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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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栋看着怀里的东西慌了手脚, 为啥?这孩子跟贤敏刚出生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

    上辈子绒花是在家里生产的, 请了大王庄的八奶奶接生, 自家老娘给下手,孩子抱出来时红彤彤皱巴巴,头发稀疏没几根不, 还黄得很,直到过了半个月才睁开眼睛。

    看看眼前这个东西,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水润润, 脸色白白嫩嫩,头发乌黑浓密都盖过了耳垂。

    王国栋慌了,还是自己大闺女吗?

    他抓住抱孩子给他的医生着急地问:“医生,这孩子真是我们家的?不会弄错了吧”

    女医生哈哈一笑对他:“啥呢你, 今天就你媳妇一个人生孩子, 怎么可能弄错?”

    “是吗?”王国栋还是满腹狐疑:“那这孩子是子还是闺女?”

    “咋的?你还重男轻女呀?”女医生一挑眉:“你这思想可不对劲儿,伟大领袖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哪能呢!”王国栋赶紧辨白:“我是看孩子实在不像个刚出生的婴孩,咋这么白嫩呢?我见别人家的孩子都又红又皱。”

    “嗐!这就是你们给产妇调养的好呗!”女医生拿手指轻轻扒拉婴儿的头发:“看看这头发,这么长这么密的,少见得很, 眼睛现在就睁这么大, 在胎里营养充足才能调养成这样呢!”

    “这孩子好着呢,你放心吧!”女医生完又对着王国地道:“你可不能重男轻女, 起来你也是咱县的名人,多少人看着你行事呢!”

    “肯定不会!”王国栋信誓旦旦:“我就稀罕闺女!”

    “那就好!”女医生盯着他看了几眼才不放心地走了。

    没一会儿绒花被推了出来, 王国栋慌慌地扑上去问她:“绒花!你感觉咋样?难受得厉害不?”

    郭绒花精神头竟然还挺好,她冲着王国栋笑了笑:“国栋哥我没事,我挺好的,就是有点饿。”

    听了她这话王国地才算放下一颗心:“你饿了?等等我给你冲红糖鸡蛋。”

    王国栋帮着护士把郭绒花给推到了病房里,又把孩子放在她身边,自己急急忙忙地拿了鸡蛋红糖去了医院的食堂。

    借了人家的炉灶煮了一大碗红糖水荷包蛋,端着碗回了病房,轻轻地吹凉了要给她一口一口喂,郭绒花撑着胳膊就要自己坐起来:“国栋哥不用你喂,我能自己吃。”

    王国栋赶紧把她往下按:“你还能坐起来?快点躺下!”

    “没事儿,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有那么弱的。”被王国栋又按到床上的郭绒花无语。

    “那也不行,我得先去问了医生再。”王国栋可不敢粗心大意,他娘韩老太交代了,月子里一定要把绒花照顾好了,不然坐下月子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他找到医生好一通询问,各种产后护理知识被他学了个全。

    回到病房后就按照医生的交代如法炮制,把郭绒花伺候的周周到到。

    郭绒花被他照顾的妥妥帖帖,吃完一大碗的红糖荷包蛋就累得睡着了,王国栋瞪着床上的婴儿犯起了愁。

    “你咋还不睡?嗯?你不瞌睡?”他对着自己闺女问道,可惜闺女还不会话,只会对着他嗯嗯嗯。

    听着这不点从鼻腔里发出的细微嗯嗯声,王国栋只觉得从心底里溢出了暖暖的水流来,在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冲来刷去,让他浑身舒爽无比。

    “我得看看你是不是我的贤敏。”王国栋伸手解包被:“你放心,就算你出来的早,不是贤敏,老爸也爱你疼你。”

    王国栋看这孩子的模样跟贤敏时候大相径庭,难道是时间不对?所以贤敏还没来?

    他解开包裹把孩子的脚拿出来捧在手里细看,这脚的还没他一根手指长,孩子左脚背上有个绿豆大的黑痣。

    看到这颗黑痣王国栋才放下了一颗心,他捧着这双的脚丫连连亲了几口,赶紧把包被给孩子裹好了抱在怀里,又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嘴里喋喋不休:“好闺女,好闺女,是棉袄来找爸爸啦!”

