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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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惠父啊,幸亏我没有签署那份案件审结的文书,要不然案子刚刚判下来,这真凶就冒出来了,那官家和我们临安府的脸上就都要挂不住了。”连净贤笑着对宋慈道,“看来我相信你是对的,等会儿案件审结的文书就会送过来,这也有你的功劳呀!”

    “那书生不是真凶。”宋慈看了看他,皱着眉头道。

    “你什么?”连净贤十分吃惊地问道。

    “那只箭正中死者左胸,射穿了死者的身体,凶一定臂力惊人,射出那枝箭的弓也一定非比寻常,而那个书生却如此地瘦弱,臂根本就无力拉开那样的弓,所以断不可能是那书生所为,而且那书生的几把刀剑也都和那名被杀的衙役身上的伤口对不上。”

    连净贤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站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着步。

    宋慈接着道:“而且我还在那书生所住房间的房门上方摸到了”

    “宋慈!你到底想怎么样?”连净贤十分生气地道,“之前知府大人抓到了凶,你没找到凶器,如今找到了凶器,你却又没抓到凶。你这样没完没了,到底是要干什么?”

    宋慈赶紧起身拱道:“兄长不必心急,凶既然甘冒风险这么做,肯定是想要嫁祸他人。我想一定是他感觉到已经有人看出了他的破绽,所以心中忧虑,才会这么做的。我猜他已经撑不住了”

    “你那所谓的真凶撑得住撑不住,我不知道,再这么拖下去,我肯定是要撑不住了!知府大人脸上已经很不好看,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的颜面要是受了污损,我可担待不起!皇上即使不会震怒,那个姓史的发起怒来,我可也吃不消!”连净贤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看了宋慈一眼,然后又继续道,“我走到这个位置着实不容易,你也要替我想想呀!”

    连净贤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宋慈叹息了一声。宋慈听了他的话后,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胡搅蛮缠了,可毕竟自己初来乍到,对于查案还很陌生。

    “给我十天时间,我必定为兄长找出真凶!”宋慈思考了一会儿后突然道。

    “十天?”连净贤转过身来问道。

    “对,十天!”

    连净贤想了一会儿,权衡利弊之后:“十天太长了,最多五天。”

    “五天?”宋慈又想了片刻,然后捏紧拳头道,“好!五天就五天!”

    “那好,我答应你!案件审结的文书我还押着先不签,我会去向知府大人解释,但五天之后若还找不到你所谓的真凶,那我可就不会再等下去了。”

    “兄长放心,我也有分寸。”

    连净贤走到宋慈身边,语气温和地道:“惠父啊,你也不要怪我,这回人证物证俱全,却还是不能定案,知府大人一定会埋怨于我,你要理解我的难处啊。”

    “多谢兄长,宋慈明白。”宋慈着便准备告辞离开。

    “哎对了!”连净贤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但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

    “什么?”宋慈谨慎地问道。

    “啊,没什么,现在找出真凶才是头等紧要之事。”

    “兄长的极是,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凶!”

    宋慈离开了通判廓舍,正走在路上思考着的时候,却突然碰见了陈恒和邓忠。陈恒嚷嚷着要请宋慈喝酒,但邓忠又对他提起了他昨日狼狈样子之后,他便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再嚷嚷了,于是三个人就决定去了旁边露天的铺子喝茶。几杯茶下肚之后,宋慈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们。

    “什么?你那书生也不是凶?”陈恒十分吃惊地问。

    “不错。”宋慈肯定地。

    “邓贤弟还这回肯定是凶没错了呢!”陈恒完很失望地看了邓忠一眼。

    “这这回可是第三个凶了!还不对吗?”邓忠有些委屈地道。

    “还是不对。”宋慈着摇了摇头。

    “我听陈兄,你过射死人的那枝箭是四棱箭簇的,难道凶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邓忠问道。

    “凶器是没错,不过那只箭可是射穿了死者的胸膛的,那个书生根本就不可能拉开那样的弓。”宋慈。

    “宋兄不会判断错吧?”邓忠又问。

    “肯定不是他,那书生也没有杀死府衙内那名衙役的那种前后平直的刀。”宋慈。

    “也许是他杀人后丢掉了。”陈恒。

    “不可能,他的兵刃我事先都看到过。而且我还摸过熊公子的房门上面,那上面有掉落的干了的血迹,那只箭肯定是被凶事先放在了熊公子房门的上面了,所以关门或者开门的时候才会从上面掉下来。”宋慈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是凶故意嫁祸给那书生的?”邓忠问道。

    “正是。”宋慈肯定地回答。

    邓忠吃了一惊,道:“好厉害的凶啊!”

