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念善恶 惹唏嘘
叶庭雪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但窗棂外的金阳却已是高悬天穹,不见一丝轻云,只有微热的晨风拂过床榻前的鲛纱,使之飘动于叶庭雪的眼前。
她顺着风拂的方向埋首望去,只见迦阳正半倚在床榻边,双环于胸前,浅浅地睡着。
他那高束的青丝随风而动,丝丝吹彻在他若刀刻般的面庞之上,斜飞入鬓的剑眉轻蹙,如此被金阳所映照着,竟是生出了几分散漫疏狂之意。
叶庭雪从未这般认真地静看过他的容颜,每每望向他棱角分明面庞上那双如寒星般耀尽了整个天穹光华的双眸后,便会不自觉地心中一怔,从而移开目光来。
她并未出声惊扰他,她知晓他一向浅眠,所以只是睁着双眸静悄地望着他,只盼着他能够再多睡些时候。
可是谁料迦阳却好似感受到了叶庭雪的目光一般,竟是缓缓地睁开了眼,抬轻捏眉心中的鼻骨,将那最后的一丝朦胧睡意全然赶走了。
他放下来,一低头便见叶庭雪那如水般澄澈明净的眼睛正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这倒让他有几分发愣,不知可是自己的面庞上有什么污秽之物?
“庭雪,你在看什么?”他疑惑不解,便出声询问。
“自然是在看你。”叶庭雪也毫不避讳地回答到,她也确实在看迦阳的容貌,不必刻意隐瞒。
迦阳似乎没有想到叶庭雪会有如此直接的回答,随即一怔,又忽而颔首明朗一笑,“你怎么样了?”顿了顿,“昨日那般,现在可还觉着心中不舒服?”他一边着,一边将叶庭雪的身子从床榻上扶起。
叶庭雪摇摇头,浅笑道:“已经无碍,你不必太过担心。”她知道昨日那感觉,绝非是因为扎针所致,那银针不过是个引子,真正使得她那般的则是她体内的那股力量。
难道,她也开始同迦阳那般,会时不时地犯病?
“看来除了眼下的事,我们还要尽快的弄清楚体内的那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迦阳自然知她心中所想,因为他同她想的是一样的。
叶庭雪点点头,本还想什么,却忽然怔楞住,好似要确认什么事情一般朝自己的双腿上摸去,“迦阳,我的腿竟是有感觉了。”她也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眸,此时此刻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掌所传至腿间的丝丝凉意,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当真?”迦阳眸光一亮,隔着那锦被将自己的也覆在其上,“你可感觉到我的重量?”
叶庭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能够感觉到了。”喜悦攀附上她的眉梢,这是迦阳第一次见她开心的犹如一个孩童般,只顾着惊喜那腿脚所感,而不自觉地在唇边绽开一抹明媚如春光的笑颜。
“看来荀钰的没错。”迦阳忆起荀钰所言,“待再过半月,你应当便能够下地站立行走了。”
“今日是我这些时日以来最为欢喜的一日。”她笑着望向迦阳,连眸中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到此处她竟是情不自禁地抬握住迦阳的,好似希望如此能够让他也感受自己的高兴。
迦阳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叶庭雪握住他的素,只觉得能够如此,他已是觉得此生值得。
“不过,你已十多年未曾站立走路,想来待医治完毕后还需一段时日来练习。”迦阳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就好似那初初学行路的娃娃一般。”
到此处,竟是觉得颇为有趣,叶庭雪道:“便是要再做一次孩童,我也是极为愿意的。”顿了顿,“此次定然是圆了我这心愿。”她并不将此事当作羞耻,这也同她这些年面对事事的心境是一样的。
“届时,我自然会时时护着你,帮着你。”迦阳许诺。
叶庭雪莞尔,心中却是对自己遇见迦阳或许便是她这一世最幸运的一件事。
“今日放晴,想必荀钰为你扎完针后又要将你送去隐雾泉了。”迦阳看了看窗棂外刺眼的金光,如此到。
“放晴也好,待去过隐雾泉后我也可以至殿外去透透气。”叶庭雪昨日便想着外出去走走,只是无奈下雨才只好作罢,自从她离开白泽山庄后便不愿再时时刻刻的犹如从前那般被困锁在屋中。