    这一刻他激动地热泪盈眶,上辈子他基本没带过闺女,对闺女也不亲,孩子脚上有黑痣还是听他娘韩老太的。

    孩子刚生出来他娘给孩子洗澡,洗完裹好跟他:“这孩子像你,左脚上的黑痣跟你的位置大都一样!真是奇了,我跟你爹都没有。”

    这颗黑痣连上辈子的儿子王星辉都没有,他现在确定这不点儿就是自己的大闺女王贤敏无疑了。

    郭绒花睡了一觉醒来,医生过来问有奶水没有?她懵头懵脑:“还没有呢!”

    提起来自己还没奶,她着急了:“那孩子吃啥呀?”

    医生扶额:“你俩都没让孩子吃奶吗?还没下奶也得让孩子多吸吸,婴儿的吸吮能帮助产妇早点下奶。”

    两口子面面相觑,郭绒花吃完就累得睡着了,孩子瞪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她妈身边不哭不闹,这两口子谁也没想到要给孩子吃点啥!

    王国栋在医生的指点下给孩子喂了点温开水,又把孩子放在郭绒花怀里让她练习吮吸,孩子吸了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晚上王国栋拿了毛巾给郭绒花热敷了胸部,敷完让孩子继续练习,这回还是没能吸出奶来,王国栋调了点奶粉给孩子喂了。

    郭绒花犯愁,她觉得自己胸已经开始憋得涨疼了,可这奶始终不下该咋办,她灵机一动召了王国栋近前来,要王国栋给她吸吸。

    王国栋老脸一红,环顾四周,现在的产科病房可不比后世那般人满为患,人们都没有到医院生孩子的习惯,他们两口子独占了一间病房,此时夜深人静,不虞被人发现。

    他又拿热毛巾给她敷过,使出自己平时调弄这对包子的手法好好怜爱了它一番,不知是否用力过猛,饱涨的奶水竟然激|射了出来,慌得郭绒花赶紧拿手按住,让王国栋把孩子摇醒来吃奶。

    第二天得着信儿的韩老太和郭母都来到了医院,韩老太用瓦罐提了一罐鸡汤:“赶紧地趁热喝,这汤油厚,还没凉呢!”

    郭母也拿了一油纸包的炒面,安顿王国栋:“这医院里用锅灶也不方便,你俩饿了就烫炒面吃。”

    两亲家放下东西开始头对头地研究孩子,对着孩子啧啧啧称赞不休,郭母抚摸着孩子的脑袋道:“天爷,这孩子长得真好,从来没见过哪家孩子出生就这么浓密的头发,瞧瞧这头发,都盖住耳朵了。”

    颜控韩老太对孩子的长相也非常满意:“幸好这孩子随了绒花,瞧这白白嫩嫩的,这要是随了国栋可怎么得了?五大三粗的。”

    “还是亲家母你照顾得好,没听医生吗?都是因为孕期吃得好营养全面咱孩子才能长得这么白胖。”郭母着扫了一眼韩老太,心翼翼地:“这先开花后结果,有了闺女儿子也不远了。”

    韩老太失笑,对郭母道:“亲家母,你放心,男孩女孩我一样疼,我可不是那重男轻女的人,咱女人活在这世上不容易,咱们自己都轻贱自己,还有谁能看得起咱们?”

    郭母听了韩老太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吹捧韩老太:“还是亲家母你明白事理,可不么!没有咱女人,又哪来的男人呢?”

