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当年有许多转世之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你的魂魄？”迦阳从他的表述中所听出的便是这个意思，“你明知留下一魄便无法转世却为何要这样做？”

    “这并非我的本意。”照衣极目远眺，似乎他的神思也跟着回到了那遥远的千年之前，“一千年前，我本为夷合部族的族长，但自当上族长的那年开始就遇上了大旱，大家都以为不过多久便会好起来，只是没想到竟持续了十年之久。”

    “部族中的人开始渐渐死去，我们试了无数的方法，却依旧只能守着幽平陵龟裂的大地。”照衣缓缓到，声音回荡在四周，让人生出遥远苍凉的感觉，“夷合部族的人誓死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土地，除了等待，我们别无他法。”

    “的不好听些，你们便是被自己的愚昧无知所害死的。”迦阳的直接，因为在他看来，夷合部族的人完全能够将自己的部落迁移出幽平陵，那样至少能够活下来，“人若是死了，虚无的信仰不过就是一具空壳。”

    “那时的我们的确愚昧，固执地认为信仰比生命更为重要。”

    “后来呢？”叶庭雪因曾经亲临过他所生活的地方，听着他的言语，便也能体会几分他心中的苦楚。

    “后来族中有位长老不知从何处听有一名为夫诸的灵族，若是将他们请来，便可令天降大雨。”照衣完后，叶庭雪他们便面面相觑，果然如同他们最初所猜测的那般，夷合部族的人将夫诸当作了祈雨的守护神，那箭簇上的夫诸二字便是最好的证明，“但还未曾去找寻夫诸，便遇见了你，阿叶。”

    “我真的从裂隙幻境中穿越到了千年之前的幽平陵？”叶庭雪始终都想不透这一点。

    “这我不知。”照衣摇了摇头，那残影便随之晃动起来，“但我的确见过你，也的确死在了你的怀中。那位长老，也就是被你杀死的那位，他最初便是察觉出你身上异常的力量，想要用古法将你祭天祈雨。”

    “祭天？”迦阳闻言几近震怒，叶庭雪并未向他提及此事。

    “他并未得逞，此事已经过去了。”叶庭雪不愿告诉迦阳的初衷便是不希望见他这般。

    “我死后因遗恨过重便一直如游魂般徘徊在幽平陵。”照衣继续到，“后来，我听闻部族中的族人竟是找到了夫诸，但他们不听信夫诸的言语，竟是用计杀了一只夫诸。”

    叶庭雪听至此处，只觉心惊，可想后来夷合部族人的下场，必然十分惨烈。

    “想必夫诸震怒，大水一至，夷合部族便也就此被淹没了。”荀钰淡淡地到。

    “是的，如你所言夷合部族被大水淹没，只有几个人活了下来，后来他们都逃到了外乡。”照衣顿了顿，“看着被摧毁的家乡，我实在不忍离去，但有一日遇上一灵族之妖，他将我的其余魂魄收取，留下一魄装入此琉璃瓶。”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这里，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见到后人告诉他们当年所犯下的错误，望他们日后不要再为了一己私利而肆无忌惮地蔑视天地。”照衣言罢，望向叶庭雪，“却不想竟是能够再次见到你，对你来的朝夕之间，在我这里已是千年时光飞逝。”

    “或许我是借着你的执念才能够从裂隙中窥见千年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叶庭雪垂下眼帘，此刻的她听完了照衣的故事，也不在纠结于自己为何会遇见千年的照衣，释然一笑。

    “如今，我心愿得偿，也该离去了。”照衣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叶庭雪的面庞上，“我这一魄飞散之后，此处便会崩裂，你们也可从此地出去。”

    “从此地出去后，顺着你们来时的路继续向山中行进便会碰到指引你们的人。”照衣将自己所知皆一一道出，叮嘱到，“关于那孩子的身份，也会被揭开。”此话是他对着桑尘的。

    “我的身份？”桑尘本还想追问两句，却不想，眼前的残影已经开始逐渐消散。

    “照衣？”叶庭雪看着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四散，不禁开口唤他。

    “阿叶，我的心愿已了，执念也就此放下。”此时天穹之上已全然看不见他的面容，只剩下缕缕青烟飘散，“你应当为我高兴。”他最后的声音也随之飘向远天。

    “方才他此处将会崩裂，我们只需心等待便可离开了。”迦阳着便将叶庭雪护在身后，果然，他话音这厢才落，眼前的景象竟真的开始崩裂瓦解，石子飞溅，天摇地动。

    “心。”荀钰高声道。

    片刻之后，这石室连同此前他们所行来的密道皆化作废墟残垣，刺眼的光亮从头顶上空照射而下，使人不自觉地抬遮蔽住自己的双眸。

    他们在这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即刻视物便会刺伤眼睛。

    待众人都缓过神来之后，睁眼一看，果然犹如照衣此前所言，他们真的回到了最初山间，只是此段路程似乎已经走过了他们来时的路，若照衣的是真的，那么前方必然有人驻守在这山中。

