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分离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孩,第一次是在二十几年前的战场上,那个漫天黄沙,风都夹杂着血腥的味道的时刻,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人静静地站在劲风中,妖娆的红色在她白裙上似绽放开的血色蔷薇,她那么纤细,好似风就能将她吹倒,又如此坚韧,在狂风中步步逼近,带着无与伦比的悲痛和怜悯,带着无与决绝的血性之美。
而眼前的女孩,同样拥有着超脱凡俗,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的美丽。
她的脸颊似冰雕琢出来的一般通透白皙,银色的微卷长发由肩披下,过于绮丽的发色,衬得那若凝雪的皮肤十分地不真实,她的表情是那种无法触碰的疏离和冷清,寂静无声,却又妖娆动人,就似暗夜里静静绽放的蓝色妖姬,散着冰冻三尺的寒气,妖冶到极致,诡异到让人心惊肉跳。
为什么那个女孩会让人感到害怕,那是出于她身上的那种来自黑暗的气息,她从将人溶解的黑暗中渐渐显出轮廓,似来自地狱的天使,而本身又带着黑色的气息,如将天堂染上污秽的黑色恶魔,而更多的恐惧,是来自于那个女孩的眼眸。
两种颜色交织而成的瞳色,让她看起来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那闪烁明亮的眼眸中投射出来的视线冰冷而妖异,眼睛里湖光潋滟,却又如同在抗拒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因为太美,她更像是某种人工艺术品,站在眼前,红唇似血,冰冷淡漠,却又妖冶得近乎诡异。
“你”左天紧紧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出现的女孩,这个在萧若和萧冰面前举重若轻地毁灭了那个狂躁的黑衣人的女孩,她身上有着一种不与这个世界相融的抗拒味道,如同从另一个世界坠落而来,无法染上尘埃的天使,他眼里突然出现难得的不平静的惊涛骇浪,如同见到了另一头同样孤独的野兽的孤狼。
那个女孩的眼睛十分妖异,如带着致命毒药的罂粟花,让人无法正视也不敢靠近,他想,拥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女孩,一定总是孤身一人的,因为没人敢直视她的双眼,她看不到别人的眼睛,亦看不到别人的心里,所以她身上才有那种与世隔绝的疏离和清冷之感,这样的女孩应该是不会笑的,可她却红唇微扬,微笑在脸上寂静地绽放,落寞得好像烟花。
他眼中的情绪千变万化,最后都归于了静默的黑色,他接下那人妖异动人的视线,开口问道,“我们见过么?”他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出现在空中,出现在那两兄妹眼前时,他嗅到了那种,故乡般令人怀念的,温柔的,如阳光般明媚的,味道。
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依旧看到昏昏沉沉的黑暗让萧若觉得很不舒服,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想要用力驱散方才感受到的压抑得让她无法呼吸的感觉,梦在脑海中连残影都不曾留下,只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将原本满满充溢着心中的黑色情绪完全取代,她不知道在那片绽放的空白中自己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亦或是失去了什么,如同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边缘,下面就是她坠落的东西,可她无法触碰,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不安
昏沉之中听到了枫斗带着淡淡戏谑的声音,“妹妹这是醒过来了么?”
不知为何,她对于枫斗轻佻的语气和称呼从来没产生过反感的情绪,感觉像他如此肆无忌惮的男人要是循规蹈矩地活着那才是可怕的事情,周围黯淡无光,他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伸到背后的背包,想要拿到电。
“开电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哦。”更像是玩笑的语气没有任何警告的意味,她没有理会,按下了强光电的开关,橡胶的圆形开关在寂静的空间内啪地一声,在清冷冰凉的空气中蔓延开来,紧接着着白色光芒突兀地出现在空气中,带着她理智崩断的声音。
萧冰,枫斗,她自己,重伤的人,还有王虎,以及那两个身份不明的白衣人,以被切割的方式,亦或是坐着,亦或是躺着,他们几个没有一个身体是连接起来的,枫斗靠在墙壁上,他的背部和墙壁完全地衔接起来,好似那面墙壁是一面刀子,将他的后背和后脑勺削下了一片,而削下的那一片,竟然就出现在了枫斗面前不远处,他的下半身也不见了,本应该是伸直双腿坐着的姿势,可腰部连接着地板,宛若那地板只是一个隔层,他的下半身都在隔层之下站着,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萧若也清晰地看见到,他因为腰部连接着地板而看不见的双腿,正悬浮在他头顶上两米多高,没有任何的凭借,两双腿就直直地吊下来,让人以为上面是一个悬梁自尽的鬼魂的双腿,他垂下的右臂也完全被切断似的消失了,缺口处是平整光滑的肉色,而右却出现在了他撑着下巴的左旁边,以那样诡异的状态存在着的男人,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满意她的反应似的,微笑的弧度加深,变成了只有在初夏的早晨面对驱散迷雾的第一缕阳光之时才会露出来的,惬意而舒适的笑容。
她以为自己的脑子短路了,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想要驱散眼前的那种恐怖片的场景,可那影像的却似在她视膜上凿出刻痕似的,闭上眼睛还依旧在脑海中浮现,怎么都挥不去,她放弃了挣扎,深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再去接受这样的场景,再次睁眼之时一切都没有改变,枫斗还是那个表情,她心跳还是那样地快,一切都好似场景回放
她从想要再次闭上眼睛到决定睁大眼睛看这不可思议的惨烈一幕只用了不到一秒钟时间,电筒的光宛若黑夜里找不到出路的野兽,在四面八方都是被吞噬的黑色危中拼命抗拒着黑暗,她看到光束中那洋洋洒洒落下的细尘埃,和她某个夏日午后睡醒时从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光束是一样的,飘忽,不可捕捉,被尘埃充溢出,岁月静好的味道。
黑暗中的光芒终究是让人欣喜的。
其它人都还在沉睡之中,萧冰躺在地上的身体也被分割成了两段,他的上半身在他的双腿之后的地方,睡脸是她熟悉的样子,凌厉如刀的眉微微皱起,胸膛一上一下地平缓起伏着,还好,这不算是个完全的噩梦。
这应当就是那个重伤的人描述冷玫他们身体被切割的样子,所有人的肢体都以零散的方式错落摆布着,但毫无疑问他们没有一个人处于被分尸的状态之中,她只能当作是这个空间给她眼睛开的又一个玩笑,这里的离奇她已经领会得够多了,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之时,现实又以最直接的方式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脑子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乱响着,她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也无法让自己认真思考,于是她开口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向着那个已经用愉悦的看戏表情盯着她看了很久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个空室内分布着无数个无数个超环面与圆柱体宇宙”
“超环面?圆柱体宇宙?”
