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四岁
之后的一个月,他们都在为那次出逃做着准备工作,左天身上确实有着某种惊人的才能,对危险的预判和应对,对整个大局的部署和方案的实施,很难想象到底什么样的生活磨练了这样的一个他。
战争的摧毁,作为弱者来对抗残酷现实而活下去的艰难,最后的痛苦绝望将他放到了一个完全麻木的杀戮者的位置,几年暗杀的训练和任务,更是将他剥削生命的能力训练到了极致,而左天呢?
因为一直都在想着逃离地狱,所以便训练出了掌管大局,预判黑暗之后与之抗争的能力么?
那时他仿佛看到那个孩子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和决心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犄角,不断冲向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黑暗之墙,一次又一次,恍若不知疼痛,不直到头破血流,精疲力尽就不会停下。
如此地无畏,又如此可怜啊。
而他们依旧每天晚上都去看他,看那个孩子仿佛不知悲伤的微笑,看他永远都清澈澄净的双眸,生存于黑暗和悲伤之中他,却有着比任何人都美好的心。
也就是这一点,让左天想要去拯救吧。
那一天早晨到来的时候,注视着天边浓重得宛如要压倒天空般的云朵,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的加速,以及弥漫于身体各个角落的,名为紧张的情绪。
不相信一般,枫斗将伸至自己左胸前,那里传来了,被自己忽视了很久很久的,心跳,鲜活有力,如此强力地传达过来“活着”这一个事实。
“哈哈”淡淡的,稍带悲哀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耳朵中。
“世界上真的会有,如同光一样存在,划破黑暗的男人么?”
山林入口处,一群人站成了几排,他们之中最大的二十岁,最的十一岁,表情大多都是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麻木,枫斗在首领身后看着,他知道那些人身上,已经没有名为人类的任何感情在其中了。
那天的天气并不好,云很厚,透不过阳光的空气潮湿压抑,阴沉地天气衬得每一个人的脸若面对死亡般的黑暗。
“你们已经经过了最严格的训练,以后是否拥有成为组织一员的生活,就看今天的测试。各位都是都是经过了绝望,背叛,抛弃,丑恶,等这个世界最黑暗的一面的人,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有的人生来就能活在阳光下,有些人却必须在黑暗中如蝼蚁一样求生。
所谓上帝是一个计算器,是非常无情的家伙,他平等地爱着所有人,平等地选择一些人,再平等地放弃一些人。你们是被放弃掉的那一部分,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可笑和黑暗,从而拿起了力量,你们可以成为世界的死神,不是被选择,被放弃,而是自己去选择别人的生死。
第一节课,你们学会了杀死自己,杀死从前那个软弱的,无能的,害怕现实只会逃避的胆鬼,现在这节课,你们要学会杀死同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无法放弃的,他人的存在或许是生命中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但那东西的脆弱和可笑你们从前就已经明白了,你们是要成为毁灭者的人,必须无所畏惧。”
枫斗想,首领是一个生来就能引出别人人性中的黑暗面的人,也就是这个才能,让他可以亲将别人毁掉,成为杀的吧,自己从前,就怎么没有发现呢。
“你们会被这场测试的监督者送到山林里,里面的恐怖和可怕都要靠自己去克服,预见同伴不要软,剩下的人越少,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首领看着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面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的害怕,经过半年,大家都已经对死亡和杀戮,感到了麻木,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最先走出山林的十二个人是胜者,若没有人走出山林,当只剩下十二个人的时候,我们会派人进山将你们接出来,你们身上的追踪器靠着感应心跳和脉搏工作,那个东西除了让我们确定你们的位置,没有其它的作用,别想着用它呼救。”
“求生的唯一办法,找到出口,或者,将伙伴杀到只剩2个。”首领冷冷地一笑,于是所有人都被蒙上眼罩,枫斗也准备去,首领却把他叫住。
“en,有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
他微微皱眉,“监督员,不用我了?”
“那种儿科的作业,就让别人去做吧。”首领的脸上出现了一贯的轻蔑神色。
心口微微一紧。
左天被带到的是一条溪边,从昏睡中醒来,看见令人目眩的绿色草叶和清澈的溪流,耳边不绝如缕的鸟叫声让他恍惚了很久。
一会便找到了自己最近的山,徒攀岩到最高处,查看附近的地形走势,这样才能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他所在的地方时一个离入口有将近十二公里远的地方,他和枫斗预定逃出的那座山就在离此处的八公里处,按照计划,他先找出有可能出现幻境领域的地方,因为早已知道地形,所以很容易找到。先到入口附近和枫斗汇合,再去找那个孩子。
他看向自己上戴着的仪器,上面并未显示出此处的地形,却清晰地显出了另外八十八个人所在的地方,还好,最近的一个离他还有很远。
这种明显让人找出同伴将之杀掉的设置让他很不舒服,按照预定,再过二十分钟,所有人身上的这个仪器将全部失灵,而连接着监控器的那个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会是他已经预先准备好的图像。
接下来,就是排除干扰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对付设置幻境领域的卡魂师,但若是他们本身设置出来的领域,就不一样了,幻境领域是一种精神领域,到底就是用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将另外一个人困在其中,走进去之后直到领域内存在的力量消失后人才能走出来,但若能找出领域边界,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走到一棵树和另一棵树之间连接不自然的地方,被树叶遮掩着的很细很细的空间错位处,将伸向那其中,闭眼
领域无法杀死,却可以通过精神令其消失,精神如若足够强大的话还能使其反噬,闭上眼睛所看见的黑暗世界中,有黑色的光雾在旋转,他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那其中,有悠悠忽忽飘着的什么东西。
就是它。
与那东西接触的刹那,一种巨大的坠落感伴随着黑暗向他袭来,宛若瞬间被人拉入了深渊之中,他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睁开眼睛,不寻常的空间错位已经消失了。
这样的话,释放领域的施法者必将重新开始,根据力量的来源就能找出那个人的位置。
另一处,在山林间的树枝上休息卡魂师从酣睡中惊醒,心跳加速,支配着他的,是身体内部窜上的恶寒,刚才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果然,自己的领域被什么精神强大的东西给压碎了么?
