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杀
沉重的枪声让左天耳朵里不断嗡嗡地响,子弹飞过炸出来的石头在自己的身旁飞溅,划过一道又一道死亡的弧线,他所在的石头的掩体也挡不了多久了,肩膀处有弹片扎了进去,正汩汩地流着血。
这座山谷之内,云雾缭绕的地方,驾着无数架关枪,朝着山谷内扫射,从这里望去,密密匝匝的都是被子弹贯穿的痕迹,以及破开烟雾而飞出的火光。
他能清晰的听出,山谷上方的枪集体轰鸣的压倒性的声响,“是用了什么设置,枪变成了自动的么?”
他记得刚才自己弄得崩断了的什么东西,“这是什么啊,跟榴弹一样的可笑。”
虽然带着嘲笑,他却明白自己很快要葬身这里的事实,没有死角,掩体快崩溃,而看不到枪本身,死亡冰冷的触感要将全身冻住,只有胸腔内的心跳不断加速,压迫着喉咙,与死接触之时感受到的寒冷和恐怖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不想办法的话,死就会变成事实,不想办法的话。
正当这时,他看到了遮挡的石头被炸开之后,在山谷边缘出现的一条槽沟,原本被绿藤和石头遮住,此时出现在了眼底,到那里去,可以沿着槽沟出去。
顾不上许多,他屏住呼吸快速冲了出去,子弹飞过的声音,乱石轰击的声音,在耳边有如雷鸣般震动,一个飞扑,他扑进了那条被遮住的水沟处,从藤蔓向外看,外面依旧是死亡相互碰撞爆炸的世界,宛若末日一般。
这槽沟比自己想象中浅得多,他必须紧紧地贴着地面,才能不被子弹射到。
不断地调整着呼吸,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害怕,他握紧不断颤抖的拳头,面对着死神獠牙和地狱入口的那份阴冷快要麻痹他的全身。
他从未想象过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场景,想着外面轻轻偏一下身体就能迎来惨烈的死亡,心脏被贯穿,四肢被贯穿,脑袋被打出脑浆
爆炸和轰鸣摧残着耳膜,耳朵里似乎有什么在尖叫,有什么刺一样的东西,在扎着耳膜,即便是在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刻,他也从未直面过这般鲜明而强烈的,具有压倒性的死亡。
一遍遍大口地呼气,宛若走高空钢丝般,贴着死神的面颊而过,走出山谷的那一刹那,他如同被抽光了生命的人偶,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望着阴沉浑浊的天空,从危险脱身而出的快速心跳,以及刚才几乎将他麻痹的,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明白,原来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支撑起身体,身上有两处飞入了弹片,他咬着牙,伸进去将弹片取出,疼痛再次如重锤般袭来,他好似痉挛般地在地上颤抖着,简单地给自己包扎,摇摇晃晃地起身。
现在,还不能死。
因为有人,在等着他。
避开一群有一群纠缠在一起的野兽,花了不少的时间,走到有着一排屋子的饲养场地的山头时,已经是下午了,雷声轰鸣,阴沉的天被黑暗吞噬,等到最后一丝光亮被吞噬殆尽之时,会降下大雨来给予罪恶的世界以重罚。
预料之外的伤和预料之外的雨会打乱他的计划,雨会泡湿要炸开岩壁的炸药,而伤,会在海水中裂开,引来鲨鱼,必须要,快一些,尽量在下雨之前。
走到那里的时候,发现枫斗一脸苍白的坐在门口,看着他身上的伤也是错愕了几秒钟。
“遇到了些麻烦,首领发现我们的行动了,现在正派遣杀进入,不快点的话”
“没关系。赶在他们之前就可以了。”
左天沉默,看来在山谷之中的那个埋伏也应该是。
进去后发现男孩正在睡觉。
“你们为什么白天也来了,今天不是测试么?”看到戾气极重的他们时他突然不出话来了,“伤,是怎么回事?”
用枪破坏掉锁头,室内的猎犬一阵狂吠,枫斗将男孩弄晕,放到了左天背上。
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时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那么轻的身体,仿佛随时都可以被风吹走的体重。
“这些狗都闻到了我们的味道,等一下会被他们找到,要杀掉么?”