    这时陈恒不耐烦了起来。

    “哎呀!不了,不了,喝酒!喝酒!店家拿酒来!”陈恒喊道。

    “哎,陈兄,你可不能再喝了,你每次喝酒都要喝醉,每次喝醉都得我把你拖回家。”邓忠劝阻道。

    “是啊,喝酒误事,这凶案还没有破呢?”宋慈也赶快劝阻。

    “破什么案啊?那是大人们的事情,咱就是个跑腿儿的!”

    陈恒的话让宋慈很不高兴,但他也不好什么。

    再次喝醉酒的陈恒,又被邓忠搀扶着带走了。宋慈也回到了莫问客栈,他上楼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站在楼梯上,抬头向楼上望去,正好望见楼梯口右边的房间虚掩的门缝里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那人看见宋慈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就赶快关上了门。

    宋慈明白那个自己曾经给他看过病的人现在一定是想要开口了,于是就决定去问个究竟。他走上楼,来到了那个人的房间门外,然后迅速打开门走了进去,又迅速地把门关上。那人看到宋慈进来,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知道你有话要,但你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宋慈肯定地道。

    听了宋慈的话,那个人点点头。

    “不管你在怕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我,我是一个从外地来的人,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宋慈想要让他放心。

    那个人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出声来。

    “不用急,你先回想一下,再慢慢。”宋慈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后安慰他道。

    “我、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掉了!”那人终于出了话来。

    “把你知道的都出来吧。”

    “我叫张俞,死的那个人叫王瓷。”

    “你的是衣锦桥下的那名死者。”

    “没错!我偷偷地去看过,确实是他!我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张俞着咳嗽了起来。

    宋慈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地喝下去。

    张俞稳了稳心神后继续道:“我们其实是两个贼,几天前我住进了这家客店。他一般白天都会出去踩点儿,不露面,到晚上我们一块出去偷东西并且销了货之后,才会趁人不注意回到我的这个房间里面休息,然后白天他再偷偷地跑出去踩点儿。我有时候也会出去踩点儿,但他看得比较准,一般都是他去。

    “那是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记得那天月亮特别地亮。我们到几个酒楼里面去偷东西,那次真偷了不少值钱的货。我们想着马上就要发财了,高兴得不得了。我们不敢在城里面销脏,于是就连夜出城想在天亮之前赶到草市上,把偷来的东西都换成钱。

    “城北边有一片坟地,到草市要穿过那里,我们出了北门走了一会儿之后就到了那儿。可我们刚走进坟地,就借着月光看到坟地里好像有两个人!我还以为他们是鬼呢!当时我就吓得要死,这也许就是做贼心虚吧!可王瓷胆子比较大,他从来就不相信鬼神,于是就拿出了刀子壮胆。

    “那两个人躲在比较隐避的地方,但我们要从坟地里面的那条路穿过去,就必然会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我们想着有刀子在,那两个人肯定就不敢乱动了。可谁知道他们居然有人随身带了弓箭!那个人什么都没有,一箭就射了过来,射穿了王瓷的身体。我躲在王瓷的后面,那箭头差点就扎到了我的眼睛了!我当时吓得扔了身上的东西就跑!他们当时还在后面追我,幸好我急中生智,躲在了草丛里面。

    “我躲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从我身边经过,也没有发现我。我看到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射死王瓷的人——把王瓷的尸体拖走了,就打我躲着的草丛前面经过。我一直躲在那里,直到天亮透了,我才敢出来。我没命地跑,终于安全地逃了回来,可我到了衣锦桥上之后,就看到、就看到了尸体!王瓷的尸体!居然躺在桥下面!”张俞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眼睛也变得有神了起来。

    “果然是如此,”宋慈点了点头,然后对张俞道,“他是被凶抛进了河中,然后飘到了那里,最后被人捞上来的。”

    “我不知道!我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不敢留在那里,赶紧回到了客店,再也不敢出去了。”张俞想起当时的情况时依然心惊胆战。

    “凶一定没有判断出尸体会多久飘进城中,以及会飘到何处,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衣锦桥那里,因此你不用担心,他肯定还没有发现你住在这里。”宋慈道。

    “是的,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张俞缩成一团道。

    “你可看清了那两个人的长相?”

    “当时是深夜,虽然有月光,但实在是看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我好像觉得他们其中一个人所穿的衣服是”

    “他们的衣服怎么了?”

    “他们其中一个人穿着的,好像是官差的衣服!”