    吹捧完才有心情关心自己闺女的身体,一番嘘寒问暖后,俩亲家才相携离去。

    王国栋又在医院盘恒了两天,确认了绒花跟孩子都好,他推上独轮车带着媳妇孩子回了家。

    这个新出生的生命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喜爱,韩老太给孙女赶制了一堆儿的衣服。

    王国芝天天趴在床边逗着孩子叫姑姑,并主动包揽了给孩子洗尿片的任务。

    王国梁到处跑着去附近几条河里撒网捞鱼,好盼着能多捉几条鲫鱼回去给嫂子下奶用,侄女白白胖胖粉粉嫩嫩,可千万别给饿瘦了。

    王国栋的任务就是伺候郭绒花月子,这个没难度,他做起来驾轻就熟,唯一有难度的就是他每天晚上都得把闺女的奶瓶给清仓了。

    韩老太一天三五个荷包红糖鸡蛋水,再加上王国梁弄来的鲫鱼豆腐汤,郭母送来的猪蹄炖黄豆,这些下奶的发物把郭绒花吃得两个ru房沉甸甸的。

    没满月的孩子胃口,一天吃不了多少奶,孩子吃不完就全憋在ru房里,睡一觉起来她两只ru房胀得通红,直嚷嚷疼得厉害。

    这年代连个吸奶器都没有,倒是可以用手挤奶,问题是这个方法效率低不,操作不好还会弄得人生疼。

    郭绒花挤了两次就不肯干了,不是还有国栋哥嘛!万能的国栋哥能轻轻松松地给她解决这个困扰,干嘛还要自己去受罪?

    于是每到晚上孩子睡着了,郭绒花就娇滴滴地喊他:“国栋哥,你快来帮帮我!”

    王国栋能怎么办呢?只得乖乖上前享受这甜蜜的折磨,孩子满月后白胖了一圈,王国栋也白胖了一圈。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过完年王国栋就加紧催着郭绒花和弟妹们好好学习,他自己全面接手了带孩子的任务,也跟褚天逸一样,弄个背篼整天把孩子揣在胸前,不管干啥都带着。

    郭绒花和王国芝一边教王国梁学习,一边向谢知青林彩霞请教。

    王国栋跟她俩:“可好好学吧,告诉你们,我在京城就听了,国家的大学很快就要开始招生了,国芝你好好学,到时候去了大学学个什么财会经济之类的,能去银行工作呢!叫你天天数钱数都手抽筋。”

    “真的?”王国芝兴奋地尖叫:“那我可绝不能错过了。嫂子你呢?你算学什么?”

    “我?”郭绒花迷迷糊糊:“我还不知道呢,到时候看吧,学啥都行。”

    “你这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可不行!”王国芝怼了郭绒花又问王国梁:“二哥,你准备学个啥?”

    “我?”王国梁哈哈一笑:“这咋还有我的事儿了?就我这水平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咱村里得有一半人能去上大学了吧?”

    王国芝气得瞪眼:“不想考大学你混在这儿干啥?装得那么认真!”

    “妹子呀!你这就不对了,难道不能上大学,就不用好好学习了?虽然咱是农民,可最起码得学到以后读书读报都没有问题才行,你是不是?”

    王国栋振振有词,就算是农民,他也要做一个有文化的农民,要是以后能当个生意人,肯定更得有文化了,他新学了一个词叫儒商,听着就文雅,要不自己朝这方向发展发展?

    恢复高考的通知还没下来,先来了个下乡插队的林云霞。

    这姑娘性子活泼开朗,面对王国梁时特别主动,平时极是伶俐的王国梁竟然被她逼得期期艾艾不出话来。

    她也不认生,隔三差五就上门来找韩老太刷好感,人老成精的韩老太没几天就品出味儿来了,这姑娘屡屡上门应付自己不单纯呀!

    再看看二儿子时不时脸红傻笑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林云霞走了韩老太把王国梁叫到自己屋里跟他谈心,看着自己这朝气蓬勃,俊朗帅气的儿子,韩老太忍不住就想掉眼泪,这儿子跟孩儿他爹像了个十成十。

    “国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云霞在处对象?”韩老太摸摸眼睛开口了。

    王国梁红着脸低下头,好半天才蚊子哼哼一样应了声:“是。”

    “你糊涂啊国梁!”韩老太看着自己儿子这模样心都凉了,这分明已经是泥足深陷了。

    “云霞家条件好,干部家庭,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往上数三代,全是泥腿子,是!现在不叫泥腿子,改叫贫下中农了,这名字是好听了,出来成分也好了,可是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没有!”

    “那城市里的工人干部们按月拿工资,有各种奖金福利和票劵,咱们有吗?咱们种出来的庄稼有一多半要交摊派粮,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地里刨食看天吃饭。”

    “是咱穷人翻身当家做主人了,可咱们老农民还是最底层,不然为啥城里人吃商品粮,咱农村人就要交摊派粮呢?”

    韩老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我看得出来,云霞那闺女是真心稀罕你,可她的真心稀罕没用,你俩差的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她爹妈能舍得她在咱农村里受苦?”