“早上我给他们下药了,八个时后出现效果,估计也差不多了,别浪费时间,走吧。”枫斗微微诧异了一下,一同走出去。
他将中的枪递过去,已经确认过不是哑弹,“军火库被锁了,我只能拿我平时用的枪。”
下山时,他们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朝着这边走来,与天空的黑沉一同,渲染着末日般的骇人场景。
阻碍比他们想象之中的更快出现了,那是五个接受测试的组织杀,朝着出口走去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两个,有些不解,也有些错愕。
他们无法与外界联系,所以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对于枫斗这个人的存在的害怕,确实实实在在的。
尽管如此,还是拿出了枪,唯一的一枚子弹,必须用在,面对死神的时候。
枫斗在笑,每一次和死面对的瞬间他都在笑,枪声接二连三地爆出,他以惊人的速度避开了那些子弹在他们抽刀的时候切开了他们的动脉,割开最后一人的脖子时后背被冰冷的金属抵住。
“别动。”
在想着怎么会还有人的时候他本能地向后转,却听到扳扣响的声音,子弹从太阳穴贯穿而过,鲜血在空中洒出后落地,那人在地上一阵痉挛。
枫斗望向子弹来的方向,很远的距离外,左天正慢慢走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温度,夜幕之下看起来十分陌生。
“走吧。”
“杀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么?”
“不这样的话,你会死。你死了,我无法从这里出去,所以那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他是打算在那之后一同背负起这份罪么,看起来他的肩膀都快碎了,不知为何,他倒是希望他别打死那个人,也许一切都会好些。
这时候天空响起了轰隆的雷声,要将大地都震碎般贯彻世界,翻滚着的沉重黑云间,偶有破开黑暗的闪电,天空刹那间一片白光,被那光刺得眼睛酸痛的同时,也被自然的力量所压倒。
仿佛生还是死,都被掌握在了那黑色翻滚的天空,以及一次次袭来的闪电中,微微颤抖,枫斗移开了视线,跟着左天往前走。
雨还是下了起来,一开始是一滴两滴,后来越来越沉重地砸向这个世界,树叶在狂风中疯狂地舞动着,如同要逃离即将到来的大雨摧残,电闪雷鸣间他们的身资似张牙舞爪的魔鬼,无论走在何处都被夹着雨滴的冷风刮着脸和骨头,阴嗖嗖的狂风如同来自地底深处,要将他们的灵魂卷下去。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漆黑不见底,好像饲养着的某种怪物的巢穴,雨水将山路变得湿滑,他们犹如走钢丝般紧紧贴着岩壁,一面防范着被闪电击中的山岩垮塌下去,地上一滩滩映照着黑暗的积水,铺天盖地的大雨间只有雷声,风声,如同庄严的吟唱,犹似沉重的丧钟之声,响彻天空和世界。
这压倒性的力量,这无法抵抗的颤抖,便是自然,以最庄严沉重的身姿洗刷世界,没有人可以抵抗,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没事么,炸药。”突然想到了这一件事,他喊出声。冰冷的雨水从喉咙进入,冻得喉管一阵刺痛,怎么那么冷,就像冰一样。
“我已经用防水布包好了。”有水进入左天的伤口,一开始是疼,后面是冷,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再走一下,很快,很快就到了。”如同安慰自己般呢喃道,他艰难地迈出每一步。终于走到了架空与山与山之间,于疯狂的风中摇曳的吊桥处。
那是通向他们要去的地方的吊桥,应该是以前住在山谷的村民为了方便架起来的,年久失修,在这毁灭天地般的疯狂雷雨中,奄奄一息地颤抖着,看起来更像通向地狱的桥梁。
“这东西,还能撑下去么?”细细的钢索和木头发出了折磨耳朵的沙沙声,狂风中摇来摇去,看似安宁的摇篮,却让人无法拥有踏上去的勇气。
“在它未断之前过去就行了。”他也并不是很确定,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求生之路。
眼中不再有迷茫,他踏了上去,吊桥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绷紧声,生生承受住了重量。
现在已经无法再回头,稍有一点不心,稍有一些犹豫和抽搐,想要尽力抓住的东西就会消失掉,后面的两个人都是被自己牵扯进来的,他一直很想让,自己背上的给了自己勇气的孩子,看到黎明,真正的,永远不会黑暗下去的黎明。
这样,他如同羽毛般轻盈的身子,会因为填充了东西,变得稍微重一点吧。
所以,就算害怕,就算不安,就算眼前的颤抖的吊桥随时都要崩断般地摇曳着,这条路,他也必须要踏上。
枫斗走在左天身后,心想他这个时候一定在给自己打气吧,不管是自欺欺人还是自我催眠,都在不断地从死亡的阴影和战栗中疯狂逃跑吧。