他解释问题的样子倒是显得十分认真,“你现在站起来,向前跨出一步,你就能看到一个完整的自己,你朝前看,就会看到一个衣服头发都一模一样的你自己的后脑勺,你朝后面看,就会看到后面也有一个同样的人将脑袋转向了后面。”
萧若按捺着自己起伏不平的心跳,照着他的话来做,发现自己前面确实有着一个和自己背影一模一样的人,她肯定那就是她自己的背影,而后面也有着一个正面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那人也将她的脑袋转到了后面,她看不见她的脸。如同她站在一个动作幅度频率和她完全一样的无数个自己站成的队伍中,她的心跳再次加快了。
“这是由镜子产生幻想么?”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轻微的颤抖。
“那么我们可以验证一下,你伸出自己的,放到你面前的那个人的肩膀上。”他的表情从淡淡的嘲讽变得充满了激励和鼓舞,他也明白若是他依旧用那种表情话的话她一定不会照做吧,内心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怀疑,她半信半疑地伸出了。
她竟然真的能将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肩膀上,触摸到和她自己一样的肩关节处,而让她更加惊骇的是,她触摸到那个人的肩膀的时候也感受到了背后有一只悄然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掌心带着冷汗,指关节在微微颤抖着。
“你想象这个宇宙都变成了一个空心环,你在环的中间,整个宇宙都包含在你所处于的空间之内,前后左右都看到无数个相同的你,实际上那些都是你自己,你朝前看,光就绕着空心环一圈将带着你自己的影像的信息反射回你的眼中,你往后看也是完全一样的,你往左看就看到某个你身体的右边,你往右看就看到某个人身体的左边,其实那些都是你自己。”枫斗沉声道,可以压低的声音在空室内回响,他带着磁性的冰冷嗓音在耳边异常清晰。
“我自己?不是不是镜子的幻觉么?”她还能碰到那个人,事实上从肩膀被抓住的一刻她一直都不敢回头,本来想要强迫自己回头挑战一下心理极限,察觉到她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之后她十分干脆地放弃了这个自虐的想法。
“你能摸到自己和你能看到自己是一样的,是因为你的在空心环空间中绕了一圈,最终碰到了你自己的肩膀,你向左边伸出左去拉住左边的那个自己的右,事实上也只是你的沿着空间环绕了一圈然后拉住了你的右。”他脸上淡淡的笑意又重新回来了,“出现这样效果的地方只有你周围的两米以内,这就是你能感受到的整个宇宙,就如同处于一个封闭的房间之内,前后左右上下都是连接在一起的,不管是方向你看到的都是自己,光线绕了一圈之后回到你的眼中。当然你不相信空间扭曲成了一个环的话,你可以试着用枪对着前面自己的脑袋开一枪,看子弹会不会在空间迂回进你的后脑壳。”
那真是一个一点都不会看别人表情的恶劣玩笑,可她现在有求于人无法空出多余的情绪去理会他的调侃和淡笑,现实扭曲成环的时间,再是扭曲成环的空间,这真是比爱丽丝梦游仙境刺激了不知道多少倍。在枫斗的引导下,她的思考回路重新开始运转起来,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在一本科普书上面看到的一个关于米什内尔空间的描述,那是为了描绘连接两个宇宙的虫洞的一个理想空间。
在那个空间之中,一个很的卧室成为了整个宇宙,左墙中每一点都连接着右墙,天花板和地板也是完全连接起来的,朝着左墙走,不会被撞得头破血流,而是从右墙重新回来了,如果左墙右墙都是透明的,就会看到无数个自己的复制品站在左天右墙之后,那本书上举米什内尔空间的例子就是为了明,是虫洞将一个空间的各个面都连接起来了,而按照枫斗的圆柱体宇宙和空心环也可以理解,那可空间卷成了一个圆柱体,所以向前面自己伸出去其实就是绕过圆柱体握住了自己的另一边。
“那么你们身体切割的状态也是因为米什内尔空间是四处相连的?”所以应该在地板的下半身悬在了空中,所以应该在右边的右臂在左臂旁边出现了,超环面和米什内尔空间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叙述的就是一个四处连接的宇宙,卷曲成圆柱体或者是环形的空间,可以让光线也一同卷曲起来,所以才能在前面看到自己,所以消失的下半身也是绕过了那个环形宇宙出现在了空中,也就是宇宙的另外一端,所以每一个人都以身体被分割的扭曲状态存在着。
这里的一切如此离奇,又如此美妙,未来充满了神奇与未知,她永远都不知道前面等待着的是死神的血盆大口还是又一次神奇刺激的冒险,她血液中的冒险性和挑战欲都被调动起来,还伴随着隐隐的不安和无名的担忧,对前方又期待又恐惧,她陷入了一个矛盾螺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