    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韩老太心都要疼碎了,自古情之一字最伤人。

    当初孩儿他爹走的时候,自己还不是恨不得随了他去才好?要不是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恐怕自己也撑不下来。

    “国梁你听话,你还是早早收了心搁咱们农村里找一个算了,我看你以前提的那个许兰就不错,人虽然憨了点,胜在长得俊,要不我再请人去探探看那闺女有了对象没?”韩老太抹了眼泪哄劝儿子。

    看到韩老太如此这般,王国梁眼圈也红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老娘的担忧呢?

    “娘,我在阳城一呆四年,跟云霞也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了,当初县里要关掉阳城的办事处时,云霞就来找过我,我那时的想法和您一样,直接就拒绝了她,我还记得她当初的眼神,直到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疼得慌。”

    “我哥再过个三四年个人就能做生意了,您看我现在年纪也不大,三四年我还等得起,您就让我等等吧!做生意我有信心,在阳城的几年我不是也挣了很多钱么?”

    王国梁跪到地上把头伏在韩老太腿上声音哽咽:“等我挣了多多的钱就去找云霞她爸妈提亲,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行,我也就死心了,但是不试试我真的不甘心啊!”

    韩老太抚摸着儿子浓密的头发也是泪流满面:“儿啊儿,求而不得最最苦!娘只求你管好了你的心,万一到时候不能行,好歹也不伤得那么重呐。”

    王国梁伏在老娘膝上连连点头,心里却在苦笑,这心之所系,能由得了自己吗?

    林云霞来到王庄没多久,陈立东来向王国栋辞行了,他已经平反要回海市去了!

    王国栋连连向他道喜,陈立东淡淡道:“喜从何来呢?这十余年的身心折磨早已让我精疲力尽,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是无限委屈,我何其无辜!为何我要承受这许多折磨?”

    “当初满怀一腔热血要回来报效祖国,谁知此后发展让人措手不及,此时想来真是不堪回首,试问当初回国前就知道将会是如此结局,我还会回来吗?”

    “白白蹉跎了十余年的生命在无尽的体力劳动与羞辱中。”陈立东摇了摇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十余年来唯一能让我感到安慰的就是这安平县的主席礼堂了,原以为它不过是哗众取宠的产物,哪曾想竟然发挥了意料之外的作用,让我颇感安慰。”

    陈立东给了他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我走了,你日后如去海市,可找我一叙。”

    王国栋连忙要把孩子放下:“我送您去县里坐车。”

    他拍了拍王国栋的肩膀:“不用了,县里已经派人来接了。”

    陈立东转身潇洒离去了,王国栋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沉默不语,这十余年的浩劫,给多少人留下了永难磨灭的伤痕?

    他抬头望天,蓝天白云,好在阳光普照大地,一切终将过去。

    此后陆续走了几个下放人员,无一不是平反回城,王国栋于他们一一道别。

    送走了这些人后,他掐指暗算,总参谋长现在已经复位了,估计高考也不远了吧。

    果然到了九、十月份,知青们都开始躁动不安,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隐隐约约地得了信儿。

    王国栋是见天地儿往县委跑,仗着他脸大人熟天天去县委探消息,县里接到确切的通知后王国栋第一时间把消息带回了王庄。

    他回来把这消息在知青点一公布,知青们瞬间炸了锅!

    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地抓住他不放:“王国栋,这消息是真的?真的开放高考了?你不是逗着我们玩儿的吧?”

    也难怪他们不信,虽早前知青们之间就在传可能会恢复高考,可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高考中断前都是夏季高考,就算有消息,也以为是明年的事儿了,哪知道幸福会降临的这么快这么突然呢?

    从五十年代就开始有部分知青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广大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群人中插队最久的一个,已经在王庄呆了十五年了。

    家里有点能力的都会给孩子找门路回城,剩下的这些,可以是一点回城的希望也没有了。

    现在突然一朝出现了这么一条通天路,他们能不炸锅吗?

    要知道现在上大学可是包分配工作的,这意味着他们毕业之后就会有一个铁饭碗,再也不用回农村来干体力活了。

    知青们喧腾过后就开始了紧张地复习,林彩霞微笑着对王国栋道:“我得抽空去谢谢国芝,要不是她天天来请教问题,我肯定也早已把文化课给撂下了。”

    完她瞄了一眼谢盛,这下可以考大学了,以谢盛的文化水平考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看他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来推托。

    看着回避林彩霞视线的谢盛,王国栋挠了挠头,上辈子公社以谢盛的家庭成分为由拦了他一年,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人提起。

    愣头愣脑的林建中傻眼了,为啥?因为他是初中生!

