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卷着风冲入了人偶群。

    拂去心头如黑雾般萦绕不散的不详预感，他首先迎击了阻挡着自己正向去路的几个人偶。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从远处看上去那么大，这给了他足够的空间伸展肢体。

    刚冲进去时，最前面的人偶先注意到了他，而后将目光回收，伸使出拳击。

    左天一把抓住两条伸到自己面前来的臂，中的感触令他愣了一下，用枪托砸向他们的脸，像是砸中了枕头，轻易地将向后折成一个扭曲的弧度，人偶臂用力，要摆脱他的束缚，左天撇嘴，压下心头的厌恶感，而后用枪托狠狠朝着臂关节的脆弱点砸去。那两条臂顿时变得软弱无力，他使出重拳朝脑袋击去，两个人偶面部扭曲，被打出了很远的距离，还带倒了自己身后的“战友”。

    这一次动作，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内部出现了敌人，一个个视线回收，微笑着的脸对着他，像面对着千万只一模一样的蛆虫，离他最近的那几个总是先攻击，或是肘击，或是拳击，再来便是腿，像是接受过不长时间基础的格斗训练新，力量，准度和目标位置都有不少偏差

    左天也不急着用刀，赤空拳地跟他们搏击，因为密度过大，他一次攻击能连带着击倒四五个人，其它的人立马踩着同伴的脸继续上来和他对战，那副表情仍然没有改变分毫，充满着虚伪的善意。

    她站在刚才他们所在的呈上坡趋势的高地上，冷眼看着他冲进那黑压压的军团，是不知道自己所身处的险境，还是拥有着无上的勇气呢？此时的他仍带着沉稳的眼神和冷静的状态，在测试人偶的情况，为了获得最大程度的他们的资料。

    “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不自觉地呢喃出这个话语，看到那义无反顾朝前冲的背影，微微的心口发滞，她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左天站立原地，进行着最程度，最精确的攻击，一一袭向人偶的臂，肚子，脑袋，脖子各个位置，比身体运动更激烈的是头脑的运转，他一边控制动作一边分析着自己得到的资料

    皮肤方面——触感和人体有着很大的差别，像是某种致密润滑的化学材料，伪造成了人体的皮肤的模样，毛孔和汗毛做得略微粗糙，接触之时就像碰着仿真人皮，有一种诡谲的真实，他们能做得和人的皮肤一模一样，却没有选择那样做，是为了让皮肤更加坚韧吧，所以无论怎么攻击，似乎都无法突破皮肤，让体表下得内容物流出。

    骨骼方面——比真正的人类骨骼脆弱得多，也没有钢铁的感触，力气稍微大一点的人用力就能折断。

    关于力量——倒是初等阶级的卡魂师的力量，拜骨骼强度不高的身体所赐，力量也稍稍减弱，魂灵卡力量给予他们的，比力量更多的东西。

    目光注意到某些被折断脖子，折断肢体，脑袋变形的人偶，尽管已经倒下，被同伴踩过去，依然会乘着有空余空间的时候站起，吊着着扭曲的身体再次走过来，像不会死的僵尸——那便是卡魂契约给他们提供的真正东西。

    在人偶的体内，支撑他们运行的是魂灵卡。

    感觉肢体接触已经够多，他将枪插入腰间的枪套，两柄刀瞬间换在上，眼中多了几分杀气。

    起刀落，对这些力量不足，动作疲软的人偶而言，他的攻击和刀法像是屠戮过无数生命的屠夫，他们比想象中都还要脆弱，人偶很轻易在刀刃挥舞间四分五裂，未接触到他，身体的部分就已经朝四处飞出，左天的表情更加阴郁，那些被斩飞的肢体中，并没有流出血迹一类的东西，内容物也并非模仿人类血管和肌肉组织的东西，而是和体表一样的材料的延伸，像一块厚厚的肥肉。

    与此同时，难以言喻的焦躁感浮上心头，像是有什么异物存于脑中一般，猛地俯身，刀尖贴着地面快速旋转，接触点摩擦出几星肉眼可见的红色火光，同时另一只快速挥舞，将最凌厉的攻击给予那些没有生命的人形物体。

    沉积在体内的千千万万个训练的记忆凝聚成杀意迸发而出，左天直立在原地，气息并未紊乱，却像累了似的凝视远方。

    周围十几个人偶在时间半秒的留白后轰然倒下，他已经掌握废去他们行动能力的关键，膝盖后窝和腰盘的某个点，是连接上半身运动和下半身运动的枢纽，那里一旦被毁，就像械散架，无论有多少电都无法提供其行动。

