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负
究竟经历了什么?
到底背负了什么,在那个还不算强壮的肩膀之上,在如水的目光中埋葬了多少他看不到的黑暗和沉重,他的眼眸那么深,黑得看不到底,那里仿佛可以容纳整个世界的污秽和邪恶,似乎没有任何悲伤和绝望能让他颤抖。
看着这样的朋友,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轻轻点了头,“知道风的大,和子弹的威力和速度,靠直觉预测轨道这些都是靠经验弄出来的本能。”他淡淡的笑,如受伤的兽,嘴角有着无法掩盖的悲哀。
他曾经,拿着各种类型的枪,日复一日的射击,也曾经,在各种大的狂风中,以同伴为代价,训练出了精准的直觉,那个人知道他的弱点,利用别人的命来强迫他变强,无法命中靶子就会射中伙伴,狂风呼啸中无法打中目标别人就会在自己面前死去,那些宛如噩梦的日子已经过去,而获得的经验和直觉却依旧被他所用着,好像用着同伴的鲜血和生命,那样地沉重,那样地,无法抵抗。
齐天邪沉默了,那句话中隐藏着海一般深重的悲伤和绝望,他无法探测,也不敢去触碰。
站起身来,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和黑云如诅咒这个世界一般肆虐着,后方很远的地方会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连带着土地都震了震,天崩地裂般的撼动。
他们都在闭眸养神,齐天邪悄悄远离了他们休息的地方,为了舒缓难以控制的情绪四处走动着。
远方,沉甸甸的黑色如潮水般要覆盖这个世界,方才的宁静平和被阴暗沉重撕裂吞噬,那恍若梦一般可以延续到永恒的美丽在瞬间幻灭得灰都不剩,胸口很紧,空气压抑得难以呼吸。
石城并不是这方天地的边缘,走出之后会发现还有延伸而去的田野草地,此时不由自主地随着狂风摇摆,毫无凭依的生命令人想起战争中的平民和弱者,都是想要活下去,却只能被吞噬摧残的存在。
他躺在田野中的一片树林中,视线在稀疏的树木间远去,暗沉的天色之下,有一座白色的宫殿犹如深海中的夜明珠般耀眼,刚想凝神细看,眼睛却进了沙子。
“好痛!”头上传来钝痛,叫起来的同时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落地,幸好力度不大,否则得脑震荡,咬牙捡起一颗石子,想也没想就朝着这个攻击发出的地方掷去,响起了一声清脆稚嫩的尖叫。
这叫声,是孩?
那人藏在树林中的一个土坑里,以灌木丛和石头作为掩体,看不清楚究竟是孩还是大人,想走近,却从那里接二连三地掷出石头,伴随着要喊破喉咙般的叫声,他不经意地笑了,那是看电视看多了吧,大喊不但不能壮胆,还会分散注意力和耗费无端的力气,看起来是孩子无误了。
避开扔石子最多的区域,他绕到土坑后面,果不其然一个的身影在土坑里不断朝着外面丢石头,土坑里都是他捡来的,大不一的石块,是把这里当做镇守营地了吧,这样想着的同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面抓住了孩的衣领。
“鬼,抓到你了。”孩力气还挺大,腾空之后拼命挣扎,折腾得他的胳膊生疼,索性都不理会,将那孩子扛上肩,就往树林外面的石城走去。
星沉他们也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在他走出树林时一起将目光投来,他将不断在锤击着他的孩放下,按住他的胳膊,发狠道:“再乱动就卸掉你的!”
恐吓是有用的,那孩子立马安静了下来,乱糟糟的脑袋之下一张白皙通透的脸颊,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他们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不会像大人一样隐藏情绪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安,恐惧,疲惫和焦急,眸子水润晶莹,仿佛能滴出水来般的委屈。
一看,齐天邪便心软了,大概五六岁的孩子,流露出那样惊恐戒备的眼神,相必是在这里受了不少苦。
“别怕,哥哥那是吓唬你来着。”他伸出要摸摸他乱糟糟的脑袋,却被那家伙狠狠地咬,像只狂躁的猫。
“鬼,你有本事别跑。”他一边叫道一边追着男孩,那孩子先后躲到左天杀海的后辈,最后到星沉后辈时被他抓住了,眼中依旧是满满的委屈和不甘,似是歉疚地看了看他腕上的牙印,然后倔强地撇开头。
这子挺有趣,他缓缓地笑开了,“又不吃了你,跑什么。”伸要去捉他,男孩左闪右闪,跟他玩起了老鹰捉鸡的游戏。
最后还是“老鹰”发话了,星沉拍下他伸出的爪子,将男孩抱在怀里,目光温煦如冬日暖阳,“哥哥在逗你呢。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他伸抚摸孩子的头,“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里还有其它人么?”