    宋慈在脑中快速地思考着。他心想,如果是官府的人做案,那么能够轻易地进入府衙,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人并且拿走他想要的东西,如入无人之境,这些就不奇怪了。可是这样的话,自己之前所判断出来的东西就全错了。因为他看过衙役们的刀和所用的弓箭,全都与死者伤口的形状和尺寸不符。

    “那个人当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你能形容得出来吗?”宋慈问。

    “当时比较黑,我只看得个大概,不过我之前还是见过官爷们所穿的衣服的,我觉得他肯定是个官差。”张俞肯定地道。

    宋慈想了一会儿道:“现在府衙正在抓拿杀人的凶,而且府衙之内已经加强了防御,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现在到官府去”

    “不!我绝对不去!”张俞着惊恐地向床头缩了过去。

    “你放心,会有人保护你的,你还可以带我去凶行凶的地方看一看,一定会对抓捕凶大有帮助”

    “不!我不敢!除非杀死王瓷的凶已经被抓住了,否则我死也不出这个门!”张俞抓着床头的柱子道。

    宋慈十分无奈,没有再勉强,他告诉张俞要好好休息,然后便立刻来到店外骑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又去了通判廓舍。他将张俞所的话告诉了连净贤,但张俞其中一个人穿着官差的衣服这件事,他并没有出来,他觉得没有必要在衙役吏人中引起恐慌。

    “当真有此事?”连净贤听后吃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宋慈也站起来道。

    “那要赶快把他带到府衙里面审问才行。”

    “我也建议他赶快到府衙去,但他死活不肯。我觉得现在强行把他带到府衙审问,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为什么?”

    “他现在有些神情恍惚,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最好是等他恢复了之后,再慢慢审,那样的话或许还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这么还要再继续拖下去?”

    “兄长不是答应过我五天吗?两天时间还是等得了的吧?”

    “好吧,我去跟知府大人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吧。”

    宋慈走后,连净贤立刻来到了府衙,把宋慈所的案情以及宋慈的打算都告诉了郑知府。郑知府听后似乎很不悦。

    “连通判,你也知道,如今皇上和史大人都已经听了这两个案子,再这么没完没了地查下去,你我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听了郑知府的话,连净贤也皱起了眉头。

    “是啊,那这该如何是好呢?”连净贤着看了看郑知府。

    “我觉得应该引蛇出洞。”郑知府想了片刻后道。

    “引蛇出洞?”

    “你觉得如何?”

    连净贤很快便领会了他的意思,笑着道:“还是知府大人老谋深算,考虑得周全,我看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早上,陈恒就带着两名捕役穿着便服来到了莫问客栈,只有他一个人带着一把腰刀。宋慈以为他们是来带张俞走的,一问才知道是让他们在这里守着,而且听府衙还派人把凶案幸存者在莫问客栈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要把凶故意引过来。

    “太荒唐了!这样岂不危险?要是有什么闪失,岂不又是一条人命?而且想破案不就更难了吗?”宋慈道。

    “大人们觉得来的人太多,凶就不会来了。不过宋兄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事!”陈恒保证道。

    “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兄长那里。”宋慈着就往外走去。

    “宋兄,你要出去?”何荣这时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元升,你也要出去吗?”

    “我要去街上转转,买一些墨和纸来。”

    “我有一件要事,就不陪你去了。”

    这时,有一个人突然走进了店中,来的人正是牛思国。

    “何老弟,正好你在,太好了!”牛思国笑着道。

    他看到了宋慈和陈恒,便分别向他们拱行礼。

    “牛兄,你今天过来,肯定是有事情找我吧!”何荣十分高兴地。

    “不错,为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请你替我去办。”牛思国。

    “是什么事情?”何荣有些兴奋地问道。

    “是有一桩生意,要交接一下,但不凑巧,我正好有另外一件要事去办,所以只好来求你了。”牛思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哎?你我什么‘求’字,交给我便是。”何荣也笑着道。

    “那太好了!”牛思国着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文书,“你带着这份契约,到东门外海边”

    宋慈急着要去通判廓舍,因而并没有仔细听他们后面了什么,但他感觉有些奇怪。这牛思国之前过他所住的地方,就在离东城门不远的地方,有来找何荣的工夫,生意不早就交割了吗?

    他没工夫多想,来到外边便赶快去马厩把马牵过来,他出来的时候,正好何荣也要进去牵马,好赶往东城门外的海边。宋慈牵着马来到前门的时候,牛思国已经骑着马快速离开了,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宋慈大约觉得他去的方向和自己是同一个方向,但他顾不得多想,便也快速地向通判官邸赶去了。

    注:

    姓史的,史大人:指史弥远。开禧三年(20年),韩侂胄北伐失败,金国来索主谋。史弥远时任礼部侍郎兼资善堂翊善,与杨皇后等密谋,遣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于玉津园槌杀韩侂胄,后函其首送金请和。史弥远在韩侂胄死后的嘉定元年(20年)十月升任右丞相,此后掌权宋宁宗朝年,后在宋理宗朝又做了9年的权臣。

    2草市:原来是乡村定期集市﹐各地又有俗称,两广、福建等地称墟,川黔等地称场,江西等地称扵,北方称集。其命名用意,或因市场房舍用草盖成,或因初系买卖草料市集。