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了海边。

    冬天的大海和夏天完全不同。没有散发着蓬勃力量的惊涛骇浪，没有明媚阳光照射下的波光粼粼，浅白色的海，延续到尽头，和浅蓝色的天空相连。

    因为太过广阔，阳光到这里便似消失了。

    尽管没有夏日所拥有的那份炙热，此刻的大海依旧散发着无边的力量。

    白色浪涛层层起伏，似乎每一波都酝酿着毁灭天地的气势，但最后会融入大海的平静，连同那暴怒庄严的吼声都吞没在其中，拍打在海滩礁石的声音无比雄浑，原始力量的在那片广阔宁静的空间内，将人心上的尘埃洗涤。

    也许平安夜的原因，这里聚集着不少人，海边沙滩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出售各式的漂流物件，漂流瓶，花灯，许愿盒等等。

    病毒隔离区处于死亡之谷内，也与这片海域相连。但由于死亡之谷大部分区域，在地图上和卫星上都是个盲点，所以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存在着到病毒隔离区的海路。不过也很少有人能活着到这里来就是了，要来到这里，要经过和死亡之谷的恐怖齐名的死亡大三角，而在死亡海域再往前，还存在着一片公海区域，各种各样的海盗都潜伏在那里，时时准备偷袭路过的每一艘货轮。

    当然，隔离区刚刚建起来的那几年，也有人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过。

    令人惊骇的是，那些用自己做的船撑出去的感染者，在第二天都会飘回沙滩，每一个都甚至模糊，记忆不清。

    而如今，这片海域更加成了隔绝地带。

    此处一定存在着某种结界，在城中某个高深莫测的人设置的精神结界，给每一个过了死亡海域要靠近这里的人精神下达命令，“不能靠近那里。”于是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远离了那里。

    原本是连接外界的海，因此而有了封闭的功能，就像隔离区外的城墙。

    于人们来，这片海，仍是联系着这里和外界的地方。

    当我们仰望着同一片天空，思念却不能通过天空传达的时候，就将其寄托在海水身上吧如若不能注视同一片天空，就触碰着同一股洋流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这片海上，来到这片与外界相连的唯一地方，投下他们的心愿。

    那里面，会写着什么呢？

    大概是对明天的祈愿，这一类的东西。

    海滩上有游艇服务，作为一座不让居民出去的城市的娱乐，似乎大胆了些。

    “在这里，玩游艇，是不是有些危险。”左天注视着视野中飘来飘去的几艘游艇，询问身边的一名男子。

    他皮肤很白，胸毛不多不少，看起来十分粗犷大气，“哦哈哈哈哈哈——这倒是不用担心，不会接近死亡大三角的，你看到天边的那个岛了么？那个其实就是警戒线，上面有人镇守，在居民玩得太远接近那里的时候出出面拦截，当然很少人可以去到那里，因为在游艇的动力方面就已经设下了限制。”

    “所以这里的动力是柴油？”他凝视着天际之下的石岛，明明处于视野之中，实际上很难触及，在这般广阔的背景中，这种感觉会让人产生一种压倒性的绝望吧，好像近在咫尺，却处于地平线的另一端。

    “是啊不过谁也不想去那么远吧，虽然可以看见那座岛，但其实处于相当远的位置呢。”

    “你上面常年有人镇守，人多么？”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早上这里会有一艘货轮搭着城市护卫队的人去换班，大概几十个这样，这么看来那座岛也挺大的吧。”

    “哦这样谢谢啊。”

    “你是刚进城的么？”

    左天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点了点头。

    “跟女朋友来？”他撇了撇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她。

    “只是朋友，刚刚认识的，搭个伴。”

    “别这么。”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开始这么的最后都会变成一对。进入这座城的人接受现实了之后情感方面会产生空缺，这样与人接近，与人相处就成了共同的愿望和需求，大家都是一家人，因此我们的气氛才会这么融洽。”

    他的话跟他解释了为什么一座从5年前才正式接纳感染者的城里会有这么多家庭和男女朋友。

    本来还想继续问，但那个人一副不愿多的样子。表达祝福后就离开了。

    因为受过伤，所以急需治愈，所以会马上敞开心扉寻求怀抱么？那这份敞开心扉，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走过去时，左天发现她在看着海。

    双眸都变成了蓝色，左天在路上顺便给她买了一副美瞳，在她惊讶世界上还可以伪装眼神的颜色的之后就给她带了进去。

    但那层几乎透明的薄膜，没能挡住从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某种东西。

    她坐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看着天还是看着海，表情几近呆滞。如一个静止下来的人偶，人偶躯壳中的一切，视线和灵魂，都已经被那广阔无边的大海牵引而去，随着海涛起伏不定，在云之彼端飘散恍惚。

    她的眼神散着一股飘渺的空虚，在那其中，隐含着无比怀念的感情，无比浓重的思念。

    左天不禁蹙眉。

    他无法理解，仰望天空的人，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人必须立足于大地才可以生存于世，天空代表着美好和广阔，却也代表着遥远和不可触碰。

