话,大概就是召唤了一个从镜面空间而来的类似人形的恶鬼。而水镜,就是在水里打开一个镜像空间,但这个镜像空间受某个现实的倒影所影响。
“你们十巫也是挺垃圾的,想要继承人想疯了吗?”我不无嘲讽地道。“连分身灵都下得去,够狠的。”
“我们是够狠的。调动时间随意抓人,我们只要最接近神的人类。可惜到最后十巫只剩下我了,但人类的时代已经快总结了,我要尽快找到新的、可以接替我等,向神祭祀的巫者。”那人——巫咸如是道。
“据我所知,昆仑亦有向天神祭祀的祭司,你也没必要再另外找十个来顶替。你看你还不是活着嘛,你自己一个人完成不了,明你的业务能力有问题啊。”我继续开启嘲讽模式。“好了,我只帮你这一回,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巫咸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真的耍流氓我是跟大佬们学的,折腾人我可算是一把好。
“是是是,人我也放走了,这回之后,我会向地府那边明的。”
“这次祭祀后,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至少有神回应了,那在下就放你走了。”
“你就只是想要古神回应你而已?”
“对于我来,本就没有什么古神。”
“我倒是忘了。你就是个疯子,你把水镜里的世界折腾成和外面一样,恐吓他们,或者吸引他们逗留,然后看他们是不是所谓的最接近神的人。然后呢?陈松以前是因为观音灵验才活下来,黄琳是因为幼时被关在神庙里,囟门晚合才被你留意到。而我,我身上带了一缕烛龙的灵力。所以现在挑巫师的条件已经是那么低了吗?”
“我呼唤了那么多次,只是为了有神回应我,可他们都没有回应我。”
“你他妈就是一个想要妈妈注意的孩子而已,可是妈妈从不理你。”我低声回应。
“那么多年了,神离开大地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人想要他们回来吗?我呼唤了那么久,总会有回响的。”巫咸扬起头,脖子修长,然而我却想一刀砍下去。“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水镜的天空出现了点点水纹,水纹扩的越来越大,水纹上的火焰越来越明亮。火光是那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然而跟随着火光而来的,是雷电,是大雨。
大雨淋湿了我们的衣襟,我不以为然,但巫咸不是,她为了这一天等了多少日日夜夜,多少人被她俘虏进这个水镜,这些人或自愿或被迫成为“巫者”,最后不过是或枭首或榨干,最后了无用处。
啊不是的,被枭首的,被按上别人的头颅,继续去帮她拐来形形色色的人,可惜有些“鹰犬”已经不想听从她了。
我们站在祭台上,鼓声轰鸣,和雷声交织在一起。巫咸独自吟唱着那古老的祭文,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婉转,还带着要见到“妈妈”的期待和希望。
可我没打算给她希望。
“巫咸,你睁开你的双眼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烛龙自上而下,刀戟沿着巫咸的背划过,她的歌声戛然而止,最后一瞬间,她看到的不过是我的**罢了。
直到她的皮囊被撕开,最后她也不会明白,回应她的古神,为何不愿以真面目见她,最后只剩下的,不过是失落、期待以及种种复杂的渴望与遗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