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送子观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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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我们去卢府看看!”姚菀看着卫谚,突然道。

    卫谚不知姚菀是怎么想到卢府的,不过看着她的模样,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便应了。

    卫谚的绝尘马正关在马厩里,两人出了酒仙阁,便有厮牵着马到了卫谚的面前。

    卫谚翻身上马,朝着姚菀伸出手。

    姚菀的手搭在卫谚手上,借着这一股力,姚菀翻身而上,坐在了卫谚的身后,卫谚一夹马背,一拉缰绳,绝尘马便奔腾起来,穿过纷杂的街市,来到了卢府的门前。

    这段日子,因为卢千石的案子,大理寺的人时常出入卢府,因此,众人对卫谚的到来都见怪不怪了,卫谚下了马,立即便有人来替他牵马了。

    卫谚与姚菀一起去了卢千石出事的房间。

    与梁王的房间一样,卢千石的房间基本上被翻了一遍,没有寻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姚菀在卢千石的房间转了一圈,便来到隔壁的房间。那房间并未上锁,姚菀一推,门便开了。这是一间侧卧,装饰摆设远远不如主卧,但是却精致一些,有些像女子的闺房。

    姚菀开了床头的抽屉,当看到一样东西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大人,您快看!”

    姚菀的手中,赫然拿着一本《送子观音经》!

    “卢千石的夫人怀孕后,便宿在这侧卧里,所以这里的东西是卢千石的夫人的。乌氏有一本《送子观音经》,卢千石的夫人也有一本《送子观音经》……”

    卫谚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送子观音经》不简单!

    东市。

    “琳琅,你这竹球好看,还是这风筝好看?”崔婉儿手中拿着两样东西,每一样都舍不下。

    “姐您若是喜欢,不如全都要了。”琳琅笑着道。

    崔婉儿一愣:“我倒是傻了,当然全都要了。”她完便笑了,手下意识地抚在自己的腹上,脸上蒙上了一种朦胧的光辉。

    她本就生得好看,但是却很少露出这般笑容,琳琅看着,不由得有些呆了。

    崔婉儿在这街市之上竟是逛了半日,待回了董府的时候,身边的侍从都拿满了东西。

    崔婉儿刚踏进董府的大门,便见门后站着一个人,半个身子都隐在了黑暗里,崔婉儿自诩没什么怕的人,唯独对眼前的人有些发憷。

    崔婉儿道:“叶嬷嬷。”

    叶嬷嬷一动不动,语气平板道:“夫人,老夫人要见你。”

    崔婉儿的眉头皱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口,闷闷的,便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怕惊着娘休息了,还是明日一早去问安吧。”

    “夫人,老夫人要见你。”叶嬷嬷依旧是平板的一句话。

    崔婉儿心情不由得有些烦躁。夫人让叶嬷嬷来,便是定主意要让她去的了。

    “那便去吧,若是惹着娘不开心了,叶嬷嬷,你知道后果的。”崔婉儿咬着牙道。

    叶嬷嬷躬下身,无声无息。

    崔婉儿与婆婆的关系并不好,她是崔家幼女,自幼便被父母和几个哥哥姐姐捧在手心疼的,脾性难免孤傲,这在董老夫人看来并不是合格的儿媳。董老夫人想着要磨一磨这儿媳的脾性,越磨,两人的关系便越差了。

    崔婉儿踏进董老夫人房间的时候,便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息,那闷闷的感觉愈加明显了,她一进门,门便被从外面关上了,叶嬷嬷站在外面,崔婉儿看着她那死板的无丝毫气息的脸,不由得了个寒颤。

    崔婉儿转头,便看到董老夫人坐在首座,而房间里唯一站着的,竟是替她诊治身体的王大夫。

    “娘。”崔婉儿叫了一声。

    “你这一声‘娘’,老身可担待不起。”董柳氏冷笑道。

    “娘不是应了三年了,为何现在不敢应了?”崔婉儿笑眯眯道。

    董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崔婉儿,你为人妇,却毫无为人妇的自觉,你为人儿媳,却未做到侍奉公婆,你为董家人,嫁入董家三年,却未曾为董家传宗接代!”

    “何谓人妇的自觉?何谓儿媳的自觉?我一心待简哥,毫无二心,我欲侍奉公婆,却得你百般嫌弃。再这子嗣,王大夫在这里,便知道我如今已有身孕,所以你得这三件事都不成立。”崔婉儿道。

    董柳氏的脸色猛地白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那王大夫已经将头低到了地上,哪里敢半句话。

    “崔婉儿,简儿已经一年未归,你是如何怀上他的孩子的?!”

    大理寺。

    到霜华刀,所有人想到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大理寺卿。而大理寺卿身边最为人知的便是李修玉和赵阿牛。李修玉性子机敏,赵阿牛则为百科全书,对长安城的许多人事了若指掌。

    而如今,这两位左膀右臂正紧紧贴着墙,偷听里面的谈话。

    其实这听墙角的原本就是李修玉一人,姚菀见了刚想斥责他便李修玉污为同伙,李修玉又对着赵阿牛撒了个娇,赵阿牛便一脸正直地站在那里,实则竖起了耳朵。

    他们三人其实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董家婉儿行不端之事,与他人厮混怀了身孕,如今将她关了起来,不肯她出门,也不肯崔家人见她。”

    “怀之,你与婉儿自幼一起长大的,便知她虽爱胡闹,但是脾性纯良,待人也是一心一意的,又岂会做出这般事?”