    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的表情不见丝毫的轻松，甚至有些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无穷无尽的人影。

    灵魂快要被他们脸上的笑意吸走了。

    倒下的人偶很快又覆上了新的一层，他无视自己内心的空漠，继续执行着刚才的动作。

    左天的泄气不是毫无来由的。

    他刚才算是费力的一击，不少人偶倒下后，他还是看到了，无穷无尽的人影

    像无数个亡灵般围绕在他身边，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一群接着一群，覆盖到视线的彼端。

    大概就是那时，他感觉到了绝望。

    像一股冰流混入沸腾的血液中，全身都为那份寒冷而发抖。

    视线彼端的地平线，比想象中地要遥远得多。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这份绝望像魔鬼一样蚕食心灵。

    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在下一个动作发生前，那份怅然若失已从体内消失。

    “这样下去不行。”跟他们对战，不仅仅是体力的消耗，更是精神的损耗。

    打倒拥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他们，从中得不到任何的东西，没有战胜敌人的喜悦，也没有杀人的感觉，就像切掉一个又一个木偶般令人丧气，他们的胳膊既没有飞出血液，表情更未发生改变，仿佛他费心的攻击没有丝毫的用处，这种失落总是像潮水一样蔓上心头，让人心智松懈。

    但危险确实存在，一旦松懈就会被吞噬。

    思绪混乱间，自己的脚踝遭到狠狠一击，被什么东西刺到的感觉，整个人被狠狠一扯，往后倒去接着他发现了自己周围的无数个人偶，上闪烁着的卡魂光芒，以及在光芒中隐现的，各式武器。

    终于用了么？魂灵卡

    他躺倒在地，注意力却被天空捕捉，他们像歼灭战场的最后一个敌人一样朝他包围而去。

    放弃的念头，随着方才的倦怠袭上心头，究竟为什么要挣扎？为什么死咬着牙不放弃？

    也许现在稍作放松，他便可以摆脱这一切，不再去追什么答案，也不管什么救赎，就让绝望侵蚀自己，也未尝不可。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啊？

    天空真的好美啊。

    是因为遥远而显得美丽呢？还是因为美丽而显得遥远呢？

    握着的刀的渐渐落下，若最终耗尽力气沉入海底的落水者。

    他们已经来到他身边。

    越来越多的阴影将头顶的天空遮蔽。

    “砰！”

    代替自己做出决定是身体，落下的扣动着扳，用他的血淬炼而成的子弹飞上高空，连带着卷动周围的空气，如火箭升空般突破气流，那枚的子弹在升到一定高度后就自动炸开，天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圈，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蔓延而去。

    他现在仍然记得，那个女人的神经病朋友发现他的血的功能时略微扭曲上扬的嘴角，“这不可能，如果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现在都无法辨析那个笑容包含的意味，像是惊讶，像是震撼，更像是诅咒。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卡魂契约的存在，是以可以承受卡魂力量的**为载体，让力量与灵魂相互交缠的纽带，换句话来，卡魂契约就是卡魂世界的使者，卡魂师正是膜拜于卡魂世界才能共享这一份力量，他们是君主，我们是接受土地恩赐的臣民你的血可以破坏卡魂契约，无异于杀掉他们的使者，他们的使者所代表的也是那个世界的力量，虽然会因为契约的强弱有所区别，但互相对抗，就像人类和卡魂世界的根本力量对决一样，去除卡魂力的帮助而与之对决并使之崩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模模糊糊的记得他后来的话，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明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些，他们不知道，或者尚未发现的事实。

    “可能是因为冰阳公主曾经进行过灵魂剥离，她的身体，她的血液早已挣脱普通人的形式，变成了可以让那边世界承认的存在”

    那边世界。

    左天无法理解那个词语，对于他来，冰阳是可以触碰的存在，是用总是凝视远方的眼神给予他仅剩的爱的母亲。

    但无疑，那份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成为他的剑。

    那红色的光是他的血，是冰阳的血脉，卡皇国的希望所拥有的力量，召唤着这些伪劣品体内的卡魂契约，那来自远古的神秘的灵魂契约，面对着更为狂暴强大的力量，迅速从内部发生崩坏，从原本就不存在灵魂的人偶体内崩坏，随着光圈的移动，他们一个个停下了动作