被冰一般的冷雨浇灌,唯一带有热度的是从口中呼出的热气,但那般渺的存在很快被狂风撕裂,四肢几乎没有了感觉,绑着伤口的步已经被血浸透,再被雨冲刷得很白,摇摇晃晃的吊桥中很难找到平衡,他们就如酒醉一般歪歪扭扭地走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从背后袭来,他心惊,向身后看去。
狂风暴雨,映照着后方吊桥口的,一群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不吉的黑色影子,在风雨冲刷间犹如鬼魅般令人脊背发凉。
“阿天。”
左天回头,看到那几个身影时心口微微一窒,那些人的出现将他身上最后的暖意都夺走了,现在只有冷,只有痛,不断在耳边轰鸣的雷声,皮肤被刮着的刺激,以及在全身四处乱窜的,死的预感。
那些人想要跑上来,感受到这桥紧绷的声音后退了回去,风雨中传来枪声,失去了一边束缚的桥身顿时倾斜,狠狠跌向一旁,那些人竟然在试图弄断吊桥。
吊桥断开,比预料之中更快地来临了,紧紧抓住桥身,左天似乎因为失去了平衡,身影顿时落入了下方混沌的黑暗中,随着桥身一同落空,冷雨和狂风犹似刀子一般尖锐,眼睛都睁不开的视界中,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刹那,身后巨大的爆炸给了他答案,身后的岩石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周围的植物虽然在雨中却还是被瞬间烧焦,剩下的黑色灰烬随着狂风向天飞去。
枫斗脸色发白,“反设备步枪么?玩得有些大了吧。”要不是这般猛烈的风雨,刚才在视线中化为灰烬的就是他自己了。
来不及多想,拿出枪就朝着自己要撞向的岩壁打去,巨大的后坐力将他的速度减缓,抓着一根单独的链条,这样的话就可以利用反弹的速度和逆风荡到上面去,赏那些人几颗子弹,之后要怎么下来,他已经不想了,此时下方是看不见底的山谷,身边是暴虐的风和雨,他只想,只想闻到子弹贯穿过他们身体之时,蔓延而开的血的味道,在雨中摊开的血,一定就比任何红色的花朵,都来的妖艳美丽吧。
正当快要到达对面山岩时,比自己更快的黑影已经反弹而出,那个影子好似利剑的速度破空而去,乘着风和锁链荡出,几声枪响,传来了对面骇人的惨叫声,这样的环境中,只有左天可以做到。
因为是顺风,风雨的打击不那么疼了,荡到高空后他射伤了三个人,不用杀死,伤可以成为累赘拖延他们的速度,枪射程不远,最近的距离还有从高空下来的一次,那时就瞄准首领吧,那个无数次,用别人的生命来逼迫他的男人,数发子弹从身边飞过,狂风和暴雨的影响实在太大,除了他无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瞄准目标,不过要是威力巨大的狙击枪就不同了,引开的爆炸可以将他弹开,所以这次的目标不是首领,而是那个拿着死亡武器的人。
从高空落下,与几个身影正对着的一瞬间,他向着无人的地方开了枪,拿着那柄枪的人在朦胧的风雨中倒下,在这场天地倒塌般的猛烈风雨中,就连死亡的气息都夹杂着风雨的冰冷的味道,还有山间充鼻的泥土味,尽管如此,杀人的感觉还是让他呼吸紧蹙。
不要想那么多,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不那样做,要如何看到明天。
很快就会有人接过狙击枪,在那之前要想办法逃脱。
要怎么做,下方一片雾蒙蒙,根本不知何处会有落脚之处,就算看到了,这样猛烈的风雨,放之后可以跳到那里么?
一边思考着一边下落,此时,一颗子弹从上方飞过,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同时,上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瞬间落空,那一颗子弹炸碎了他们依靠着的吊桥本身,锁链,石块,从自己身旁坠下,身体狠狠撞在了岩壁上,一口血腥味从胸腔蔓上,坠落下去的时候,他竭尽全力抓住可以抓住的一切东西
醒来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天灰蒙蒙的,阴云压下,看不清阴云之后是白天还是黑夜,雨已经很了,落在水滩中荡漾而去细的水圈。
试着坐起来,枫斗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除了酸痛还有麻木了的没有其它的意外,吊桥本身有两千多米长,在知道左天荡到上面后,放弃了和他比试枪法的会,他顺着因为崩断而向下垂落的链条往下,打开强光电,竟然在自己下方十多米处看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那是一片沿着山势长出的巨大石台,并不宽,延伸出有**米,很长,张满了灌木和制备,作为落脚已经够了。
准备等左天荡下就告诉他,谁知自己抓着的链条突然断掉,在巨大阴沉的雨幕中爆炸出了巨大的火球,接着他就掉了下来。
“那家伙,还活着么?”可能被那一次狙击干掉了,可能在下去的过程中没落到石台上而掉下山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人不会死。
像他那样的人,不会在这种地方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