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子，你还挺能跑。”瑛姑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不是要找大掌柜吗？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找。”

    大风一听，立刻双膝一曲，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阿姑，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平日里挨打挨得多，认怂也就特别快。

    “呸！”瑛姑毫不领情，肥一挥，“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众人领命，一拥而上。

    大风嗖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瞅着众人的缝隙钻了出去，低头拼命向外冲。

    可还没跑两步，后衣领子就被人一把攥住，硬生生拖了回来，紧接着拳头如暴雨般疯狂砸在了他的身上。

    “救命啊！杀人了！”大风紧紧抱着头，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中午的仙女闾客人很少，有的姑娘甚至才刚刚起床。大风这一嗓子石破惊天，引得众人纷纷跑来围观。

    “呦，这贼长得倒是不赖，看起来还有几分面熟。”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打着哈欠。

    “哪里是贼啊，这厮不是送柴的大风吗？”有认识的姑娘搭话道。

    “送柴的，怎么挨打了？”

    “嗨，这还用问，肯定是惹恼了瑛姑。”认识的姑娘忽而压低声音道，“我听，瑛姑老克扣他柴钱，他想找大掌柜讨个法，所以”

    众人一听，谁都不敢多嘴，只眼睁睁看着大风被五大三粗的护院打得半死。

    大风一向自持皮糙肉厚，此时却再也忍受不住，口中不住地求饶，亲父亲母的一通乱叫。

    瑛姑靠在假山石旁，得意洋洋地摇着帕，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大掌柜！”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瑛姑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让护院停。

    众人寻声望去，哪里有半个大掌柜的影子，只有一个面目清秀，长发及腰的女娃儿坐在水缸边上，吃着枣，晃着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咦？这不是刚才自己撞倒的那个丫头吗？

    大风心中暗暗叫苦，若知道她也是仙女闾的人，刚才一定会好好道歉。

    瑛姑不放心，又朝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大掌柜没来，这才气势汹汹地走到女娃儿面前训斥道：“好你个清，连你瑛姑都敢耍，莫非你想帮这个崽子？”

    女娃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烂漫，反问道：“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帮他？”

    闻言，大风心中不免一阵哀叹，就知道女人最是记仇，这会儿怕是要来落井下石了。

    “既如此，你何故在这里乱喊乱叫，难不成也想讨打？”

    刚才清那一声“大掌柜”着实吓出了瑛姑一头冷汗。

    “哎呀，瑛姑你凶起来的样子好吓人，就像书里的老妖怪。”清罢，立刻从水缸上跳了下来，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两三步就跳到几个姑娘身后躲了起来。

    有平时和瑛姑不合的姑娘立刻补刀：“清所言不差，瞧她那模样，真像千年老尸，那脸上的褶子十斤粉都填不平。”

    众姑娘闻言纷纷附和哄笑起来。

    “你们”瑛姑叉着腰，瞪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只好把矛头继续对准清，“你别以为你不是仙女闾的丫头，我就治不了你。你那不争气的阿爷不过是个人口贩子，平日里好吃懒做，嗜酒烂赌，早晚也会把你这个尅死娘亲的贱人也卖到这儿来，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并未辩驳，只拽着一个粉衣姑娘的袖摆，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泫然欲泣。

    “我瑛姑，你可别倚老卖老，欺负清。你也知道这里很多姑娘都喜欢她梳的妆发，尤其是赵姬最疼爱她。”旁人见状，忍不住替她话。

    “哼，那又如何，一个赵姬而已，你当我会怕她不成。”瑛姑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我劝你们眼睛放亮点，赵姬才来多久，想和韩姬争这仙女闾的台柱，她还差得远呢。”

    众人闻言噤声不语，皆知瑛姑就是依仗韩姬才能作威作福，而韩姬是仙女闾最红的歌姬，格外受大掌柜器重，谁都不敢惹。

    “奴家不才，的确和韩姬相差甚远，养不出会叫的狗。”忽然一个华衣女子翩翩而至，话声如黄莺鸣啼，格外动听。

    “赵姬”

    众姑娘行礼，只有瑛姑硬着脖子不动，脸色晦暗。

    赵姬冷冷瞧了她一眼，转身对众人嫣然一笑：“姐妹们早。”随后朝清招了招，丫头就像白兔一样跳到了她的身旁。

    “我可等你许久。”赵姬眼角带笑，假意嗔怒。

    清抬指了指躺在地上呻吟的大风，道：“这里要出人命了，我来看个热闹。”

    “这么严重？”赵姬用袖口遮掩惊讶之意，“那应该赶紧禀告大掌柜才是。”

    瑛姑并不想事情闹大，冲护院们使个眼色，几个壮汉识相离开。

    赵姬见状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衣摆，便不再言语，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还躺在地上的大风。

    以为此事就此了结，瑛姑正要转身离开，忽见清又蹦跶到大风身边，俯身趴在他耳边，大声问道：“啊？你什么？”

    大风被打得鼻青脸肿，此时听她一问，立刻呜呜回应，怎奈脸颊高肿，言语含混不清，众人不明其意。

    然而清似乎听懂了，大声道：“啊？你瑛姑克扣你的柴钱，还将你打成重伤，请求赵姬替你做主？”

    瑛姑一愣，这丫头诚心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本想息事宁人的赵姬，在众人面前被点名，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打狗也要看主人，毕竟瑛姑是韩姬的人，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处理，直直望向了清。

    “你胡！”只见清忽然指着大风骂道，“瑛姑是这儿的老人了，怎么会凭白克扣你？”

    众人一脸茫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什么？你句句属实？”清自顾自着，“那或许这是韩姬的安排吧，不然瑛姑万万不会私自做出这种事。”

    赵姬瞬间眼中一亮，连忙接道：“那可真应该去找韩姬问个清楚，莫要冤枉了瑛姑。”

    瑛姑听到要去找韩姬，连忙从怀中掏出十钱，满脸不情愿地扔在地上，“喏，这是你的柴钱。”

    “什么？还有你看病的钱？”清高声道。

    瑛姑白了一眼大风，又摸出十钱随一甩。

    “真是晦气。”她嘴里不停嘟囔着，扭头转身就走。谁知忽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整个人栽倒在旁边的污水渠中。

    众人大惊，连忙凑上前，只有清往后退了几步，趁人不备，抬脚将什么东西踢进去了草丛。

    污渠不深，但恶臭难当，自然没人肯去帮瑛姑。

    等她自己费力爬出来，已是满身污泥，臭不可闻了。

    见她如此狼狈，众人又好一番嘲笑。瑛姑连哭带骂，不停有人下绊子害她，可左瞧右瞧，地上却十分干净，连一颗石子都没有。

    众人皆怪她自己不心，瑛姑气的嘴都歪了，却只能拎着满是污秽的裙子，掩面离去。

    看够了笑话，众人正要散去，忽见一总角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直奔清面前，一把拽住她，气喘吁吁道：“阿姊，你快回去看看，你家中来了好多官差要来抓你阿爷！”

    闻言，清秀眉紧锁，嘴上却安抚着童：“阿鹏莫慌，想来是我那不争气的阿爷又欠了赌债。”

    “不是，不是。”阿鹏连连摆，“听这回是你阿爷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