    叶庭雪颔首轻轻拍去自己膝上的碎石子，抬首时与迦阳的目光相撞，“庭雪，你没事吧？”

    “无碍。”叶庭雪摇摇头，又看向四周，见大家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眼下，我们便依照着照衣的话，去寻那驻守在此山中的人吧。”

    “我也正有此意。”荀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

    “何况他还，就此便能够知晓桑尘的身世。”迦阳想起照衣最后所的话，他是夷合部族的人，他既这样，那么桑尘的身世便十之**与夷合部族有关了。

    这也更加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种种猜测。

    “我从来没有听过夷合部族，没想到最后竟是要在此处找寻到自己的身世了。”桑尘颇为感慨，眼下他见了迦阳，就好似见到了照衣，一想到照衣或许便是他的先祖，再看迦阳也觉着愈发亲切。

    “虽是误打误撞，但也算是极好的收获了。”夜苏冲桑尘笑笑，示意他不要想太多，走至今日或许本就是冥冥之中注定。

    “只是没想到，照衣他竟是真的与迦阳你有关联。”叶庭雪此时才回过神来，迦阳带着照衣的一魂一魄，实在是让她觉得万分奇妙。

    或许，这也正是她会在裂隙幻境中回到千年前的原因吧。

    “的确很是奇妙。”迦阳对于此事也尚觉得有些不真切，他有着千年之前的人的一魂一魄本就令人觉得惊奇不已，那人不仅仅同自己容貌相同，自己竟还亲眼见到了他。

    这样奇异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觉着道不清不明。

    “只是他等待了千年最后依然躲不过灰飞烟灭的结果。”叶庭雪却是无尽的感慨，她同照衣相识虽短暂，但记忆却是一世的事情。

    “照衣最后的结局也算得上圆满。”荀钰敛衣走至叶庭雪他们跟前，“无需在为他伤怀。”他宽慰叶庭雪道。

    “我明白了。”叶庭雪点了点头，“我会将此事当作美好的记忆长存于心中，不会再过多执着于照衣之死。”其实方才在石室中时，她便已经释然。

    “好了，我们现在又可以重新上路了。”迦阳抬首，望向那天穹上暖意融融的金阳，不似来时细雨纷纷，似乎这天气也随着他们的遇所改变了。

    “只是不知从此处到照衣所之地又要走上多久？”桑尘此时已经来到了叶庭雪身后，双覆上寒玉轮椅，推着她向前。

    “既已有了方向，便是再遥远，也终究会到达的。”迦阳轻勾唇角，浅淡却清朗的笑意涌入他的星眸，他拍了拍桑尘的肩膀，“切莫着急。”

    “我知道了迦阳大哥。”而后，他们便再一次地朝着绮罗山的深处行去。

    这一路，他们行的十分顺利，路途中也并未遇见任何艰难险阻，只是行了一路也未曾见到照衣所的指引者，而天色渐暗，他们便寻了一处歇息。

    迦阳同荀钰二人在四周拾了火堆，以火匣将其点燃，火光乍起，霎时间便不觉着那般寒凉了。

    叶庭雪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轮椅旁所挂的布袋，她想起在那密室中时，迦阳病发所吃下的那一颗药丸已是最后一颗，之后若是再发病，便没有药能够给他了。

    如此，不禁愁眉深锁，暗暗担心起来。

    “庭雪，你在想什么？”迦阳自是看出了她的愁绪，便在她身旁的空地上坐下，柔声问她。

    叶庭雪看向他清澈的双眸，不知该不该将此事与他听，他必然觉得不是大事，但对自己而言，却是不得不重视。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出来，毕竟这是同他息息相关之事，“瓷瓶中的药丸已经没有了。”

    迦阳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本想没有大碍，但思及叶庭雪每当自己发病之时便为自己紧张担忧，这话他如何也不口了。

    “待过了此山，去找寻一下看有无市镇，买些功效相同能够替代的药也不是不可。”迦阳笑着到，“便不要担心了，更何况我身子硬朗的很，哪有那么脆弱。”

    “我只盼你安好无恙，只要你无事，一切都好。”她眼睫轻垂，似暗夜之中颤动的轻蝶般摇摇欲坠，出口的言语却是不自觉已有了无尽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