    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初高中都是两年制,俗称连中,高考规定了,凡是参加高考的考生,必须上完了高二。

    林建中上初中时就开始闹腾着要下乡,插队干了六七年的农活,当初的一腔热血早也耗光了。

    此时像他们这样的初中生,想要参加高考都要先经过县里的高中考试。

    林建中本身就是个不爱学习的,自下了乡后更是书本也没拿起过一次,他能考得过就怪了。

    知青点和他一样情况的还有许多,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褚天逸却老神在在不动如山,既不忙着复习,也不去报名,急的王国栋连连催促他。

    他却振振有词:“国栋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来安平县插队是我想来,我要是想走,随时都能走,不是非得参加高考不可。我不走,只是因为我舍不得臭妞妞,离开她一会儿我就想得不行,哪有那心思丢下她去上学?”

    王国栋气结,却又拿他无法。

    转眼就到了考试的日期,王国栋特意借了公社里的拖拉机,把本公社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给一车拉到了县城。

    考完后大家忐忑不安地回去等结果,没多久初选名单就出来了,被录上的考生们欣喜若狂,聚拢在一起选报学校。

    让王国栋大感意外的是谢盛,他竟然没有选择前世的清北大学,而是报了南凯大学,王国栋纳闷地问他:“你咋不报清北大学?”

    林彩霞也咬着嘴唇看他,谢盛拿过林彩霞的表格在上面写上了南凯大学几个字,写完了把两张表格叠放在一起,对着王国栋道:“不知道分数盲报,还是南凯大学把稳些。”

    林彩霞泪流满面紧紧抓住了谢盛的胳膊,她知道,谢盛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己。

    他出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出国留过学的知识分子,谢盛文化底蕴深厚,英语也特别好,他要想报清北大学,那肯定能录取上。

    自己呢?以前从未学过英文,全是到了王庄后才和王国芝一起跟着谢盛学了些,偏偏这次考试有英文这一科目,她自觉自己发挥的不好。

    虽然初选通知没有公布详细分数,她也知道自己的英文肯定拖了后腿,想上清北估计没戏。

    谢盛此举,只为迁就自己,好以后两个人能上同一所大学,虽南凯大学也不错,可要和清北比,还是要差了那么一步。谢盛为了自己愿意舍弃清北而就南凯,这么多年的追逐终于有了结果和回应,怎不让她激动万分?

    被她紧紧抓住胳膊的谢盛拍拍她的肩膀权做安抚,这么多年她的情谊他全看在眼里,不心动都是假的,问题是没资格!

    当初母亲被批|斗不堪受辱,上吊自尽,父亲被下放到了西南边陲,自己是妥妥的黑|五类狗崽子,面对干部家庭出身的林彩霞,他又怎敢接受?

    每每看到她追逐自己的眼神,他比她更痛苦,这高考,是他晋身的阶梯,现在自己终于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王国芝对着志愿填报表一通抓耳挠腮,她对于各个大学的情况一无所知,偏她又目的明确的不得了,如果学不成和经济有关的科目,她宁愿不去上。

    看着谢盛三下五除二就填好了他自己和林彩霞的,王国芝一步就窜了过来:“谢老师,你也给我选选吧!我根本不知道哪个大学有跟经济相关的科目咋办?”

    谢盛微微一笑,接过了她的表格,第一志愿填报了复淡大学,第二志愿选报了京城财经大学,第三志愿选报了海市财经学院,第四选报了西方财经大学。

    选完了跟她解释道:“这四个档次不同的学校可保你必定能如愿以偿,情况好你就去海市或京城,不好你就去川市。”

    王国芝连连点头,拿好了表格就去看郭绒花,郭绒花比她更犹豫。

    概因这傻姑娘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她揪着自己的辫子思来想去,到底哪个学校离家近呢?

    闺女才将将一岁多,实在舍不得离开她去上学,更舍不得离开国栋哥,要不干脆不去了?