“也好。”迦阳点点头,“待去过隐雾泉后我便推你出去走走。”自迦阳在此照顾叶庭雪开始,虽不似荀钰那般事无巨细,但也逐渐学着愈发的细心耐心,更可况在陪伴叶庭雪这件事上,他本就是心甘情愿的。
“只盼着这双腿能够快些好起来,如此我们也好尽早赶往流离之地。”叶庭雪想到夷合部族的人凶多吉少便不禁为他们所担忧起来,希望他们到那处时,各门派的人还未能动。
“庭雪,你不必担心。”迦阳出言安慰她,“我此前已计算过时日,应当是不会出意外的。”
“那便好。”她点头应声,而后迦阳便推着她至了正殿之中,待汤药熬好后再拿与她饮下。
荀钰施针也向来是准时而至,待施针之后依旧是由迦阳抱着她去往隐雾泉,只是今日从隐雾泉回来时,却不想遇见荀清欢。
荀清欢是见荀钰没有去逍遥宫,便找至冰晶宫外,哪知道竟是恰好同从隐雾泉浸泡完回来的叶庭雪相遇。
“女娃,看来我那钰儿徒弟这几日为你医治后,颇有成效。”荀清欢只一眼便能够看出叶庭雪的双腿与此前所见有所不同,应当是有了知觉,否则也难以在轮椅上细微的动作。
“前辈。”叶庭雪开口唤她,“的确是荀钰的法子起了作用,他日日劳苦为我的腿疾医治,这才逐渐好转。”
“钰儿果然是厉害。”荀清欢谈起荀钰来,难免有几分骄傲自豪,也着实将荀钰当做了自己的孩子那般。
“但这也得多谢前辈之前看出我双腿的问题根源所在。”叶庭雪继续道,“否则,我怕是这一世都要与轮椅为伴了。”
荀清欢却是摆了摆,“本宫也不过是帮钰儿罢了。”她言罢,意味不明地一笑。
“前辈这是何意?”叶庭雪不解,便开口问到。
“前辈的大恩不敢言忘,唯有向前辈道谢了。”迦阳却是懂了荀清欢言语中的意思,继而将话题引开来。
却不想他这一开口,荀清欢这才注意到,是他抱着叶庭雪去的隐雾泉,心中只暗自骂荀钰是个木头脑袋,“子,怎么是你日日带这女娃去隐雾泉中吗?”言语之间霎时便颇为不善。
“没错前辈。”迦阳直言不讳,也是为了使得荀清欢打消心中的念头。
“不好,不好,我要去同我那钰儿好好道道。”言罢,荀清欢便径直朝那殿中走去。
“前辈,荀钰不在冰晶宫中。”她刚转身,便听得身后的叶庭雪如此到,将她唤住。
“哦?”荀清欢回首,眉头一蹙,“不在此处,那他是去了哪里?”
“荀钰他每日为我施针后便离开,此刻应是在百妍坊中。”叶庭雪心想,荀钰素日都最常待在那里,应是在那里没错了。
“如此,本宫便去一趟百妍坊。”荀清欢袖袍一挥,着便已向百妍坊的方向而去。
她行了一路,至百妍坊前时,却正看见荀钰面前跪了一人,看那装束似乎就是这天狼谷中的弟子,只是不知犯了何事?
她停在不远处,并未再向前,她十分清楚荀钰的心性,他自幼为人便温和清雅,绝不会因事而打骂亦或是惩罚下的弟子,想来下跪这人应当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她在仔细一瞧,发现那跪在地上的弟子竟是轻蝶,她记得这女子,因为七年前时她同荀钰一道将她带回天狼谷的,这女子一向敬重倾心荀钰,会做出什么事来使得荀钰如此震怒?
荀清欢如此想着,便站在不远处想听听他们在些什么。
“逐你出谷,已是仁慈之举。”荀钰蹙着眉,并不去看轻蝶,而轻蝶则是跪在地面上死死地攥住荀钰的衣摆,不住地请求着,“不必再了。”
“谷主,谷主不要赶轻蝶走!”她俯身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轻蝶是一时糊涂,轻蝶对谷主的心日月可鉴,求求谷主不要赶我走!”
可是任凭她如何吼叫哭喊,荀钰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不为所动,除了他眉目见所镌着的一抹愁绪,难以让人瞧出他此刻的心境。
“你明日离开天狼谷,若是不走我自会让你带你离开。”荀钰言罢,便甩开她攥住自己衣摆的,而后走入百妍坊中,将门扉掩上。
“谷主!谷主!”轻蝶哭倒在地,已是崩溃至极,可是荀钰却关上了她与他交流的那扇门,也是将她永远地隔绝在了此外。
“谷主!求求你!开门啊!轻蝶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荀清欢见了也是觉得十分唏嘘,但她明白荀钰绝不会无缘故地如此,便也不再去管,且毕竟这人是天狼谷的弟子,荀钰为天狼谷的谷主,全然有权力决定她的去留,自己也无从插。
她思及此处,便不再继续看下去,想必那女子哭累了也就罢了,她转身,便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