    作用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一开始以为他们行动的驱动力，是魂灵卡之外的什么东西，当卡魂力消失了之后，他们仍可以运动，只是攻击力少了很多。

    但现在

    他从地面站起来，围绕着他的面孔完全失去了生气，面部表情变得僵硬，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就柔和了很多，就像工艺师精心打造的精致的工艺品，没给人一丝的威胁的感觉。

    精神领域所感受到的力量共鸣，正随着光圈的扩大而消失，突然间，一阵刺痛侵袭脑海，如同被人从内部挤压脑袋一样痛，他开始耳鸣，视线也变得昏暗，在精神受到强大的反噬之时，迅疾回收了其力量的展开。

    感官变成了普通人的状态，看不到头顶的神秘子弹爆发出的光圈，也不知道子弹的力量蔓延到什么时候会停止，就像伸去确认黑暗中的东西般令人不安。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就像死亡正在蔓延。

    他将注意力转到自己周围的几百个人偶身上，发现变化是从他们身上发出的，还保持着刚才靠近自己的动作的人偶，正以非常恐怖的速度变化，带着光泽和血色的皮肤变得干涸，皮肤的纹路像干涸几个月的农田裂开，眼珠掉落，鼻子眼睛变成了骇人的灰白色，一阵风袭来，那些身体就像灰烬一样四处飞散

    怎么会这样？

    只是破坏魂灵卡契约，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有灵魂，没理由连载体也破坏掉，这不应该是他的子弹可以发挥的功力，那么，是什么呢？

    那是几乎能反噬他的精神领域的强大力量。

    她在远处观战。

    就像看着一场规模宏大的死亡过程，可那个人的脸上，并未透露出丝毫的求死意志，他只是一直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面无表情地跟那些要逼得人发疯的东西作战，在适当的时候透支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不会死。

    就算他躺倒在密密麻麻的人偶群中，她也觉得他不会死。

    那枚子弹，比她的想象，他的形容，更为强大。随着那抹妖冶的红光蔓延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停下，可是人偶军团人数众多，红光未吞噬整个军团之时，边缘的人偶就已经得到了信息，而后他们迅速采取了措施，进行了灵魂剥离

    将魂灵卡从体内逼出——这一违背卡魂界规则的仪式会产生巨大的威力，就算魂灵卡本身不强大，但这个数量的人偶同时进行，将这片土地毁掉并非难事，周围已经停止动作的人偶被卷入力量旋风中，被光芒灼伤，化为灰烬。

    人偶中心的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看向他的目光，刚好与他的视线互相碰撞，透过他，她看到了那具身体背后的悲伤和绝望。

    毫无差别的，和记忆中男孩的脸重合在一起。

    “原来走到绝路，是这种表情啊。”

    唤起体内沉睡的力量，解除蔓延全身的封印，偌大的白色翅膀，从她的背后伸展而出，满是人偶粉尘的空中，汇入了一股清流的气息，像是用冰泉清洗满是瘴气的空气，她飞到那群人偶军团中，双眸中燃烧着激烈的光，似大海的湛蓝与阳光的金色互相碰撞，这时的她，没有表情，没有思考每当那份力量蔓延至全身的时候，她就只能用那双空灵而妖冶的眼神俯视大地，像注视着某个遥远的梦。

    群体灵魂剥离仪式还未停下，旋转的异光几乎要席卷到左天，她淡淡注视着灵魂剥离仪式的绚烂光芒，那萦绕着的光芒的中心，渐渐汇聚成某种形状。

    身后出现了境界空间的透明轮廓，这次的形状是导弹发射台。

    灵魂剥离仪式无法强制停下，只能想办法破坏仪式过程，让毁坏减到最，也有用卡魂师的精神领域强力去镇压的方法，那无疑是自寻死路，也从未有人试过，听闻那样做的人不仅会灵魂碎裂，神经崩断，还会被扯入魂灵卡内的世界中，在力量漩涡间永生永世被折磨。

    身后闪起了黑色的光，勾勒着一圈白光，像全日蚀的太阳。

    地面碎裂，天空也布满阴云，紫色的闪电，如同响应这灭顶的力量般从天空批下，厚重的阴暗中，她看到了，逐渐现身的魂灵卡力量，闪着非常美丽的光，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突然间，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有什么努力地将她拖如漩涡的入口，脑子里出现了三秒钟的空白，她竭力坚持住，而后

    万丈光芒同时迸发如天神毁灭大地，雷声齐鸣，风云怒卷，这股力量连带着连接空间的海，都卷起了几十米高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