    不过国栋哥好像很着紧自己的学习,好不容易考上了,要是跟他不去,国栋哥会不会生气?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要是能把人一劈两半就好了,一半留在家里陪着闺女和国栋哥,一半去外地上学,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选个离家近的吧,省城都有什么学校来着?

    好像听有个农业大学来着?嗯,不错,那就选这个吧!

    农业学校,学好了以后可以指点国栋哥种地,想到她站在旁边指指点点,国栋哥点头哈腰埋头干活,她忍不住把自己乐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云霞郑重其事给自己的报名表上填上了京城医科大学,她就想做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南丁格尔一样的白衣天使也能接受,其它的选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志愿表交上去后,录取通知书很快就下来了,谢盛林彩霞如愿以偿,双双被南凯大学录取了。

    王国芝被第三志愿的海市财经学院录取了,林云霞被调剂到了南市的医科大学。

    收到通知书的人都欣喜若狂,王国栋却暗暗心焦,绒花的录取通知书为何迟迟不到呢?

    他等的焦灼万分,却不敢在绒花面前提及,怕她也跟着着急上火。

    郭绒花却全无感觉,心道不录取才好,正好在家里陪闺女。

    现在一岁多的闺女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每次听到闺女用甜甜的奶音叫妈,把郭绒花的心都要融化了,她又怎么舍得丢下闺女去外地上学呢?

    正当她暗暗窃喜以为自己终于能逃避的时候,录取通知书到了。

    王国栋也不明白这个农业大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只看到在省城,乐呵呵地跟郭绒花道:“可好这个学校是在省城,要是跟国芝似的跑到海市去,那想回来一趟可麻烦了。”

    郭绒花却瞪着录取通知书运气,你怎么不干脆丢了才好?

    此时交通不便,海市又路远,三月份就得报道,刚过完十五王国栋就开始张罗着往县里跑,帮助考上的学生办各种手续和粮油关系。

    各样手续给办妥当后,王国梁领着林云霞和王国芝先出发了,他要先把林云霞送到南市,再送王国芝去海市,幸好这两地相距不算太远路也顺。

    王国梁虽然年纪,却是在外行走惯了的,哪怕他带着两个姑娘呢,一家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谢盛领着林彩霞也要出发去津市的学校报道了,林彩霞对着给她送行的韩老太红着眼圈:“婶子您回吧!我到了给您发电报。”

    在王庄的这六七年,韩老太没少照顾她,长年累月的鞋子都是韩老太给她做的,此时猛然要离别了,还真是非常舍不得。

    过了三月份王国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送郭绒花去上学,离她报到的时间没几天了,郭绒花却哼哼唧唧不肯去。

    她舍不得离开闺女,更舍不得离开国栋哥,虽然省城的学校算是离家比较近的了,可还是有好几百里地呢,她想国栋哥,想闺女了咋办?

    看她这样王国栋无奈的很,他也舍不得离开绒花放她一个人去外地上学,问题是这机会多么难得?

    多少人想上都还没机会呢,现在这大学录取率可不像后世那么高,纵观整个朝阳公社,连知青带本地村民,一百多号人参加考试,也不过就录取了六七个而已。

    虽绒花连中毕业以后经历了结婚生女,可也从没断了学习,现在终于考上了,哪能不去就不去?

    他细细跟郭绒花分析:“绒花,这学你必须得去上,你想想,现在大学开始招生了,咱贤敏以后是不是也得上学?也得考大学?”

    郭绒花眨巴着两只眼睛盯住他不住点头,没错呀,自家闺女这么聪明可爱,长大学习肯定好。

    “你看我,平时读书看报没问题,但是毕竟没正经上过几年学,以后闺女上学遇到难题了咋办呢?我给她讲不来呀!”

    王国地冲她挑挑眉头:“这就算是去问老师,那也得看老师是不是方便呢?你要是去上了大学,那就没问题了,咱闺女到时候遇到啥问题,你个大学生还不能给她讲讲吗?”

    国栋哥得有道理!

    郭绒花眼前浮现出的闺女对着个作业本抓耳挠腮不会写的模样儿,立刻咬了牙道:“行!咱明儿就出发!”

    到了省城王国栋背着孩子提着行李跟着郭绒花去报到,像郭绒花这样拖家带口的也不少,负责登记的老师一边儿看着她填资料,一边跟王国栋拉话。

    “伙子你不错,孩子这么都能送媳妇出来上学,有担当,有胸襟,有气魄!”