    凝视着不可触及的东西的他们，到底在寻求着什么呢？

    她也是，冰阳也是。

    那天苍穹究竟拥有着如何的魔力，将注视它的人都笼罩在一股无以名状的朦胧和虚无之中，怎么都看不清，恍若那个人，下一秒就要跟随天空而去。

    “天的另一边，有什么呢？”

    “嗯？”女孩回神，身影渐渐明晰，似乎正返回这个世界，从天空返回大地。

    “那里存在着长着翅膀的天使么？”

    沉默半响，她轻声道，“长着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吧，也存在着，长着翅膀的蝙蝠和恶魔。”

    “那你的呢？”她能够漂浮于天，左天至今不知，那双翅膀是什么？是魂灵卡，还是原本拥有的？不过，起原本拥有，那不就成了鸟人一类的存在了么？那怎么可能呢？无奈地勾起了唇。

    她自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把身后的大包放在她脚边，他准备去租一条游艇，起身之时，回想起来她在那幅壁画之下曾经过的话：“我啊，就算拥有翅膀，也绝对无法飞翔。”

    是指自己杀过了太多人所以到达不了那片天空么？

    不再思考那意义不明的话语，他继续走向游艇租借处。

    “我们到6点下班，所以请两位六点之前必定要回来。此外，我们也帮你们弄了足以玩到六点的动力，请尽情享受。”

    这句话的意思是，六点之后不回来，他们可能也就回不来了。

    “时间限制倒是特别严格。”上了游艇后，左天先观察了油表以及相关设备。

    “毕竟这里晚上有另外的用途。”她仍凝视着远方，不清楚这个男人要做什么，但过问也不是她愿意做的事情。

    “我现在，就特别想知道，那用途的奥秘所在。”左天。

    来这里的几天，该调查的地方也全部看过了。

    游离空间可能存在的地方很多，他以最可疑的海为切入点。

    这几天观察下来，这座城市呈现出积极向上，没有悲伤怨恨，更不存在绝望的乐观状态，跟这片大海有着很大的关系。

    刚刚进入隔离区的感染者情绪都会比较激动，由于在外面受到了不的伤害，对这个世界处于一种心灰意冷的麻痹状态。

    这种状态的恢复本来需要很长的时间很长的过程，但是病毒隔离区往往能在两周之内把他们状态调整过来，一大秘密就是每天晚上，刚进城的感染者，都要在海边进行一段为时三十分钟的坐禅活动，被称为洗礼。

    那些刚刚进来的感染者，在洗礼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大多表现为感官愚钝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都变得温暖柔和，第二天也依旧满怀怨恨。

    一个星期后，效果就会显现，他们的负面情绪，像是被大海吸食了一般，全部消失不见。

    那些原本由病痛而生的痛苦，恐惧，对抛弃自己的人的憎恨，对未来的绝望，消失之后被积极乐观所替代，就算进行质疑他们也能找出特别阳光的理由和话语来回答，让人无限地感到，生命本身的力量和希望。

    他们本身也许根本察觉不到这种转变，但在局外人看来，那实在是太奇怪了。

    枫斗遇到的那些孩子，其实是非常在意那只猫的吧，天真和同情心是孩子本性中的一部分，怎么看都是根植于灵魂难以改变的事情，他们在目睹猫惨死成灰烬的状态之后便可迅速恢复。还有那对早晨遇到的母子，不管他们是否有血缘关系，那天早晨的场景都能让人感受到母亲浓烈的爱意，可就算如此，在知道孩子也许永远回不来后，她的表现，也没有多失魂落魄，反倒呈现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这样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不好么？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永远都向着阳光，心系着希望前进，也正因如此这座地狱才没有成为地狱。

    是好的吧。

    对他们来。

    但这其中存在着一种不适感。

    缺失了负面情感，被剥夺了负面情感的人，他们所拥有的快乐是真实的么？还是强制吸取后的假象呢？他们所付出的感情是真实的么？那为什么能在失去之后如此坦然地离开呢？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们一样的人。就算失去也不会悲伤，将悲伤留在原地后怀着希望继续踏步向前，获得这样的心态的人可以战胜一切吧。

    但是他们所希冀的状态，和感染者们的状态，存在着本质的差别。

    那些人不是不痛苦，也不是不在乎他们将痛苦吞咽下去，选择了即便痛苦，也要微笑的活法，这是凭借着自己意志做出来的选择，选择将过去沉淀，选择未来。但那些过去和痛苦从未消失，它们沉积在他们心中最深的某处，变成珍贵的回忆或者前进的动力。这样的转化过程无疑是需要无比强大的意志的。

    但隔离区的人，好像只是单纯地将痛苦和悲伤抛弃，他们记得自己承受的伤害，但总是选择回避，好像关于那些事情的记忆都存在，只是该记住的痛被遗忘了。如同伤好了之后就忘记了当时的痛一样，认真起来，这样可以称为不健全吧。

    人是依据着快乐和痛苦两种东西才能活下去的生物，世间万物必存在反面，人类这一存在永远将正反包含，如阴阳两仪中阴中带阳，阳中带阴一样相互包含，正如这个世界有了暗的存在，才会令人向往光明，有的死亡，才会让人珍惜生命一样，没有负面的东西，一切也就变得虚无空洞。