“这里面会有魂灵卡守护者?还是”正在参加测试的什么人。
他突然想到了,组织之中有一个卡魂师的被训练者,似乎本来拥有的能力可以让他不接受那样的训练,而为了磨灭他的意志,首领选择了更加残酷的方法。
“孩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么?”来不及多想,他凝神重新释放魂灵卡领域,汇聚的力量朝着原地飘去,坐在高处的身体却一个失衡,掉了下去。
失重感撕扯着身体,重重落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脖颈处就被注射了什么东西,于是困意,缓缓袭来。
左天盯着已经动弹不得的人,自言自语道,“果然就在不远处。”领域卡牌不能离释放者太远,这样就无法控制力量和领域本身。
按照相同的办法,他接二连三地弄掉了这座山林里作为障眼法存在的幻境。
头脑越来越昏了,拿出已经准备好得药草塞进嘴巴,一阵苦辣袭来,精神倒是清醒了不少,中的表上面是黑屏,这个已经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了,向着出口走去的路途中,听到了厮杀声。
躲在远处观看,那是十个人相互厮杀的混乱场面,因为都经过训练,动作无一不是精准干练,刀刀致命,而每个人脸上都浮现起不同程度的微笑,那些已经失去了自己,失去了心的人只有在享受剥夺人们的生命的时刻才能得到快乐。
看起来他们已经形成了各自的联盟,为了最后的胜利,不过那联盟也是暂时的吧,就像首领的,没有谁是无法放弃了,根植了这个信念的他们,应该会在消灭“敌人”之后朝着队友露出獠牙吧。
越过那些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的人,他来到了自己和枫斗的预定之处,那是一个山谷,四周都是山壁,上方有云雾缭绕恍若仙境,鸟鸣声嘈杂喧嚣,却谱成了一支愉快的乐章。
从这里看去,没有看到山谷中枫斗的身影,难道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而躲在了石头后面么,不像他的作风,怀着疑惑走近,每一步都很谨慎,拿出组织配给的枪,那里只有一发子弹。
“啪!”脚碰上了什么,然后线一样紧绷的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
死亡的预感如潮水般袭来,浑浊而让人心塞地,将他瞬间包围,在臂迸出血花的那一刹那,他急速地扑出,滚到了一边。
此时枫斗在远离那个山谷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以快得会让交警崩溃的速度开着车,少年的面庞没有任何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有的稚嫩气息,冷酷,严峻,凝重,如同弥漫着死的气息,而如刀剑般冷光慑人的眼睛里,藏着一头凶猛的食人野兽。
副驾驶座上的首领一直在闭眸安睡,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刹车带来的惯性令他狠狠地往前撞去,脑袋上被抵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睁眼,砖头,黑洞洞的枪口上,枫斗的眼神冰冷无温。
“哦?终于忍不了了么?”他笑,冷冷地笑,面对死亡应该有的错愕表情,一点都没有出现。
“根本就没有什么任务吧,你只是想要把我引开那里而已。”
“恩。”干脆的承认倒是让枫斗错愕了片刻,“对于每天晚上都去跟猎犬们交流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令人畏惧的最强杀,果然还是要戒备啊。”
“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果然还是很想试着破坏看看。”那个笑容,和他扼杀别人的灵魂,扼杀别人的梦想之时露出的笑,是一模一样的。
枫斗拉下了保险栓,也在微笑,“接下来是遗言时间。”
“其实,我想破坏你们的计划,完全可以不知不觉把你关起来的,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因为我好奇,你们会做出什么选择。无法被我洗脑,无法被黑暗绝望的生活溺死的人,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现在你看到了?”
“你在这里把我杀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首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有着被死亡胁迫的人是他的那番冷静,“你现在不够自由么?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只是在有任务的时候去执行,因为强,完全不用惧怕生活,惧怕现实,以无所顾忌的车速挑战人类心脏的极限,拥有金钱,女人,力量,权力。”
枫斗沉默,他便继续道,“杀了我,你会被追杀,进入无边无际的逃亡生活。你是一个被死亡囚禁住了的人,你上沾了太多的血,这样的你,还想要回到那边的世界么?”
听到首领冷冷的嘲讽,他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你得没错。我是被死亡囚禁住了的人,别人的死,和我自己的死,对于我来一点区别也没有。那孩子得也没有,我其实什么都不怕,最不怕的就是死亡。所以,逃亡的生活,和平的生活,还是充满着杀戮的生活,对我来没有区别。”
“但是啊,对他们来是有区别的。”
首领依旧没有变脸,他微微皱眉,扣动扳,出来的竟是空枪。
什么时候?!
首领一边下车,一边拿枪指着他,“十三岁,虽然是个野兽,但果然还是太了。”
在他瞳孔收缩的一刹那,他按下了中的某个开关,车子在他面前瞬间被火光包围。
“虽然很可惜,但我给过你会啊。”
拦下另一辆车走了,现在,他要去折断,另外两个人残缺的翅膀。
公路旁的草堆里,枫斗扯下衣服包扎自己的,因为轰击车窗逃出,臂刺进了不少玻璃,臂传过来强烈的,麻木的,鲜明的痛楚,他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我已经十四岁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