    “当年这桩婚事父亲本是不答应的,父亲中意的明明是……”那人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婉儿属意董简,为了嫁给董简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婉儿对董简情意深重,这件事一定是有隐情的!”

    “婉儿怀着身孕,董家还这般对她,简直是天理难容!”

    话的是个青年,与崔婉儿有几分相似,容貌秀丽,却更添几分英气。

    卫谚坐在那里,直直地望向了青年:“寄安,你觉得隐情是什么?”

    崔寄安愣了一下:“我……我知之甚少,所以才来求你。”

    “你也不信董夫人。”卫谚道。

    崔寄安的脸色微微变了:“怀之,我是看着婉儿长大的,又如何不信她?”

    卫谚并不话,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垂下了脑袋。

    崔寄安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确实匪夷所思了,这段时日,董简确实未回来过,但是婉儿却认定了那孩子是董简的。外面确实也流传着一些与婉儿不利的传闻。我并非不信婉儿,而是实在想不出其中关节,所以才来求你帮忙。若是可以,希望你暗中调查,给婉儿,也给崔家留几分薄面。”

    “那你知道些什么?”卫谚问道。

    崔寄安一喜,知道卫谚是答应下了这件事,连忙道:“我昨日见了婉儿一面,婉儿只那孩子肯定是董简的,但是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在隐瞒着什么。我再问她,便不肯了。我怕这日子久了,便坐实了婉儿与人通奸的罪名。父亲的脾性耿直,这般罪名下,是绝对不会护着婉儿的。到时吃苦的还是婉儿……”

    卫谚道:“我知道了。”

    “怀之,婉儿的事,便拜托你了。”

    门一开,台阶上便已横排站着四个人,从高到矮,姚菀自然是排在末位。

    卫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偷听?”

    姚菀、李修玉二人都同时后退了一步,唯有赵阿牛还站在原地,顺利背锅。

    只是不知道是无意背锅,还是有意背锅。

    崔寄安走后,卫谚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写着字。横竖撇勾,每一笔都是遒劲有力。

    “大人,这件事存在颇多疑点,我觉得该与董夫人见上一面。”

    “所谓瓜田李下,如今董家想尽办法找出奸夫,我要是去见崔婉儿,就刚好顶上这个位置了。”卫谚看了她一眼,凉飕飕道。

    “大人可以派其他人去呀。”姚菀眨了眨眼道,暗示的意味十分浓烈。

    “派谁?”

    “与董夫人鲜少有来往的。”

    “赵阿牛?”

    “和董夫人生不出孩子的。”

    “李修玉?”

    姚菀气得跺脚,手指指向自己:“我啊!”

    卫谚被她逗乐了,极力忍着笑,脸上的表情却作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鬼知道英明神武的卫大人怎么突然变蠢了!

    姚菀心中吐槽道。

    夜色深深,整个董府都笼罩在一层朦胧夜色中。董家是武将世家,董家的每个儿郎手里都是沾着鲜血的,所以这董家府邸,比其他的府邸多了一些森森阴气。一道黑影出现在董家房上,匆匆走过,踏过无痕,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姚菀猛地回头,便发现身后空荡荡地毫无一人,她继续往前走,那轻微的脚步声却像是两重声音合在一起的。姚菀觉得有人在跟着她,但是回头却看不到人,不由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不信鬼神,但是她真的很怕鬼啊!

    姚菀连忙加快了步伐,最后停在一间房屋上,掀开了一片瓦,待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又盖上了瓦,翻身便下了屋顶,落在一个院子里。

    姚菀已经看清了形势,这个院子共有四个人看守着,两人守在院子门口,两人在围绕着院子巡逻,而院子里是没有守卫的。

    姚菀贴着墙站着,手指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过了一会儿,那门便开了。

    与前一次相比,崔婉儿未着脂粉,憔悴了许多。崔婉儿一见姚菀,连忙想要关上门。

    姚菀连忙将脸上的面巾取了:“是我。”

    姚菀闪了进去,崔婉儿连忙将门关上了。

    “谚哥哥让你来的?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不,我不出去,我若是出去了,便坐实了这个罪名。我要等简哥回来,你们谁都不要带我出去。”

    姚菀面无表情地看着崔婉儿演完了一场戏。

    “董夫人,时间紧急,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夫人可是真的怀孕了?”

    崔婉儿抚着自己的腹:“自然是真的。”

    “这孩子可是董将军的?”

    崔婉儿的柳眉竖了起来,有些不悦:“自然是简哥的。”

    “夫人是如何怀上董将军的孩子的?”

    崔婉儿的脸色白中带红:“自然是行夫妻之事。”

    姚菀领悟过来,脸色猛地红了,不自在地咳了咳道:“我的意思是,董将军征战在外,夫人是如何怀上的?”

    崔婉儿顿了一下:“这是我的私事,不便告知。”

    “夫人若是执意不告知,这可能将夫人推入地狱。”姚菀的声音冷凝了下去。

    崔婉儿迟疑了许久,终于道:“九月末的时候,简哥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