    没有死亡的永生，对人类来只是折磨吧，在其中绝对感受不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在人世中活着，负面是必须的，虽然那是需要我们压抑，抗争的东西，人生才会因此充满着种种可能，如此来，没有了负面情绪的隔离区区民们，又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呢？

    把游艇开到远处，海滩上的人影变成了一个个细的黑点，左天等着她些什么，最后还是自己耐不住气，“都到这里了，你不准备问一下，我们要做什么么？”

    “我不问，你不是也准备了么？”

    左天气闷，他跟这个人，绝对相处不来的吧。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对下面了解多少，不然中了陷进埋伏，白费我一条命。”

    “你会死在下面？”她露出似是惊讶的表情，看到左天沉静如水的眸子后，：“既然觉得有死的可能，就不应该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来这里。”无温的瞳孔望向别处，似是无聊的样子。

    这女人

    难道是他失策了，带她来这里。“病毒隔离区内肯性存在着几所特殊的地方，作为某些东西的隐藏之所。这片海在晚上拥有这么神奇的功能，加上早上的人员换防，不难想到下面存在着什么，让他们以换防的名义到下面去。”

    “所以你是确定了，病毒隔离区背后，有着和管理层不一样的一股势力在操纵？或者，我组织中的人？”

    “难道猜错了？”覆盖于整座病毒隔离区的封印领域，海上的结界，那些城市护卫队透露出来的，卡魂师的气息，在那个向内生长的空间里看到她之前，他就已经下了结论，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找到他们的据点。

    她无聊地拉下眼皮，“没错。不过我懂得真的不多。在这个组织里，我接触的人总共就没几个，知道我的人也没几个，参与研究，研究成功后投入使用，我做的事情，就是接受命令，铲除那些异己和怪物，不停地，不停地进行杀这个动作而已。”

    “在去死亡之谷之前，我虽然一直都呆在这里，却真的不知道外面怎么样，我就只是一直呆在你见到我的那个地方，不断地”

    杀。

    见到左天眼眸有几分黯淡，她饶有兴趣地问：“失望了？除了兵器这一点，其它方面，就是个废物？”

    “不——你是女孩这一点，就已经不是废物了。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去面对，处于深海时的那份广袤无边的孤独。”

    “”

    这句话似乎在她意料范围之外，瞪大的双眸，透出满满的难以置信。

    他突然觉得，她吃惊时候的样子，非常有趣。

    “你准备怎么下去？”

    “其实我们是可以登上岛的，岛上一定有可以让我们潜入下面某个地方的装置不过那样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今天的目的是收集信息，所以，就直接这样下去吧。”

    “直接下去？”她露出一副这个人天真到极点的表情。“常人可以承受的大气压极限大概是5到6吧，折合成海底深度来算，就是30米到50米这样，如果是卡魂师的身体，非常厉害的那种，其承受强度应该可以到9，那就是水下00米，更强些的，比如你身边跟着的那只笑面虎，那个身体结构坚韧到极点杀，应该可以撑到20米，大概2个大气压，也就是，就算是那个人来，也顶多能到30米这样你觉得你能忍受的压强能比他高，凭借着你人类的身体？还是，你觉得到那个距离之前，你想看见的东西就会出现？”

    “我发现”左天抬头看她，“一到否定人的时候，你的话就会变得特别多。”

    她并没搭理他。

    他从包中拿出两套潜水服，将折叠好的潜水服展开，上面如鲨鱼皮肤般的纹路反射着阳光，左天像组装配件一样，把其中一个包的东西慢慢拿出来，进行组装后放到潜水服上。

    她的眼里写满了疑惑，但就是不问。

    “这是我在几天前托人去弄出后给我送过来的防高压潜水服，不过实际穿起来会比较臃肿就是了，效果应该根据人的身体素质而定。刚才你的那些，都是一般情况下的数据，你知道所谓极限为何物么？不到将死的那一刻，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总之还有个普通人的家伙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潜下了将近300米的距离，再往那之下，我不觉得他们的基点会设在那么不方便的地方，不过若是个建筑物，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这海面之下存在着一个大型建筑物，那无论处于何处，只要建筑物内有平衡气压的装置，都可以安然存在，人也可以通过特定的缓慢加压装置去适应下面的气压。

    “不过我也并不希望这种和皮一样的东西能保佑我到那个地方了。”他看向她，眼神中传达着另一种意思。

    “你境界空间？我没用那东西进行过水下作业。”

    “境界空间，原本就是一个全方面的作战系统类魂灵卡，传上古的时代，十大创世神为了排遣守护者多余的力量创造了魂灵卡，并穿越时空借到了现代的武器加以卡魂力的历练变成了魂灵卡武器，境界空间参考的，应该是一个作战基地的模型，统筹飞行，潜水，陆地等海陆空作战的能力，定位系统，侦查系统和反侦察系统这些东西，在经过他们研究之后也应该已经具备，作为超级潜艇，水下战斗也不为过。”

    “了解得挺详细？”

    “毕竟是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