孩子警惕地略过他们每一个人,再定眼看向抱着自己的温柔似水的少年,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随后他慢慢讲述了自己到这里的经过。
幼儿园放学,被绑架,之后便和一堆年龄相仿的孩子被送到了这里,被关在了透明的杯子中,他能逃出来是因为一天前发现自己关着自己的那个杯子裂开了,于是便跑了出来
他的话很不找边际,齐天邪听着的同时环顾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星沉的认真思考,杀海的疑惑还有左天的,错愕和震惊。
震惊?
他来这里就是救这些孩子的,为什么看到朋友时会震惊?他再一次细看了看他的表情,平静如常,似乎一切都被吸进了他的眼眸中,刚才自己看到的只是错觉。
原来他也有露出那样的表情的时候啊,暗自高兴着,顺带发问:“透明的杯子?你是水么他们用那个东西来关住你们。”
男孩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撅起嘴,把腮帮鼓起来,“反正就是杯子。”
“那是什么人把你们关到这里来的。”星沉低声问,一副对孩子很有把握的样子。
“是教会的人。他们开始的是带我们去进行觉醒仪式,所以我们就跟上去了,谁知被关在了这里。”
选择有潜力的孩试着进行卡魂觉醒,对于卡皇国的朋友来是一件幸运的事,被选中的人很少,一部分孩子会从父母那里了解卡魂师的存在,另一部分不懂的孩一般都对那种拥有着力量且可以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般的存在心怀憧憬,所以被骗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英雄,一直都是个谎言的标签吧。
“其它朋友在的地方,你可以带着我们去么?”
男孩怯生生地点点头,不安地环顾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最后拉起星沉的,朝着那一座晶莹透亮的宫殿走去。
男孩拉着星沉走在了最前方,他凑到杀海和左天的中间去,“刚才水晶祭祀台上面出现的东西,有什么想法么?”
他问左天,但他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便看向杀海,“教会绑架孩子们,是打算干嘛?”
“他们想要召唤些什么东西出来吧。”杀海嘴角弯起,紧张战斗之后的放松也没有让他的脸流露出一丝的疲惫,因为夜色沉沉,被暗淡模糊的脸部轮廓显得不那么冷峻疏离了。
“我大概知道他们想要召唤出来的,那个至极至恶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这么一,齐天邪便来了兴趣,看向他的眼神,漆黑幽深的瞳眸里,有些许波澜起伏,好似在死水中投掷石头。
齐天邪知道的,杀海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骇人可怕,他身上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杀气是习惯使然,他没有一刻放松下来的警惕心也是因为曾经处于一个一不心就会死去的环境,看起来冷漠,时不时会散着阴沉暴戾的危险信息,如一头兽般让人不敢接近。
但他是他们几个之中最单纯,也最没有常识的人,
往日破碎黑暗的时光将他磨练成了这番模样,他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抗拒的权利,更没有,活下去的意识,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有未来可言时,他便能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知道无法实现,便可以不怀抱希望,不期许明天,心中偶尔窜起的火苗也会被迅速抹杀干净,因为温暖,对于一只野兽而言,是危险的东西。
从前的他是这样的存在,出生下来就被剥夺掉了生为人的宿命,接受命运的安排和蹂躏,因为从不将自己当做人,也不具有人所拥有的美好愿望和祈福,麻木和空洞填充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所会做的事情,就是拿起中的刀,去杀戮,面对鲜血不微笑也不痛苦,因为他不知道生命为何物,更不懂痛苦的滋味。
这样的男人,后来竟可以与他们一同融入平和温淡的美好时光中,不得不那个女孩是上天,派下来的救赎吧。
“到十四岁之前,我所认识的世界,就是肆意将人的生命夺走,冰冷无温的黑暗世界,我被作为祭品来培育长大,出生就是为了变强,变到最强之后成为一个神物的饲料,所以我所能拥有的人类的情感,少得可怜,并且几乎都是黑暗的东西,无情,冷漠,麻木,没有名字,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作为人应该有的梦想和憧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诉出来的话隐隐透着任何人都无力承受的破碎过往,没有希望的每一天,被杀海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接受下来这样的事,想起来就会觉得窒息。
“我所在的那个村子,只有几百人,却每一个人都力量强大,封闭,保守,有着某些残酷又无人性的习俗,他们依靠着那个神物来给予力量,每一年都供上最强的杀戮者作为祭品祈福来年平安,我现在很奇怪,如果一个人被剥夺了作为人活着的权利和喜怒哀乐,人偶般的身体里除了填充黑暗的负面情绪外什么都没有的话,那被这样的祭品供奉着的神物,又怎么会是好东西呢?”
