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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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对自己。也许死了也没有人回来管自己的尸体,会在这炎热的夏天被老鼠和蚊虫啃食然后生出散着恶臭的蛆虫吧,也许最后会有人受不了了将他如同垃圾一样扫掉吧,他很累啊,很害怕啊,可是已经无法活下去了。

    明明一直都是那么努力活着,却在要死的时候才体会到,他的死真的比蚂蚁还微不足道,蚂蚁还有亲朋好友和伙伴,它死了它们会将它的尸体运走,可是他与这个世界没有联系,他的死亡带走的也只是关于父母的记忆罢了,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记得,他只是一个孤魂,一个用活下去来将自己禁锢在这个世界的孤魂。

    是在那个时刻看到那个组织的首领的。

    他带着墨镜,像是欣赏着未经锻造的璞玉一样欣赏着他带着淡淡嘲讽的冷笑,“要这样死掉么?这个世界如此对你,你就要这样死掉么?”

    首领将他带了回去,作为杀来培养,那是一个培养杀的犯罪组织,首领他看到了他眼中那种狮子般凶狠的刀光和杀意,所以才将他带了回来,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自己,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有的只是一个杀的代号,他今后的存在意义,只是作为一把刀,而存活下去。

    他过上了如吸血鬼吸食人生命的每一天,他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同死人般活着,当他第一次认识到杀人的罪孽是如此沉重的污秽之时,他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那样的东西,所谓的明天和未来,对于他来只是让中的鲜血和污秽不断增多的过程罢了,以后会下地狱的吧,所以就不要希望明天了,明明首领告诉过他,他在进入那个组织之时,已经完全死掉了,麻木掉的他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魔鬼吧,杀人不眨眼的冰冷魔鬼,在世人的唾骂中死去,那样其实也不错,至少能被人记住,他安慰自己道。

    就是在那样心脏因为失去弹性而渐渐麻木过程中,他自己萧索无物的荒凉眼眸中,映入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时他只有十岁,明明是个孩子,却拥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眼神,那种野兽般嗜血的眼神,饱含着对世界上的仇恨,也包含着痛苦和挣扎,只有还抱着希望的人才会出现那样矛盾痛苦的表情,在一群神情绝望的孩子间,如同血里绽放开来的花朵,妖艳迷人。

    但他的眼睛不是空洞的,因为那昏暗之中还有碎光,他的背挺得很直,像是拼命坚持着什么站立着,他眼神冰冷孤寂,那其中的光芒闪烁耀眼,似一柄有形的,泛着冷光的刀剑,将试图看进他眼中的人的心脏都贯穿掉,让别人感受到那致命的冰凉和寒意。

    他知道这样的孩子是不适合做杀的,到这个时刻眼中还有光的人一定是在死命守护着什么,就像他当初拼命守护着那个活下去的承诺一样,可是守护着什么的人比放弃一切的人更脆弱,因为他们有着要坚持,要守护的信念,有着要坚守的底线,他相信那个孩子是无法动杀人的,他对于活着,有着比他当初更强的执念和渴望,而越是想要生存下去,就越能知晓活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明白了这个的男孩无法终结别人的性命,所以留给他的就只能是毁灭。

    “这个世界是破碎的,是用来给人仇恨的,只有破坏之后才能重装出一个完美的世界”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如宗教的洗脑,铿锵有力的声音灌入他们那些孩子中间,有些人甚至哭了起来。

    这是组织的选拔杀的一个试炼场,他们一般都直接从贫困地区的贫民窟,亦或者是大城市中穷凶恶极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流浪儿中选拔,再或者是刚从少管所出来的,被父母拒绝的不良少年中抽人,组织奉行的准则是只有逼到绝路才老鼠才会变成狮子。

    他们选的就是那种生活无依无靠,憎恨着这个世界却无力改变,只能在下水道或者肮脏巷道中和老鼠抢食的那些孩子,将他们最后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切断,在他们将死之时将他们救回来,给一点点饵食就能燃起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恨意,从此便只为杀人而生,他们没必要有情感,没必要有喜怒哀乐,他们只是刀子,真正的自己在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那一刻就已经死掉了。

    那一批选拔参差,高矮不一的孩子站成一排,二十多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绝望和阴暗,他是年龄最的孩子,在那其中静静地站着,目光不悲伤也不愤怒,不凶狠也不柔软,看起来就是没有感情的人偶娃娃,可就是这样麻木的他的视线,却让人觉得好似盯住猎物的眼镜蛇,沉静中带着让人害怕的东西,似随时会舔舐鲜血张开獠牙的野兽,一直用平静的面具做伪装。

    所以那时他听到首领旁边的那个人,“那个最的孩子看起来真危险,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表现得波澜不惊,是个好苗子。”

    他想他脸上不羁而戏谑的笑容肯定又出现了,他明白那个人只是麻木,因为麻木所以对一切都无法做出回应,他活下去的意识十分淡薄,但是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念却坚硬如铁,就像某个时刻站在某个看不到光芒的深渊中的自己。

    首领脸上只是浮现温和如水的笑,那个人以为自己得到了赞同便得意洋洋起来,首领却将目光转向了他,“en,你怎么看呢?”en,德语中的一,组织内刺杀率最高的人,也是顶尖杀称号备选人员。

    他冷笑道,“那个人,无法服自己杀人。”

    “哦?为什么?”首领似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继续问下去。

    “因为他眼中还有光,还有着要守护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那个孩子不是穷途末路,就算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他也承载着很多很多人的思念,所以他看起来才像是背负着很重很重的东西,他不能倒下,也不能跪下,也许不是因为自己足够坚强,而是自己一旦倒下,就否定了所有对他寄予那份思念的人。

    首领很满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就是这一点,足以让他成为最强。”

    他看着首领别有深意的目光,并不理解,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那一排站去受着洗脑的少年们。

    “你们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渣滓,别渴望别人的拯救,你们没有父母,没有人会给你们怜悯,想要重新站起来,就拿起刀面对着这个让你们痛苦的世界。没有组织,现在你们依旧如屎一样黏在贫民区和垃圾堆中,靠着别人的施舍为生!”训练的教头话得很大声,整座山谷都回荡着那让人心惊胆颤的威严声音。

    “你们其中有被父母卖掉的换钱的,有被继父强奸逃出的,有被家人拿着刀子追着自己的,你们恨他们么?你们还想用所谓的亲情作为幌子来压下自己的仇恨么?别做梦了,可以抛弃你们的都是人渣,可以践踏你们的都是恶魔,将你们逼到这个路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界怎么对你们,所以你们就要用同样的怨恨来回报这个世界。”

    那些孩子流着泪的眼睛都透出恨意和凶狠的杀气,这是一个十分残忍的仪式,因为他所注视着的,就是如何将一颗尚有光亮的童心给完全涂黑的过程,切断他们最后的希望和生存之光,让他们对亲情和感情绝望,杀掉过去那个胆怯懦弱如行尸走肉的自己。

    那个孩子在其中一动不动,眼睛依旧流泻出波澜不惊的光,直到教头的喊话变得粗厉激昂,

    “所以,让我看看你们想要变强的决心,在这里,杀过人的,没有杀过人的,都要给我迈出那一步,让我看看吧,用孩子的鲜浇灌的血色开场。一个时的厮杀时间,最后站在这里的人,就可以进入我们的组织。”首领一声令下,那些年纪或大或的孩子都开始拿起中的刀,相互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