    老师夸完王国栋感慨连连:“最近听了许多被录取的女生因为家庭孩子拖累而不能来上学的事儿,真是让人痛心万分。一些地区的老百姓食古不化,认为女性离家上大学就是为了要抛夫弃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到这儿他问王国栋:“伙子你们是哪儿的人?”

    “安平县。”王国栋被这长吁短叹的老师给夸了一顿脸红了。

    “你们是安平来的呀?身处灾区也能坚持学习考上大学,姑娘有毅力,不错不错!王国栋。”这老师看着她填的夫妻关系一栏喃喃自语:“安平县的王国栋!”

    他忽而站起来去跟王国栋握手,问道:“你就是王国栋?在安平县建礼堂的那个王国栋?”

    王国栋赶紧接住道:“老师好,我就是安平县那个王国栋。”

    确认了他的身份后老师肃然起敬:“你好你好!真没想到竟然能见到你,我老家也是灾区的,可我们县就没有礼堂和深水压井,经济损失惨重不,许多人灾后都感染了疫病,幸亏国家救援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呀!”

    老师握着他的手连连摇晃:“我可得代表我的家乡父老好好谢谢你!”

    王国栋赶紧谦虚:“不值当您谢我,我哪敢当,纯粹就是凑巧了,嘿嘿,凑巧了。”

    老师却义正辞严地对他:“不管是不是凑巧,你在灾区活人无数是不争的事实,绝对当得起我们的谢意。”

    被他这么严肃地一道谢,王国栋大囧,等郭绒花也办完了手续拉着她一溜烟儿地跑了。

    再有三五天就开学了,王国栋领着郭绒花在学校附近转悠,他得租个房子在省城住一段时间才能走。

    宝贝闺女王贤敏,现在才一岁半,每天还得吃奶呢!

    现在物资匮乏,王贤敏如果不吃母乳,那她能吃的除了奶粉就是麦乳精和各样稀饭糊糊。

    奶粉麦乳精这两样东西虽都有营养,可王国栋知道,婴儿光喝纯牛奶是不行的,不然后世为啥会有各种各样的配方奶粉和婴儿辅食呢?

    所以王贤敏直到一岁半了王国栋还没让给她断奶,现在绒花马上就要去上学了,势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每日里定时给闺女喂奶,孩子必须得断奶了。

    转悠了没多大工夫就找好了合适的住处,跟大学一街之隔的居民区,是一个厂子的家属院,最近陆续有大学生来报道,总有那来送学生的外地家属没地方住,学校的招待所根本安排不下。

    其余招待所距离远就不了,收费还贵,就有那机灵的居民腾出来自家的房子租给这些人住。

    王国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房子还行,大概是厂子效益好,家属院里前前后后矗立着好几排的传统板式三层楼,楼梯在楼房的中央,一层有十几间屋子,洗漱间在楼房两头。

    房子还算新,房东大嫂也和善,唯一不美的大概就是没有厨房,家家户户都在走廊里支了煤油炉子或蜂窝煤炉做饭,把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摆的是插脚难下。

    房东大嫂给王国栋提了一个旧炉子,悄悄地儿对王国栋:“早上和傍晚,西边角门儿那都有城郊来卖菜的。”

    王国栋跟大嫂道谢,痛快地交付了房租,心想这政策看来是越来越松动了,这城郊的农民都已经规律性的开始来城里卖农产品了。

    至此王国栋就在家属院里安了家,早晚接送媳妇上下学,中午把饭做好送到学校里,看着绒花吃完了回宿舍休息,他再带闺女回去。

    来送学生的家属陆续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每日里带着孩子在校园里来往穿梭的奶爸王国栋就极其显眼,一时间惹得学生们议论纷纷。

    有他成熟稳重会照顾家庭的,有他紧迫盯梢爱人,是个法西斯分子的。

    风言风语都传到王国栋的耳朵里了,他却毫不理会依然故我,每日里穿梭在校园里,该干嘛干嘛。

    这天中午他又到学校给绒花送饭,郭绒花看着他的表情一眼难尽:“国栋哥,你现在不只是咱县的名人了,连我们学校里你都是名人了,我们校长要见你。”

    “你们校长?他要见我干啥?”王国栋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