他轻声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如同诉着别人的事,那样波澜不惊的目光令人内心酸楚,齐天邪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拂去杀海那个人所拥有的过往带来的无望和窒息。
“你是,你起初当做祭品供奉的那个东西,可能教会他们想要召唤的东西?”
“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直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呼唤我,现在想来,应当是那个本应该在我十七岁时就把我吃掉的那个东西的不满和怨恨的召唤吧。”
“也因为这样,无论这里看起来有多么干净美丽,我都觉得在这之后是一股诅咒的力量,满怀着怨恨杀戮的心,等待着一次彻底的杀戮和毁灭,那些怪物也就是被这诅咒的力量变成了那样吧,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不祥之地,真的不宜久留。”
他们来到了白色宫殿前,夜色如黑潮袭来,来势汹汹得令人措不及,覆盖了视线之中的一切物体,若是没有中的电筒,他会以为自己的意识和**将随着这样浓郁的黑一同融化掉。
远处隐隐看到的宫殿,此时就在眼前,联系着那个孩子无厘头的话语,没错,和预料中的一样,这是一个水晶打造出来的宫殿,比起水晶祭祀台,这里的材质比较光滑透明,平滑的表面之下没有那么多的棱棱角角,电筒照进去虽然也会反射出各色光泽,但没有祭祀台那里那么令人眼花缭乱。
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优雅,坐落于黑暗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土地之上,犹如暗夜寒空中的璀璨星辰,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脚步只迟疑了半秒钟,之后他们便好似要逃离身后怪物般的黑暗似的,走进了水晶宫殿。
视线之内没有光源,宫殿里面却有如光流汇聚的世界,如同每一个尘埃都会发光般,点缀着水晶原本就熠熠生辉的世界,他们如同在观看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境,犹如流星略过的虚空,好似午夜绽放的昙花般惊艳动人,在他们经历恐惧紧张害怕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之后,准确无误地俘获了每一个人的心。
好像就在这样的地方永久地带着,不去理会外界的危险,在这个梦境般的世界中,不感受时间的流动,和时间一同被静止,在奇迹般的美好世界中,生活到永远
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齐天邪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神智很快恢复过来,再看看左天他们,也是一副大梦初醒的迷糊模样。
他们这是被催眠了?
这里还真是危四伏啊。
沿着水晶打造的走廊走着,拐过几个弯之后他们便来到了看似宫殿入口的地方,教堂风格的宫殿又高又大,在走廊处高高的扇形水晶窗户更增添了高高耸立之感,显得神圣端庄的宫殿之内却无比地空旷,除了不断向前延伸的水晶柱子,就再也没有别物。
不,那些水晶柱子,就已经够内容丰富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被凝固在水晶柱子中的一个个,闭眸安静沉睡的孩子,令人联想到出生下来就被关进封闭容器中吸取着植物制造的氧气和食物的鱼,拥有着最正常的生活方式却畸形地生存着,被囚禁的孩子,在冰晶之外看竟觉得美轮美奂,如某种易碎的工艺品。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重了,面对着这些如同工艺品般美丽精致被保存起来的孩子,他内心涌出的竟然不是同情怜悯和憎恨,而是欣赏,欣赏那些容器之中虚幻的美丽,那些易碎的灵魂,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这里似乎没有大人,也就是没有那孩子的哥哥。”他细声道,如同害怕惊动他们的沉睡。
“要先想办法救这些孩子。”左天低头沉思后这样道,向杀海看去,他领会地拿出自己身上的那柄刀,轻轻地朝水晶插去。
“怎么样?”
“硬度吓人,切开倒是可以的。”他眸色更深了几分,这样凝重的表情让左天也不安了起来,“只是不知打这些柱子哪些是这个宫殿准确的支撑点,贸然切开的话,可能会塌掉。”
“就不能像切西瓜一样切一条缝又不让柱子坏掉么?”星沉牵着的孩子睁着圆圆的眼睛,指着一个已经碎掉了下半部分的水晶柱子,“那就是我跑出来的那个。”
“鬼。所谓杀,那就是彻底粉碎,那个拿匕首的哥哥只能粉碎毁灭,无法切一个缝,而且不知道这个建筑物的结构布局,就不知道破坏掉哪些地方这里会塌掉,一不心的话,我们都可能埋在这个水晶废墟中。”齐天邪难得耐心地跟那个家伙话,在水晶中死去,听起来是个很浪漫的结局。
“有人来了。”星沉眼神变得有些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这里。”左天已经先跑到了宫殿的边缘处,他是那种到一个陌生的危险环境中会先寻找退路的人,果不其然,那是一扇暗门,和周围一模一样的水晶墙壁,在找到了关之后就变成了活门,他们躲到了暗门之后,留一条缝隙,透过几个水晶柱子,屏住气息等待着不速之客踏入水晶宫殿。
进入宫殿之内的是一个全身包围在黑暗之中的身影,黑色的斗篷包住的身体之外,流动着某种黑暗之气,他走过的地方黑气如同恶灵般久久才散去,如同某种诅咒。
在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水晶世界,那个身姿太过不详而显得满含怨恨和杀气。
这样的家伙,也是教会中的人么?
很快齐天邪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教会的人,不可能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而且他要做的事情,似乎和他们几个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只见那人将向前伸去,正对着他们的黑色袍子之后好似藏匿着某种见不得光的恶魔,那袍子膨胀起来,接着环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就越来越浓重,黑气随着他伸出的蔓延而去,包围住了一个个装着孩子的水晶柱子,那有如被诅咒的污秽颜色瞬间充斥着水晶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那是比水晶宫殿之外无声怪物般的黑色更邪恶的黑暗。
“他要做什——”刚想出生就被人捂住了嘴,星沉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势,那嘴型在,“再看看。”
来人带着一股太过强大而黑暗的气势,无需出去就知道那不是可以将之作为对的存在,黑暗之气萦绕的水晶宫殿渐渐重新变得晶莹剔透了起来,而被黑气包围的水晶柱子,黑暗散去之后,里面的人都已经消失。
齐天邪内心不胜惊骇和诧异,消失了的孩子们都躺在水晶地面上,一个个睡容安详,黑气重新聚拢向那黑暗身影,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他便带着身上的黑气,和被黑气卷起的孩子,走出了水晶宫殿,留下他们几个看着这魔术般的表演目瞪口呆的人。
待那人走后,他们便从暗门中出来,空气中残留着的黑气又潮又冲,令人不安的味道和令人不快的身影离去之后,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
“这算什么?”他们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冒着被杀戮领域灭掉的风险,体验了一下地底世界瘆的慌的黑暗和下面恶趣味的艺术品后来到这个世界,看了一下水晶祭祀台差点死在那个奇怪的生物中之后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救的孩子们,结果那些孩子就被人掳走了,这是搞笑片吧,他们都是丑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左天轻轻皱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便走出了水晶宫。
水晶宫外,那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而地上躺着水晶宫中关着的那些孩子,齐天邪数了数,人数刚好,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要醒来的摸样,便俯下身去叫醒他们。
而水晶宫外的黑暗中,有一个散着白色光芒的物体在十米之外,那是一扇门形状物体,里面是旋转的白光,就差安上一个安全出口的牌子了,
“可以不破坏水晶把里面的人拿出来,可以创造一个持续很久的空间连接口那究竟是什么人?”那可比他的那个只能在一百米内的空间之内架起持续时间半秒不到的空间连接口牛逼多了。
“总之先出去吧。”星沉扶起几个已经醒过来,目光迷糊的孩子道。
“这里会直接跳跃到阻挡塔尔塔区域的大山之外么?”
“按理不会。”左天的表情真是越来越不好了,看着平时寡淡如水面无表情的人露出那样的脸,心也会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
“那我们怎么带着二十多个孩子出去?”
“那人理应是为我们开好路了。”杀海知道左天担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